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秦时予, 不得不，许婵婵整个人都懵圈了。

    秦医生怎么会在这里？

    还好死不死撞见她现在这副模样。

    姿态太过狼狈，实在有毁她努力塑造的仙女形象, 许婵婵来不及反应，下意识抬手遮住了自己的脸。

    片刻过后意识到这并没有什么作用。

    而且很傻, 仿佛智力发育不完全的样子。

    于是又悻悻地把手放了下来。

    “秦医生，好巧啊。”她憋了半天, 憋出一句干巴巴的问好。

    车内的男人点点头，镜片背后的眼神温和沉静，和以往注视着她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

    另一边车窗里也探出一个脑袋。

    是钟思越, 他诧异地看了许婵婵一眼。

    原来是许姐。

    不过, 遇到许姐就遇到了呗, 老秦刚才停车的时候干嘛要忽然摸个口罩出来戴脸上？

    而且许姐这又是在做什么BBZL  , 怎么弄成这副扮？

    钟思越看着眼前两人, 只觉得云里雾里。

    钟思越和秦时予没能去得成山顶，转而将目的地改为了安澜度假酒店。

    虽然安阑按规定不接待没有预约的客人，但酒店背后的母公司是钟家投资的, 秦氏地产早年间也有入股, 因此两人即使临时过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秦时予去那里是为了开一个突然接入的电话会议。

    而钟思越则觉得，难得这么远跑一趟，就这样回去太可惜, 因此硬是在温泉里泡了两个时。

    钟思越不知道许婵婵去了博亚驻场，还以为她依旧在美莱的楼下上班。

    “许姐, 你怎么在这里？”他好奇地问。

    许婵婵：……

    呵呵，我也想问你啊。

    她闷闷地解释：“公司团建。”

    团建？

    钟思越没过脑子，下意识开口：“老秦的公……”

    老秦的公司今天也有团建。

    后半句没完，因为秦时予狠狠掐了他一把。

    生怕堵不住钟思越的嘴, 秦时予下手很重，恰得钟思越“嗷”地一声惨叫。

    要不是被安全带束缚着，他估计会直接原地蹦起来。

    石破惊天的一声吓了许婵婵一跳，“钟医生，你怎么了？！”

    忽然叫得像见鬼。

    “没事……”钟思越吃痛，狠狠剜了秦时予一眼，“刚刚有个蟑螂飞到我手上，吓了我一跳。”

    蟑螂？？

    许婵婵听了差点也跟着叫起来。

    “嗯。”钟思越已经回过味来。

    联想到老秦对眼前这个姑娘不太正常的亲密态度、还有许姐每次都称呼老秦为“秦医生”……

    虽然钟思越还没厉害到能脑补出具体情况，但也不妨碍他想明白其中的关键。

    这俩人八成是有些什么。

    老秦估计还瞒了人家点事。

    看老秦刚才那个样子，今天自己要是敢把“团建”这两个字出口，不定会直接被他一脚踹下车。

    “对，蟑螂。”钟思越将话题扯开，“刚刚我好像看到它往你那边飞过去了，飞到鸭子堆里了。”

    着他将手伸出车窗，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了一个十分夸张的弧度：“这么大的蟑螂。”

    蟑螂，许婵婵的一生之敌。

    如果这辈子有什么东西能够彻头彻尾地败许婵婵，那一定就是蟑螂没错了。

    她是真怕蟑螂，万一过会儿哪只鸭大爷一挥翅膀把蟑螂挥到她的脸上，那她可能会当场心跳骤停去世。

    她一蹦蹿出三米远，完全将钟思越刚才到一半的话忘到了九霄云外。

    既然遇到了秦时予，许婵婵自然不会继续坐牛车，毕竟秦医生能直接把她一路送回家，牛车却不行。

    就算她和老伯愿意，牛也不会愿意的。

    见许婵婵要走，赶鸭的老伯还有点舍不得，站在车外跟她个不停，还从牛车底下摸出一个桶非要塞给她。

    钟思越不是本地人，老伯的那些话落在他耳中，就是“%??#@！～*%！”

    “他们在什么？”他纳闷地扭头。

    秦时予BBZL  微笑着摇头：“我怎么知道，我也不是临城人。”

