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温俞吹了一晚的夜风。
她如愿以偿的,在新年的第一天成功让自己发了高烧。昨晚的梦还在继续,一刻也不愿停。
温俞给自己冲了杯感冒冲剂,喝了药就躺回床上睡觉了,这一觉睡去了下午。等她再睁眼时,额头上放了条毛巾,她动了动手臂,才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着。
身体的不适感已经退散,只是睡得太久,四肢无力。她强撑着身体侧了侧,看到了徐忱的一张俊秀的脸,正握着她的手,靠在床边睡着了。
床头的闹钟显示是下午六点,温俞睡下时还早,也不知徐忱来了多久了。她把手从徐忱的手中抽出来,手肘撑在身侧坐起来。
温俞稍稍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凑到了他的面前,呼吸瞬间变得心。她很少这样近距离量徐忱,目光定格在他的面上,画面越来越清晰。
她抬起手,指尖放在了徐忱鼻尖附近,再往前就能触碰到。
徐忱闭着眼,睫毛垂下,遮住了眼下的些许皮肤。他睡得沉稳,丝毫没有察觉她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徐忱动了动眼,睫毛跟着闪了几下又重新闭上。温俞还没什么反应,徐忱突然就慢慢睁了眼,和她的视线对上。
时间突然定格住。
徐忱未动,温俞也忘了动作。
温俞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一次比一次还要快。
扑通,扑通,不停。
温俞心吞咽了下,身体像是不受控制般怎么也不肯动,就这样和徐忱对视着。
徐忱微眯着眼眨了眨,神色看起来还没睡醒,在她还在想怎么解释的时候,听见他略带沙哑和困倦的声音:“姐姐。”
“感觉好点了吗?”
温俞缓缓点头,“嗯”了声。
他的手掌放在了温俞的额头上,自己又凑过来把额头贴在手背上感受两人的温度,确定问题不大才松了手。
温俞挪动身体,靠在了枕头上,柔声问:“你怎么会突然过来?”
今天元旦,是新年的第一天。
他应该和家人在一块的。
徐忱中午趁着林舒出去串门才得空给温俞了电话,谁知一遍一遍地没人接听。他知道她是一个人在家,担心她出了事才赶快跑来。
他进来时,看到温俞蜷缩在床上发抖,浑身发烫,不停地喊着冷。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找来湿毛巾敷在她的额头,扶着她喝了药。
后来过了会,温俞才慢慢睡过去,只是一直握着他的手不放,偶尔会梦话。
他以前从来没觉得温俞是个女生的性格,总觉得她经历了些可怕的事,不是个轻易会服软的人。
却没想到,原来她在做梦的时候,也会喊妈妈。
徐忱靠在床边,手掌撑在脑袋,没有直接回答温俞的问题,不咸不淡着:“怎么就突然发烧了?”
“大概是昨晚看烟花着凉了。”
“多大了还像个孩一样?”徐忱语气也不太好,他总是被温俞教,现在看到她照顾不好自己,态度怎么也软不了。
“你又我老。”温俞现在还病着,脑回路也有些异于常人。
“姐姐你这是倒一耙。”
“你我是猪八戒。”
“……”
徐忱彻底被她的没话了,他把闹钟翻过来对着自己,算了下时间温俞也该喝药了,站起来自己去厨房给她冲感冒灵。
徐忱在厨房冲好了感冒灵,匀了匀水温,自己尝了下觉得温度合适才拿去了房间给温俞。
温俞倒也不怕苦,接过水杯一口喝下去,也没苦的话。徐忱记得中午那会给她喂药,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
最后不知哄了多久,温俞才舍得开了尊口,喝了药。
温俞这会也清醒了不少,脑子没那么糊涂,两人就这么坐着谁也没开口话。
时间又过去了好久,温俞瞥了一眼闹钟,居然这样坐了快一个时了,她竟毫无察觉。
似乎,和徐忱在一块,时间就会过得很快。谁也不需要和谁讲话,就这么坐一块都会觉得这一天没白过。
温俞靠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她侧首,发现徐忱一直盯着她在笑。
孩就是孩,快乐总要比烦恼多。
温俞唇角弯了弯,闷闷的笑了声。
冬末的天暗的快,这没一会房间就失了光,黑的看不清人脸。温俞侧眸,觉得时间不早了,开始催他回去:“你出来也挺久了吧,该回家了。”
徐忱也看了眼窗外的天,抿了抿唇。算着林舒出门的时间,他得赶林舒之前回去。不然又得想个理由蒙混过去。
徐忱刚走没多久,外面又传来开门声,温俞闻声走出房间,以为是徐忱又折返:“是忘什么东西了?”
刚出房间,看到玄关处有个穿着褐色大衣的女人,卷发垂在身后,正背对着她换鞋。
女人听见动静转身,扶着行李箱的手松了下,双臂自然抬起几秒又放下。她站在原地看着对面的温俞,刚下飞机的情绪瞬间破灭。
她就猜到了,见到她突然回来,自己的女儿是可以这样平静的,甚至连惊讶都不会有。
温亚宁并没有注意到温俞出来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不代表她没听见。她摘下自己的围巾挂在衣架上,抱怨道:“几个月不见,连妈妈都不喊了?”
