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师弟, 我听见师弟喊我了,就在那里!”祝青簪指着天际的一个方向,肉眼看不出分毫异常,可是方栖云知道, 那是泠鸢水域的方向。
泠鸢水域距离于此起码万里, 祝青簪怎么可能感觉得到。
“青簪, 怎么了?”巫靖冲了过来,担忧地看着祝青簪。
“巫靖, 我听见师弟的声音了,真的,就在那边。”祝青簪神情慎重, 丝毫不像撒谎。
“青簪……”巫靖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不是他不信祝青簪,实在是……这不可能。
“真的巫靖,我真的听见了!”宫轩冥的那一句“师兄”, 宛若在祝青簪耳边响起,这是他这十一年来第一次听见宫轩冥的声音,他不可能听错。
“青簪, 你冷静点,泠鸢水域的声音, 根本传不出来!”如果能传出来,修真界的人不可能还那么忌惮泠鸢水域,早在宫轩冥未成长起来的时候就攻过去了。
祝青簪死死盯着巫靖, 眼眶微微发红,那一声“师兄”好似将他所有的伪装都撕裂了, 他还是原来那个祝青簪。
巫靖轻轻抱了抱祝青簪,“我们会找到他的, 会见到他的,时间,青簪,我们都需要时间!”
祝青簪抿紧了唇,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沉声道:“好,时间!”
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变得更强更厉害吗?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可以。
祝青簪的脑子快速转动着,搜寻着自己这辈子听过的所有。
随着他思绪转动,祝青簪眉间的那道流光印记突然再次显现,其中萦绕着点点星光。
方栖云见此一惊,看着祝青簪的眉间,沉声问道:“祝青簪,你眉心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祝青簪闻言伸手抚上眉心,他什么都摸不出来,巫靖从他肩上猛地抬起头,也看到了祝青簪眉心的流光印记。
这是……这是……
“青簪,你有没有用过这道印记中的力量?”巫靖抓着祝青簪的肩,神情紧张又凝重,整个人都好似在微微颤抖。
有没有用过这道印记的力量?祝青簪不知道,他只知道,十年前他因为这道印记沉睡,他师弟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之后他便闭关修炼,这一修炼就是十年,十年……
祝青簪突然问巫靖跟方栖云两人,“我眉间这道印记是什么颜色?”
“晶蓝色!”
晶蓝色,晶蓝色。
祝青簪再次问道:“这东西的力量,用过会有什么后果?”
两人对视了一眼,巫靖张了张嘴,想要什么,却没有出来,如果祝青簪用了,如果用了……
“你的魂灵会被浸染成别的东西!”方栖云见巫靖不,自己开口。
浸染成别的东西,巫靖不愿,那必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晶蓝色,他从灵犀镇醒来的时候,用魂力凝聚出的花就是晶蓝色。
所以,他不知不觉间,早就用过了这东西的力量。
祝青簪看着两人紧张的视线,压下心底的慌张,凝重道:“没有!”
如果他真的被浸染了,那他会变成什么样。
迄今为止祝青簪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就是不论怎么修炼修为跟魂力都没法更进一步,难道是眉间这道印记的原因?
祝青簪不自然地挺直了背,“放心,我没事。”
巫靖松了口气,“没用就好,你千万不要用这力量。”
“嗯!”祝青簪内心五味杂陈,他已经用过了,在十年前,在他无知无觉的情况下。
“可是这究竟是什么力量?”祝青簪疑惑的问。
“这要问问埼玉。”
三人迅速掠了回去,而此时的祝青簪眉间印记还没有消失。
把埼玉喊起来后,埼玉先是不满,随后又被祝青簪眉间的流光印记吓了一跳,震惊地看向祝青簪,“你……”
“埼玉,你跟过君寒烬,青簪眉间这道印记究竟是什么?”
“什么什么?”埼玉被巫靖问懵了。
巫靖就把他们方才的事给了埼玉听,埼玉听完也满脸凝重,“如果真是他进去的,那多半是他的本源之力。”
“本源之力?”三人疑惑了,修真界的本源之力都是灵力,君寒烬还有什么特殊的不成?
“我不知道君寒烬来自哪里,他的力量不像灵力,也不像妖力,更不像魔力鬼力,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
旁边相拥而眠的有琴策跟寒忧醒了过来,有琴策躺在寒忧旁边,手指绞着寒忧的头发,看着他们四人忽然笑了,“敢情你们连君寒烬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有琴策这话的时候与平时并没有太大变化,寒忧放在他腰上的手却紧了紧,有琴策不为所动,“如果我,君寒烬是这天地间最强的人呢?”