    其实他基本上听懂了。

    老伯是在感谢许婵婵今天抓到很多鸭子，她帮了他大忙，他想要感谢她。

    所以，她今天团建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秦时予颇有些费解。

    *

    十余分钟后，黑色奔驰离开盘山公路，汇入省道上的无数车流之中。

    要从这里开回市区还要一段时间，许婵婵坐在副驾驶座上，闷闷不乐地玩着桶里的鸭子。

    是的，鸭子。

    临走前老伯送给她一个铁皮大桶，里面铺了一层鸭蛋，还有三只毛绒绒的黄色鸭子。

    许婵婵推拒，老伯就直接把桶往地上一放，架着牛车往林子里钻，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婵婵想不要都不行。

    鸭子还很，巴掌大，叫起来都没什么声音，只能看到的嘴巴一张一合地动，好像三个哑巴。

    这玩意要怎么养？养大了又要怎么办？

    许婵婵十分困扰。

    总不能用来炖汤喝吧。

    想到炖汤，许婵婵顿时有了灵感。

    她点着三只鸭子的头顶：“从此以后，你们就笋干，老鸭，和煲煲。”

    正在喝水的钟思越闻言，差点一口水喷在车窗上。

    这鸭名儿取得……还真挺香。

    都把他听饿了。

    “秦医生，你今天为什么来山上啊。”许婵婵用指尖拨弄着笋干头上的绒毛，后知后觉地发问。

    秦时予回头瞥了一眼钟思越。

    “他要来山上泡温泉。”

    他毫不犹豫地把锅甩了出去。

    哦，泡温泉啊。

    许婵婵更郁闷了。

    山上能泡温泉的，也就只有安阑了。

    安阑，她和运营姐姐的梦中情酒店。

    可恶，好嫉妒。

    她回过头，幽怨地看了钟医生一眼。

    钟思越：？

    许姐一上车就把他赶去后座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还用他来拉仇恨呢？

    这就是传中的见色忘义吗？

    因为对一般的色都没兴趣，所以一旦真的见起来，忘义也忘得特别狠。

    钟思越无语地往旁边一趟，开始睡觉，懒得再掺合这两个人的事。

    车里的气氛于是又一次沉寂下去。

    钟思越很快就就睡着了，许婵婵和秦时予则各怀心思，谁也没有再开口。

    回到市区后，钟思越先一步下了车。

    “周末不喝酒，人生路白走。”他冲秦时予挥挥手，“bye～”

    他是典型的公子哥做派，朋友遍地都是，晚上还有别的局。

    秦时予没理他，直接将车调了头。

    车里的两人依旧谁也没有主动话。

    钟医生走了，车上的气氛也仿佛一下变了个样子，刚才还能勉强忍受的安静如今却变得粘稠而折磨人。

    许婵婵窝在车座宽大的靠背里，一下一下，偷瞄着秦医生。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中午发给他的信息他回了，但却绝口未提他自己也在那座山上的事。

    他是不想让她知道，还是……

    可他要是不想让她知道，刚才直接开着车一走了之就是。

    反正她又没有透视眼，看不清车里的人是谁。

    回头就BBZL  算问起，他也可以推诿那只是同型号的其他车。

    秦医生最近真的好怪。

    十一假期时发生的那件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上午还在想，下回见到他时一定要想办法探听一下他的想法，可真的事到临头，她又怂了。

    举棋不定良久，许婵婵终于下定决定开口。

    “秦医生……”

    话音未落，车却忽然停了。

    许婵婵随着刹车的幅度轻微晃动了一下，想的话也被憋了回去。

    “怎么了？”她望向秦时予。

    秦时予示意她看窗外。

    窗外是个加油站。

    许婵婵又看向了油量表。

    果然是没油了。

    她有些泄气。

    唉，怎么一件件事都这么凑巧。

    积蓄了半晌的勇气已经跑得没了影，而且加油站也不是适合这个的地方，许婵婵怏怏地跟秦时予一起下了车。

    车在加油，两人就站在旁边对视，各怀着心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许婵婵今天团建时发生的事。