温亚宁从前做律师,惹过许多人,也总有人闹,她教温俞不能在人前喊她妈妈,后来温俞性格使然,是真的不爱喊。
“妈。”温俞冷冰冰的应付,她的双腿没什么力气,慢慢拖着走到温亚宁身后,看着她把大衣脱下来挂上,趁着温亚宁抬手的空挡,搂上了她的腰。
温亚宁被这突然的动作吓到,她稍愣了会,没管温俞的反常,转过去回抱住温俞。
温俞主动抱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温亚宁抬手揉了揉温俞的脑袋,轻声问:“怎么了?”
“不是,不回来吗?”
温亚宁答:“想给我们家鱼儿一个惊喜。”
温俞没话。
在心里腹诽:是惊吓吧?
她还没把徐忱的事告诉温亚宁,想着要找个时间好好谈一谈,谁知温亚宁突然回来。这要是被撞上她把徐忱带回家,温亚宁应该会以为她把孩骗回家同居,想想都觉得尴尬。
听着温俞的语调,声音带了些鼻音,温亚宁关切问:“怎么生病了?”
“着凉了。”温俞,“喝了药睡了一觉已经好多了。”
温俞帮着温亚宁把收拾衣物,她每周回家都会扫一遍房间,给温亚宁省了许多家务。
温亚宁边叠衣服,看着温俞不怎么话,勾着唇角,意味深长地笑了下:“鞋柜里有双鞋子,不像是你的。”
温俞的手心攥了下,话题还是问到了这里,她没做好坦白的准备,自然不能把徐忱出来。
“嗯,一个孩的。”温俞应得平静,完全看不出是在谎。
可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是个做什么事也能从容应对的性子,这样问当然不会问出什么。她偏着头凑到温俞面前,手指比了比鞋子的大,故意道:“鞋子43码的孩?”
温俞很少撒谎,突然被温亚宁戳穿她只想找个缝钻进去。她想了想,决定把主动重新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叠好衣服放进柜子里,佯装不在意的模样,冷静道:“嗯。”
见她不愿,温亚宁也没问。早在她回来之前,靳诗意就把事情全部告诉了她,温俞不是她的事。
温俞想做什么,她都会支持的。
两人默了很久,谁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温俞想起在洛杉矶的那个男孩,顺便扯开了话题:“妈,邻居家的孩子现在应该读高中了吧?”
当初她决定回国,忙了许多事后也走得急,没去看看那个男孩,也是昨晚才想起来这事。
“男孩?”温亚宁疑惑,家里的邻居以前是靳诗意一家,只不过后来靳父搬家,房子空了很久,她不记得,有什么男孩。
如果是洛杉矶的家,更不可能有什么男孩。那对夫妇结婚十年,只领养了当地一个五岁的姑娘,温亚宁常理邻里关系,和那对夫妇也算相熟。
她并不记得,那对夫妇有个儿子。
“就突然想起来,我第一次出家门那天是他带我出去的。”温俞细想了下,她总觉得温亚宁的表情像是不认识那孩子,“走得时候都没过招呼,还挺不礼貌的。”
那时候温亚宁常来和她聊天,只不过她不怎么听得进去。
温亚宁蹙眉,实在不解:“你是不是记错了?”
她有些担心温俞的精神状况,担心她胡思乱想,产生幻觉。她放下手上的衣服,过去握住温俞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那天,没有人来过家里。”
温俞听完,突然也有点懵:“嗯?”
“家里有监控,那天只有你自己出了门,路边的监控妈妈也看了,你一个人在海边坐了一下午。”温亚宁莫名慌了,“没有别人了,邻居家也没有男孩子。”
温俞难以置信,她摇了摇头,回想起那天的场景,一个亚洲模样的男孩,看起来也就十来岁。
现在想来确实不太可信,家里怎么可能有人能随便进来,又怎么会有孩子来找她。
那时候她状况不好,并没有去深究这件事,只是突然想起来才提起,这又被温亚宁提醒,似乎那个孩子真的不存在。
记忆开始往前,像是又回到了她高一那年的傍晚,留着寸头的男生,不断地从她的记忆深处,浮现在脑海。
或许,那时候确实是她的幻想。在她一意识最不清醒的时候,脑海里莫名出现了一个男生。
是那个叫做徐嘉铭的孩子,是他把她从那些阴霾里拉了出来。
想到这,温俞不自觉勾了勾唇角,有一瞬间,许多事突然就被释然了。她不太懂这些虚幻,也从不相信那些所谓的命,却又在此刻觉得,应该存在。
“妈,你相信吗?”
这世上唯一不太可信的东西,似乎真的在冥冥之中真实发生。两个从未有过交集的人,在距离彼此很远的地方,拼命地,不顾一切地去朝着彼此奔赴。
下一刻,温俞的声音很轻:
“有时候是真的有,命中注定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