他修炼的是什么力量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天地,他没有敌手,就算是魂灵,怕也只能修炼到了极致才有与他一战的可能。
“我知道!”方栖云三人齐齐开口,祝青簪缄口不言。
有琴策看着祝青簪眉间的那道印记,“放心吧,死不了,但你若是用了这股力量,很容易被君寒烬控制!”
君寒烬灭他全族,此仇不共戴天。
寒忧不语,闻言心却密密麻麻的疼着,就连放在有琴策腰间的手都轻轻握成了拳,轻声道:“我会陪你的。”不论生与死,我都会陪你。
“对不起,以前是我错了!”寒忧的声音冰寒,其中却隐藏自责,他不该以自己的“为他好”禁锢着他。
有琴策听完却嗤笑一声,旁若无人地在寒忧眉心印下一吻,“寒忧,你知道我的脾气。”
他能跟他好,也能跟他翻脸。
“我知!”
寒忧现今没有分毫气势,像是一只乖顺的狗子,而有琴策,则像一只慵懒又华贵的猫。
几人的动静并没有吵醒应缺,不过也可能是墨邪跟白都缠在他身上都快把他勒晕了的原因。
夜很沉,祝青簪却全然没了休息的欲/望,他在坐,细细感知自己的魂丹,没有察觉到丝毫异常。
翌日,修真界的人便寻到了此处,几人都不想开杀戒。
尽管听他们过泠鸢水域多么阴邪危险,祝青簪还是想去,却没有再提,方栖云是唯一去过泠鸢水域的人,但不论祝青簪怎么都还是想去。
地方换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寒忧提议,“要不去我那吧!”
这几天,祝青簪终于对所谓的六界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寒忧身为鬼王,但是六界破碎之后,便圈地为界,只需要穿过一个阵便能到寒忧的地盘。
那地方荒芜贫瘠,人员稀少,用祝青簪的理解,大概就是跨次元了。
虽是鬼界,可跟祝青簪理解的地府不一样,现在的鬼界,更像是一处世外桃源,刚进去就有一口轮回井,跟普通的井没什么两样,可里面的人有的是用腿走路,有的是用飘的,长得也不是祝青簪理解的那么恐怖,除了苍白了点,跟正常人也没什么区别。
并且,他们的修为大多都在元婴期。
祝青簪他们一进去,立即就有带着面具的人前来迎接,与十一年前祝青簪见过的那几张面具一模一样。
晚上好好招待了一次他们,祝青簪心情不太好,喝了点酒,鬼界的酒跟外面的不一样,那跟凡人喝酒也没什么区别了。
祝青簪不胜酒力,烈酒入喉,很快便上了脸,脸色潮红,就连双眼也涣散了些。
大概是鲜少如此闲暇,巫靖跟埼玉拼起了酒,最终还是巫靖最先倒下,祝青簪趴在桌上看着倒了一片的人,就连有琴策这个整天喝酒的都醉了过去,被寒忧扶回了房间。
祝青簪看得微笑,这样表面的和睦,实在让人不太能高兴得起来。
应缺最惨,一杯倒,祝青簪第一次见比他还不能喝的人,顿时笑得像个傻缺,就差用手指戳他的脸了。
反倒是方栖云,每个人都跟他喝过,他却面不改色,站如松,坐如钟,稳得不行。
“栖云仙尊,你练过的吧,居然这么能喝。”完祝青簪就了个酒嗝。
“第一次喝!”方栖云看着祝青簪酡红的脸,那双眼睛里像是聚集了盈盈水汽,可怜又无助。
“那你酒量可真好。”祝青簪坐去了方栖云身边,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离开玄月馆啊!”