    直到秦时予的手机铃声蓦地响起。

    他望了一眼墙上禁止电话的标识，向许婵婵轻轻颔首。

    “稍微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着他往远处走去。

    许婵婵觉得他去电话了也挺好的。

    否则站在她对面，总是看得她浑身哪儿哪儿都别扭。

    来也很奇怪，明明几天前她还觉得和秦医生刚认识不久就已经很熟悉，二人独处时即使不话也不会尴尬，但现在这种感觉却又已经完全被推翻了。

    这当然不是他们变回了陌生人。

    只是许婵婵总觉得，自从她莽了那么一下以后，秦医生看她的眼神就变得很复杂。

    是的，复杂。

    虽然表面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的差别，他依旧温柔，对她话时依旧时常含着包容的笑意，但她就是觉察到了，他在心神不宁。

    和她一样心神不宁。

    许婵婵一边思考一边四处乱瞄。

    这条路两边的建筑很少，除了眼前的加油站外，就只有拐角背后的一家书店。

    闲着也是闲着，她冲秦医生比划了一下，溜溜哒哒地朝书店走去。

    她没什么闲情逸致去看书，只是不想继续呆在加油站。

    书店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着瞌睡的收银员和另一个扫卫生的店员。

    许婵婵进去后在里面转了两圈，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书，心中忽然一动。

    她记得在那个知乎的恋爱贴里，好像有提到过类似的场景。

    那时候男生和女生正在暧昧，这两人都是典型的都市男女性格，互相钓着对方，极致拉扯，就差临门一脚却谁也不愿意先开口，觉得先表白的那个就在恋爱中落了下乘。

    女生因此想了个办法。

    她把男生约到了书店里，买了一本《约会大作战——怎样让喜欢的男孩为你折腰》，然后给了男生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据答主所述，他当时一看到标题就脸红了，觉得这姑娘一定是真的喜欢自己，自己这么心机实在不是个男人。

    然后就主动表白了。

    然后两BBZL  人就在一起了。

    许婵婵看着一排排书，深吸一口气，仿佛看到了自己美好的未来。

    她径直向两性关系区走去。

    《幸福婚姻恋爱术》、《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用男人的思维和男人谈恋爱》？？？

    好像都不是很适合用在这个场景。

    许婵婵有点后悔。

    早知道还不如把家里那本《如何征服英俊少男》拿过来呢。

    她还想继续找书，余光却瞥见书店门那边有个人走过来了。

    是秦医生，他大概是完了电话，所以过来找她。

    别在这个时候过来呀，稍微晚几分钟不行吗？许婵婵有点着急。

    她扫了一眼面前的书架，依旧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书，于是咬咬嘴唇，凑到了正在扫地的店员身边。

    “你好，你们这里有没有，就是那种……”

    约会？表白？都不是很确切。

    如果要准确地形容，应该是“教你怎么追男人”的书。

    但这样也太羞耻了。

    而且秦医生已经离得很近了，她怕他听到。

    许婵婵憋了半天，憋出两个字。

    “……求偶，你们这里有没有教人怎么求偶的书？”

    概括得还挺到位，许婵婵在心中为自己的语文水平鼓了一分钟的掌。

    话刚完，秦医生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

    店员诧异地望了眼前的姑娘一眼：“有的，我去帮你找。”

    “嗯嗯。”许婵婵笑眯眯地点头。

    她转过身：“秦医生，稍微等我一下哦。”

    秦时予自然不会有异议。

    店员不愧是店员，离开不过两分钟左右便又回来了，手上拿着一本薄薄的粉红色册子：“你看看这是不是你想要的书？”

    许婵婵都没仔细看上面的字。

    这书封上印的字太了，她不凑近看不清。

    但这么粉嫩，一看就很少女心，想来就是自己想要的那种没错了。

    她兴冲冲地将书举到秦时予面前：“秦医生，你觉得我买这个怎么样？”

    秦时予眯起眼睛辨认封面上的字。

    看清后他一怔。

    “你……”他迟疑了一下，“你想买就买吧，多了解一下这方面的知识也挺好的。”

    许婵婵看他反应怪怪的，也跟着一愣。

    于是她把粉红册子翻了个面，逐字读出了标题内容。

    “《怎样提高鸭养殖效益——家养鸭秋季配种指南》……？？？”

