038 骑士与公主
蛾摩拉城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月光明亮,而在天空之上,更有一条璀璨的光河,自城外拨地而起通向天空,横跨无垠的星海之间。
而在这明亮到不似夜晚的光下,有人在这座蛾摩拉城内,在一座木工厂内,进行着活人燔祭。
不过举行这场燔祭的人,并非是星之巫女·约伯,当然也不是在和张道士散步的玛尔达,从某种意义上来,这两个家伙现在都很忙。
那是一群蛾摩拉的本地人,他们身上套着破破烂烂的袍子,看起来就像一群无家可归的游民,他们围拢在一座简易的木头高台四周,手中高举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农具。
“诸位!这就是罪恶的源头之一!神已经给予我启示!我已经获得了启示!”这群人的头领站在高台上,他是个男人,身上也套着一身袍子,头发乱糟糟的,六七十岁上下,看起来精神应该不太正常,他手中举着一根十分简陋的权杖,一个用木条钉成的图腾符号,在权杖的顶端摇摇晃晃地挂着:“只要烧死所有的罪恶源头!我们就能获得救赎!”
会出现这样的景象,并不奇怪。
蛾摩拉城的居民们,那些最为广大的普通人们,他们根本就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以及将会发生什么,他们只知道,有莫名其妙的诡异光河,突然横跨在天空之上,只知道卫兵们突然被全部召回王宫,好像将有什么大事发生。
他们无法解释心中莫名升起的恐慌和惊惧,无法理解思想遭到无形锁链束缚的感觉,没法讲清为何自己完全不敢离开这里,他们只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恐惧到接近绝望,他们需要一个途径,发泄心中以惊人速度积压起来的负面情感。
于是,这个新兴的宗教就此诞生。
一位女性被绑在木棍上,并且被立在了木头高台上,她的手脚都被粗绳捆了好几圈,嘴里被塞粗暴地塞着破布,女性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她曾是蛾摩拉城中的妓女,在场的这些穿长袍的人之中,有几个甚至是她曾经的顾客。
无名的娼妓将被烧死,作为这些发狂的蛾摩拉人,献祭给神灵的活祭品。她满脸无情,身上也可以看到大大的淤青,手腕和脚腕已经磨破了皮,流出的鲜血在已经浸透了绳子,她的面色不像是活人,而像是死人一般的苍白与灰暗,娼妓双眼无神,甚至都没有挣扎,显然,她被狠狠教训了一顿,好叫她乖乖认命。
“诸位!诸位!诸位好人,诸位善人!这才是拯救我们的正道!看看!看看那天上的辉光!那是神给我们的启示!这座城市里有罪人!”教团头子站在高台上,挥舞着手中的权杖高声喊道:“看看这不知廉耻的荡妇!她放荡的言行,对金钱的贪欲,毫无自爱的所作所为,正是这场灾难的源头!”
不远处的木工厂中,教团头子在喷着口水,用癫狂到有些沙哑的声音,一桩桩一件件细数那可怜妓女的罪行,而底下那群人,也纷纷赞同地点头称是,就算那些曾经用钱币或者食物之类的财产,购买过那妓女身体的嫖客,也义正言辞地表达赞同。
而张道士和玛尔达对视一眼,然后呆在木工厂的入口,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疯狂的景象。
“是祭天哎。”
“那叫燔祭。”
“贫道那边就叫祭天。”
“我们这边叫做燔祭。”
“呜哇,这是算把那个姑娘烧死吗?”
“是烧死吧,这种方法最方便了。”
对于这两位宗教系的圣人英灵来,这样的景象,其实也并不是多么难以接受。
道教,或者,脱胎自原始拜物教信仰,处于诞生早期的道教来,用活人去进行活祭是十分正常的常识,将活人扔下河以祈求风调雨顺,或者让暴雨干旱停息,就是个典例。
一直到汉末黄巾军全面败北,道教彻底被毁灭了物外人高高在上的地位,成为世俗皇权的附属物为止,活人献祭才出于保护生产力的考虑,而被逐渐取缔。
而天主教或者原教旨派的基督教,则自有其独特的原罪文化,亚当夏娃与蛇的故事就是最好的范例,他们并没有主动献祭自我的习惯,但从不介意把别人献给伟大的至高者。
教徒是清白的,在接受了洗礼之后,他们就成为主的纯白羔羊,受领登上天国的至福,而除了教徒之外,人人皆有污浊的原罪,哪怕被人杀死也没什么奇怪的。
张道士和玛尔达一边不时闲扯两句,一边冷眼看着不远处的教团头子高声宣讲,看着那些听讲的教徒开始齐声高呼,嚷嚷着诸如“烧死她”“献祭于神”之类的话语。
而就在教团头子高高举起火把,算把那个可怜的妓女烧死时,异变突生。
“轰——!轰——!轰——!”
闷雷声,洪亮而轰鸣的闷雷声接二连三响起,天空亮起刺目而突兀的闪光,数道雷霆狠狠地劈下,笔直地在地面上。
与此同时,大地猛然一颤,蛾摩拉城的一角,就像是被什么无与伦比的巨人,被猛然从土地上被撕扯下来,然后揉碎成碎片,再逆着重力向天空撒去。
魔力在汇聚,魔力在呼啸,甚至就连天空上的那条光河,都隐有遭到扭曲的迹象,张道士和玛尔达可以认出这种异象。
当神的代行者放出神谕,自上至下的整个世界都要服从听令,星之巫女·约伯,正在让她的声音在天地间响彻云霄。
“……玛尔达姑娘。”张道士长吁一声,他站直身子转向玛尔达,十分认真而严肃地拱拱手:“贫道觉得,也是时候了。”
“是吗,的也是,我们已经谈得足够多了。”玛尔达同样缓缓站直身子,她活动了一下手脚,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在哪里?最好找个宽敞些的地方。”
“就在那里如何,起来,单纯枯燥地搏杀实在有些无趣,不如你我添个花头?”张道士一指木工厂内的木头高台,看着高台上那个被捆起来的妓女,以及被先前那突发异状吓到的教团头子:“不如你我商量,谁赢了,谁去救下那个可怜女子?”
“哦?你是想,我们两个夺取救人的机会?”玛尔达挑了挑眉毛:“两个骑士互相争斗,以夺取拯救公主的无上荣耀?”
“极是极是,唔,虽然贫道其实不太理解你的意思,不过感觉上就是如此。”张道士笑着点点头:“虽然你我只是萍水相逢,但贫道可以感觉到,玛尔达姑娘,你其实不喜杀孽吧?”
“……你是就是吧。”玛尔达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却没有多什么:“我可以接受,但就算她活下来了,也终究要接受审判的,她逃不过死的命运。”
“大道三千,早晚归尘,然终有一线生机。”张道士朗声道:“不到最后时刻,又有谁能算定天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