下一刻方栖云就感觉肩上一重,祝青簪半眯着眼睫不知道看向哪里。
方栖云无奈地推了一下他的头,“你醉了。”
“我没醉!”祝青簪举着酒壶,“我还能喝。”完就举着酒壶跟方栖云的杯子重重地一碰,咕噜噜地把一壶酒全灌了下去。
祝青簪基本不怎么喝酒,可是现在就想醉一场,多希望这一切只是梦,梦醒了,他师弟还躺在他身边,一睁眼就能看到师弟用一种难言又隐晦的眼神看着他。
互相感知着对方早起的反应,然后祝青簪还能厚着脸皮:“放心吧师弟,早起的男人都有这么一会儿。”
祝青簪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嘴里一直呢喃着“师弟”。
方栖云看了一眼东倒西歪的一屋子人,殿外有侍从,方栖云轻叹一声,巫靖跟埼玉肯定站不起来了,应缺早被扶房间里去了,只能嘱咐了一下侍从,让他们把巫靖跟埼玉扶回房间。
原本他算让人把祝青簪也扶回去的,可是祝青簪一直拽着他的袖袍喊着师弟,那力道重得都用上了灵力。
方栖云:……
他无奈地将祝青簪背了起来,祝青簪搂着他脖子的手紧了紧,呢喃道:“师弟!”
方栖云没有话,直到感觉到祝青簪的唇在呢喃时若有似无地碰到了他的脖子。他的唇很软,因为魂灵的原因,身上并没有难闻的酒气。
方栖云脚步一顿,轻声道:“祝青簪,你的师弟,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多年前他便劝过宫轩冥了,阴邪之气入体极深,从前的那个宫轩冥,再也回不来了!
“师弟,我好想你!”祝青簪再次搂紧了方栖云的脖子,泪一滴滴的落在方栖云的脖子上,异常滚烫,察觉到祝青簪的身体在往下滑,方栖云立即转身反手搂住了祝青簪的背,改为拦腰抱着,许是他从没抱过什么人,没控制好力度,祝青簪的唇猛地从他唇边擦过。
方栖云整个人都是一僵,垂眸看向双眼紧闭,眼角还带着泪的祝青簪。
方栖云是个很保守的人,虽然他修了无情道,可是恢复记忆后,他却并不想无情,他从就渴望他爹娘那样至死不渝,一心一意的感情。
都他冷血无情,人冷心冷,拒绝了无数想与他成为道侣的人。可是他们不知道,方家族血里便深刻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执念。
他盯着祝青簪的脸看了很久,旋即唇角微微勾起,把祝青簪送回了房间。
翌日,祝青簪醒的时候是被一阵怒吼伴随着兵零乓啷的声音吵醒的,下一刻就见一个长着耳朵跟尾巴的男人突然推开他的门,利剑一般蹿上了他的床,躲在床角里把自己缩成一团。
宿醉后的祝青簪头疼欲裂,半撑着身子坐起来的时候就见巫靖姿势别扭地提着刀冲了进来。
“青簪,救命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巫靖疯了,他要杀我。”
“哈?”祝青簪还没清醒,一听巫靖要杀埼玉,整个人都吓醒了,赶紧下床拦着提刀的巫靖,“巫兄,有什么事好好,你都用你的命救他了还有什么是你不能原谅的?”
巫靖估计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朝祝青簪吼道:“你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他,他……”巫靖半天没把埼玉干了什么出来,反倒惹得祝青簪挺好奇的,就见巫靖猛地越过祝青簪提刀往床上冲。
“诶诶诶诶,你等等。”祝青簪一把拦住巫靖要落下的刀,惊恐道:“你真算杀他?”
埼玉委屈极了,也不忍了,朝巫靖吼道:“不就是睡了你,你以前睡过的人还少吗?大不了让你睡回来!”
祝青簪:?!?!?!?!
啥?他听见了啥?巫靖被埼玉这个狼崽子睡了?
不是?他们俩睡了不是很正常吗?巫靖至于提刀砍人?
“你、你还!老子什么时候让人睡过,你、你……”巫靖脸都气红了,提刀就上。
埼玉闻言双眼猛地一亮,也没理巫靖砍下来的刀,“你真没让人睡过?”那他不就是巫靖的第一个男人了?
巫靖到底是化神修为,动作快得不是一点半点,祝青簪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就见刀子已经落在了埼玉身上,胸前的袍子被划开了好大一条口子,不过没有见血。
祝青簪震惊得差点站不稳,扶着门,被这两人一大早的挥刀杀人吓蒙了,最重要的是,巫靖竟然被睡了?
有琴策双手抱胸地倚在门框上,看着屋里的两人,幸灾乐祸道:“大概巫靖会以为自己才是睡别人的那个吧!”
祝青簪:∑(?Д?ノ)ノ
他已经惊呆了好伐,这也能起来?
不是,他以为埼玉跟巫靖早就睡过了啊!