    家养鸭，秋季，配种。

    这也不能怪店员阿姨。

    实在是许婵婵自己太过谜语人，支支吾吾地没有把话清。

    加上她今天的扮又怪异得很，身上穿了围裙，抓鸭子时为了方便行动，还将运动裤脚塞进了马丁靴里，整个就一副刚刚下地劳动完的样子。

    手里还提了三只鸭子。

    店员阿姨不仅带来了配种指南，还带来了《养鸭高手谈经验》和《鸭病防治》。

    “这三本书在我们店里基本上都是包卖的，他们来的时候都这么买。”阿姨向许婵婵推荐道。

    许婵婵不出话来，干脆自暴自弃地将三本书一起买下。

    就是BBZL  ，万一她看完以后用这三本书里的知识发家致富成了养鸭大户，也就不用为秦医生的态度问题辗转反侧了。

    她许大户就可以牛逼哄哄地站在秦医生面前，伸出手对他指指点点：“你，愿不愿意跟我？跟我的话，后半辈子的鸭绒被和羽绒服我都包了！”

    *

    书店作战计划宣告搁浅，那三本书买回去后就被许婵婵扔到了书架上吃灰，再也没翻开看过一次。

    博亚的同事们听她后来又遇到了老伯，老伯还给了她三只鸭子，纷纷表示好奇，许婵婵干脆把鸭子带到了办公室里，养在和会议室一道透明玻璃门之隔的阳台上。

    倒也没人有意见。

    这些鸭子都很很，装在盒子里，既不会飞也不会叫，像三只毛绒玩具。

    再加上又被门关在外面，碍不了什么事。

    有害怕鸭子的，不要去阳台上就好了，反正这层楼还有好多个其他阳台。

    鸭子变成了办公室的公共鸭子，大家都很喜欢，时不时地跑去逗它们。

    运营姐姐还十分有心地上网一搜了一份宠物鸭饲养指南贴在阳台上，告诉大家不要随便投喂。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

    周末下午三点，许婵婵收拾一番离开家里，朝写字楼的方向走去。

    今天，是她和秦医生约好要拔牙的日子。

    也是她自己暗下决心，一定要和秦时予把话明白的日子。

    周浴曾经对许婵婵过，她觉得一段感情最有趣的就是暧昧的时候。

    那种悬而未决、每分每秒都在为对方所牵制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妙，而一旦确定关系，这种愉悦便会骤然消失，一切索然无味。

    许婵婵完全无法认可。

    每个人的天性和成长环境不同，最终塑造出来的人格便也截然不同，许婵婵对于感情的需求是包容、稳定、有安全感，她享受不了那种一直提心吊胆的感觉。

    她思索着一会儿或许会使用到的措辞。

    很快便来到了美莱的大门口。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

    许婵婵预约的时间是三点四十，如今还有近半时时间，前台林安排她先去休息区等候。

    或许因为今天是周末，美莱的人竟出乎意料的多，不少都是怀抱孩的家长。

    孩子害怕医院是天性，不管这个医院环境都好都没用，哭声此起彼伏，压也压不住。

    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许婵婵心里咯噔了一下。

    旁边诊室传来一阵石破天惊的哭喊，不像是孩，倒像是大人。

    ……连大人也？？

    许婵婵的脸色逐渐开始变得一言难尽。

    美莱真的没问题吗？她现在有些担忧她的人身安全问题。

    有路过的护士看见她表情不对，温声细语地安慰她：“别怕。”

    像是呼应似的，她话音刚落，那哭喊又响了起来，还带着破音的惨叫。

    许婵婵默默咽了咽口水。

    本来不怕的，被你们这样一弄真的好怕。

    她掏出手机开始百度。

    刚出【牙医】两个字BBZL  ，百度自动检索到了一系列词条。

    排在第一的是“牙医的电钻叫什么”

    第二的是“牙医的电钻为什么那么痛？”

    第三的是“牙医的电钻会钻到肉吗？”

    许婵婵沉默了一瞬，又默默将手机熄屏。

    也挺好，减轻了一点她来时紧张的心情。

    因为她现在的紧张都跑到拔牙这件事上去了。

    “18号，许姐，请到VIP1号诊室就诊。”

    十余分钟过后，广播里提前传来电子女声的播报。

    许婵婵深吸一口气，起身，迈步进入诊室。

    总之，无论如何，她今天也一定要把事情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