很快应缺也把方栖云拉了过来,不止他们三,还有很多侍从挤在门边看热闹。
方栖云看着祝青簪的视线比之前沉了些,祝青簪看了眼房间里的两人,感觉一口狗粮直接把他撑死了,连忙把“战场”让了出来,反正巫靖不可能真把埼玉砍了。
有琴策走在最后,干脆将门一关,外面都能听见埼玉“哇哇乱叫”的声音。
结果如何祝青簪就不知道了,只是他俩出来的时候,埼玉的样子看起来更惨了。
祝青簪又想起了寒忧跟有琴策的两天两夜,突然觉得埼玉是不是太快了。
结果看到埼玉的时候,祝青簪这心思立即碎。是他想歪了,埼玉鼻青眼肿的,被揍得特别惨,还笑得像个傻子,对巫靖嘘寒问暖的,问他这儿痛不痛,哪儿痛不痛,巫靖双手抱胸,用表情哀悼自己失去的清白。
祝青簪:……
他看了看有琴策跟脸色苍白的寒忧,又看了看巫靖跟埼玉,视线最终落在方栖云、应缺身上。
现在,就剩他们三单身狗了。
“唉~”祝青簪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现在他们唯有等修真界的风波过去。
祝青簪在寒忧这儿呆了半个月就要告辞。
寒忧也不知道伤得究竟多重,这半个月一直在吃药,可是看了有琴策跟寒忧半个月的相处方式,祝青簪也懂了,这两人互相起来的时候,有琴策是真的一点都不会手下留情,反倒是寒忧处处让着。
但祝青簪也能明显感觉到,有琴策是真的爱寒忧,虽然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两人会经常闹到你死我活。
几人听完祝青簪的决定,沉默了,方栖云也顺势告辞。
原本巫靖也要跟着离开,但是埼玉的身体状况不允许,而且寒忧这里终究比跟着祝青簪安全很多,最重要的是,寒忧有办法让埼玉暂时恢复。
这个消息一出来,所有人都是高兴的。
离别的时候,有琴策扶着祝青簪的肩,“同你的话你要记住。”
“我会的!”祝青簪微微抱拳,有琴策那双眼睛深深地看着祝青簪,最后落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那个笑祝青簪没有理解透彻是什么意思,不过有琴策向来幺蛾子比较多,祝青簪这段时间是领教透彻了,居然还拉着祝青簪想要教他媚术,祝青簪直接拒绝了。
出了这片天地,祝青簪就抱拳朝方栖云道:“栖云仙尊,咱们就此别过了!”
祝青簪放弃在方栖云身上得知泠鸢水域的路线图了,方栖云是定主意不会告诉他,半个月的清闲日子,每次祝青簪问起的时候方栖云总能很巧妙的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不是修为问题就是问他在落雪宗的生活怎么样?灵虚仙尊好不好之类的问题。
不一会儿就到了十一年前那件事上。
祝青簪这才知道,玄月馆在十一年前就已经认出了他们是落雪宗的弟子。
因为十年前他师父跟方栖云见过,他师父还拿了方栖云一件法宝,弄得祝青簪很不好意思,对方栖云的态度也弄得不能像以前那么疏离,两人的关系因为这件事,无形中拉近了几分。
“同为化神,你称我一声仙尊,我是不是也应称你一声仙尊?”方栖云脸上的笑轻寒,弄得祝青簪更不好意思了。
“你便唤我一声栖云吧!”方栖云脸上的笑一如既往,看得旁边的应缺有点疑惑,他突然发现,他大师兄现今脸上的笑好似比之前多了,难道是因为恢复记忆了的原因?
“那好吧!”祝青簪很不习惯,别扭地喊了一声“栖云”。
虽然不过一个名字而已,可他就是觉得喊不出口,这种感觉怪怪的。
“那栖云兄,后会有期!”祝青簪正色抱拳道。
方栖云回了一礼,祝青簪神念一动,率先从这种诡异的气氛中遁走了。
“大师兄,你……”祝青簪一走,应缺就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实在是觉得他们家大师兄态度怪怪的。
“我们也走吧!”方栖云转身看着应缺,他要给应缺找一个适合他的立足之地,玄月馆他们都回不去了,应缺跟他离开玄月馆时义无反顾,他得为应缺做好算。
应缺点头应了一声,虽然表面上他收了应缺为徒,但两人并未行师徒之礼。
想到这里,方栖云转头看着应缺,伸手摸了下他的头。
方栖云在路上的时候就跟应缺了,现今修真界能容得下应缺的,唯有落雪宗了。
灵虚应该没有忘了他们的十年之约。
这边祝青簪再次变了副模样,这次的模样是祝青簪看到一个已经死了的人随意变的,还是老翁的形态。
他行走于人界,到处听泠鸢水域,只要一听到泠鸢水域的消息祝青簪便会上前。
这日子一晃便是半年,半年时间,祝青簪动手杀过作乱的魔物,掳过各门各派的修士逼问,甚至跟辟心动过手。也是跟辟心动手那次,祝青簪混进了玄月馆,以散修的身份成为了玄月馆的挂名长老。
祝青簪的修为是化神,玄月馆的人欢迎之至,无异是免费的助力,除了藏书阁他不能随便出入之外,其他不能进去的只需通报一声便好。
进了玄月馆之后,祝青簪才对泠鸢水域了解了个透彻。
来也可能是缘分,祝青簪在玄月馆的住所,居然是方栖云曾经住的地方。
祝青簪刚进入玄月馆半个月,辟心就来试探他了,要他带人前往泠鸢水域。
“我一个人?”祝青簪顶着一张苍老的脸,略微诧异。
“自然不是,还会有别的门派跟弟子。”
祝青簪看着辟心浑浊的眼,抱拳道:“祝轩定不负长老厚望。”
不多时,祝青簪便带领着集结了齐哥门派金丹以上的修士出发前往泠鸢水域。
这动静几乎震撼了整个修真界,这是第一次修真界有着实质的行为前往泠鸢水域。
一路上祝青簪忐忑又兴奋,现今修真界以玄月馆马首是瞻,他知道自己混进玄月馆很危险,可除了混进玄月馆,他没有其他办法知道泠鸢水域的地图。
此行颇为漫长,修真界异常辽阔,而修真界的各门派几乎拿出了自己所有能承载上千人的飞行宝物出来,他们到泠鸢水域也足足用了三个多月时间。
到了这片大地,祝青簪看着前方宛若死地的地方,黑色的烟雾滚滚,偶尔会凝聚出一张张可怖的脸,嘶嚎着想要将他们吞吃入腹。
这么多年,他师弟就一直呆在这种地方吗?
——这样恐怖的地方。
他们到的第一晚,在外围安营扎寨的时候就出了事。
一个元婴修士不知天高地厚想要看看传闻中的阴邪之气究竟有多阴邪,作死地闯了进去,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具行走的骨架。
一时间人心惶惶,全都挤做了一团,有人问祝青簪:“祝长老,此地如此危险,我们应该怎么进去。”
难怪泠鸢水域阴邪异常,一个元婴只是进去走了一遭便变成了这幅模样,那他们那些金丹该怎么办?
来的人有一千,其中起码八百人是金丹,除了祝青簪之外,还有一个化神。
那个化神寡言少语,基本不怎么同祝青簪话,祝青簪搭话,他也看不起祝青簪只是一个散修,爱答不理。
次数多了祝青簪便不再主动同他话。
祝青簪让各门派清点符箓与法器,布阵的人在他们千人周围布阵,以免阴邪之气入体。
而此时,那个化神突然开口了,其他各门派的人闻言都围了上去,明显跟那个化神抱有一样的心思。
在他们看来,祝青簪一个散修化神固然厉害,可终究只是一个散修。
功法不正统,空有修为,多半是个花架子罢了。
对此祝青簪乐得清静,也围了上去,只听那个化神道:“阴邪之气,需以极阳之火驱散。”
于是,千人中有火灵根的全都被选了出来,在周围布下火灵阵,休息之后,明天再以火灵阵往泠鸢水域中慢慢逼近。
对此祝青簪暗暗记下,他有火灵根,但是进玄月馆的时候只报了自己的水木两系灵根。
晚上的时候祝青簪试图放开神念,却发现神念完全被杜绝在了阴邪之气外面,只要探进去分毫,识海便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感。
试了两次后祝青簪就放弃了,泠鸢水域,他必须得进。
而此时,不远处的一个山坡上立着一黑一白两道人影,一人手执长剑,一人手执骨扇。
手执骨扇的黑衣人看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修士,嘴角轻轻勾了起来,“他胆子倒是不。”居然能想到混进玄月馆的法子来靠近泠鸢水域。
手执长剑的白衣人抿唇,显然也没料到,可是想起早就传开的“祝轩”这个名字,两人便不再多想了。
“他执念太深!”洛白衣幽幽叹了一声,他都出关一年多了,宫轩冥那边还是没有丝毫消息,明显不想见他,他又何苦巴巴地找上门去。
君墨渊看着洛白衣,伸手拽了拽他的雪白的袖子,“白衣,你现在的宫轩冥,还能记得祝青簪吗?”
当初他走得那么义无反顾,又十多年对祝青簪不闻不问,他还记得吗?
“或许吧!”洛白衣也不确定宫轩冥究竟还能不能记得祝青簪,泠鸢水域这片大地,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纵使宫轩冥能驱使泠鸢水域的邪佞之气,可到底也会侵蚀他自己。
祝青簪现今这么想见到宫轩冥,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可他还是在这么做。
“想不到,他明明看起来那么弱,却有这么坚定的心思!”君墨渊轻轻叹了一声,或许真的如预世那般,始终避不过吧!
“他虽看起来弱,心思却很玲珑,阿渊……”洛白衣喊了君墨渊一声,便没了下文。
君墨渊跟他成为道侣上千年,自然懂洛白衣未完之话的另一层意思,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会过去的!”
他们把瑛送走,不就是为了能放开手来做这一场么。
而另一处,堪称世外桃源之地。
一个白衣束身的少年提着剑怒气冲冲的在这片世外桃源中横冲直撞,可他凭他的修为实在不破这结界,桃花花瓣飞舞,落了一地。
一个老翁坐在一棵桃花树下喝着酒,姿态放松,看着少年不住挥舞的剑气,只是轻轻结印,山谷中的所有桃花尽数被毁,唯有他靠着的这棵无虞。
呗,用劲儿呗,累了自然就不动了。
“金锦兰,我两位爹爹为什么要把我交给你这种人。”瑛都快气疯了,他想帮祝青簪,他不想做缩头乌龟。
“你朝我吼有什么用!”金锦兰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想正带娃。”
金锦兰这辈子就没在一个地方待久过,现今为了还人情被迫带娃,他还不知道上哪儿哭去呢。
瑛指着金锦兰,半天不出话,金锦兰把酒壶扔给瑛,“兔崽子,喝酒吗?好歹是个大人了,成熟点儿。”
“呸。”瑛一剑劈碎了酒壶,“我洁癖。”
“嘿,兔崽子,居然嫌弃我,好歹老子就算老了也是风度翩翩美男子啊。”
瑛看着“美男子”老翁,当着金锦兰的面儿做了一个“呕”的动作。
金锦兰:……
“老子今天不揍你一顿你就不知道尊老爱幼怎么写的!”金锦兰立即拿出一把古琴,琴声铮铮,他的那些抢来的或者养的魔兽灵兽全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了,能缠人的缠人,能抽人的抽人,瑛:……
“你不要脸!”瑛被各种兽缠得动弹不得,被迫五体投地面朝金锦兰。
“老子什么时候有脸过!”他金锦兰要脸的话,修真界还有他什么事儿啊。
瑛若是留了胡子,胡子能生生被他吹掉,气得抖都抖不起来。
“瑛,听你爷爷一句话,别去碍事儿,而且我这地方有什么不好的,要什么没有。”
瑛:……
对,要什么没有,因为这地儿除了他跟金锦兰两个人跟一片花海,还有数不清的兽,什么都没有。
瑛委屈地都快哭了!
*****
而泠鸢水域那边。
翌日,祝青簪他们并没有等来天亮,这里好像没有白日似的,半空全是黑漆漆的阴邪之气,遮天蔽日。
“看来这里没有白日!”另一个化神开口了,祝青簪看了一眼略显慌乱的修士们,“只能以灵火阵往前走了!”
那个化神微眯着眼睫看了祝青簪一眼,眼中闪过几分蔑视,却并没多言。
除魔卫道是修真之人的本分,这种事上他不会与祝青簪多言,更何况,玄月馆确实是让这个叫祝轩的领头。
上千修士,绘制火符的绘制火符,火灵根全数出动,将所有修士笼罩于阵内,朝泠鸢水域更深处逼近。
可是越是往里,陆地便越少,漆黑的河流交错,河流中不停地掠过一张张可怖的人脸,还有不少被流水缠绕的骨架,看得许多人都生出了几分惧怕之意。
不得已,他们只能乘坐飞行法器掠空,半空中只能看到一个巨大的火球飘着,阴邪之气掠过来时便会被弹开。
这样的方式虽能进入泠鸢水域,可修士的灵力消耗巨大,泠鸢水域之大鲜有人知,若是灵力不够,结果难以预料。
祝青簪看了一圈布阵的人,居然基本都有金丹修士,只有两个元婴,其他的元婴全部呆在阵内。
祝青簪看了那个化神一眼,他是想让这些金丹做马前卒?
不过祝青簪没有出来,他也从那些金丹的表情上看出了视死如归,显然早就做好了准备。
祝青簪一时间心内非常复杂,于他们而言,他师弟就必须死吗?
越深想,祝青簪便越是心如刀割。
渐渐有人灵力不济,吃了丹药立马又继续。
祝青簪沉着脸抿紧了唇,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他们行了一天一夜了,按照这个速度,应该到腹地了,可为什么泠鸢水域就没有一个人出来?
而此时,泠鸢水域的宫殿内。
一个黑影单膝跪地于殿中,上首坐着一个身着黑袍,满面阴邪的人,他原本黑色的眸子已经全然变得赤红,脸上那道印记也更加妖冶,他手中拿着一只酒杯,听完来人的禀报,嘴角轻轻勾起了一个嗜血的笑。
“哦?终于来了?”
“尊主,他们来了千人,其中有两位化神。”殿下人的声音微微颤抖,实在是这一年,他们都觉得他们尊主变得所有人都像是不认识了一般,季含雪就是最好的例子。
季含雪跟了他十多年了,却因为错话直接被下了天牢,这让他们如何能不胆寒。
“两位化神?方栖云跟辟心?”完宫轩冥又否定了,方栖云叛出师门,辟心不可能做出头鸟来送死,那便只能是别人了。
可是一想到季含雪竟然敢瞒他他师兄早就出关的事,宫轩冥便怒不可遏,等他派人去找的时候,他师兄却又像是从这个时间上消失了般了无音讯。
他如何能忍受这种巨大的失误,他以为季含雪当真对他忠心耿耿,却不想竟如此胆大包天。
“那是谁?”宫轩冥隐匿掉身上的铮铮杀意,轻描淡写地开口。
“一个是玄月馆的挂名长老祝轩,还有一个是罗刹宗的老祖,雪鸮仙尊。”
“魂灵有消息了吗?”宫轩冥这话问得好似漠不关心,可是却又忐忑于知道消息。
他大师兄已经出关了,如果知道他现在变成了这样会怎么想?
宫轩冥的手指轻轻划过脸上那道印记,他现在的模样变得这么可怖,会不会吓到他大师兄?
他大师兄的胆子那么,却又那么坚强,会被吓到吗?他……还会认他这个师弟吗?
落雪宗,还会认他这个弟子吗?
清尘长老会直接动手杀了他吧!
宫轩冥越想便觉得头疼欲裂,偏偏姬洳灯还在他耳边煽风点火。
“宫轩冥,你现今变成这副模样,你以为你还能回得去吗?”
“从你决定走这条路开始,从你接受我的契约开始,从我们共生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回不去了!”
“祝青簪是什么人?以前你都没有发现吗?面对夜溟他惧怕,面对邪魔他惧怕,更何况是现今的你,你真以为他有胆子还能不计前嫌?”
姬洳灯在他耳边轻轻笑了起来。
“你闭嘴!”宫轩冥突然怒吼了一声,吓得殿下人狠狠一抖,连连告饶:“属下知罪,属下知罪!”
宫轩冥听着那“砰砰”磕头声,疲惫地挥了挥手。
那人如获大赦,连忙退了出去。
从前宫轩冥还能肯定祝青簪不会嫌弃他,不论他变成什么样他师兄都会认他,他师兄跟别人不一样。
可是修真界对于他的传言句句属实,他现在又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十一年过去,他师兄还能认出他吗?还能喊他一声师弟吗?
“宫轩冥,你从未当他是你的大师兄,不是吗?”姬洳灯突然鬼魅般出现在宫轩冥身边,欺身在他耳边道:“你对祝青簪的龌龊心思,他若是知道了,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宫轩冥闭着双眼,敛去眸间的嗜血,冷声道:“滚!”
“你我同身共体,我哪儿也去不了!”
姬洳灯话音一落,宫轩冥猛地睁眼,视线一凛看向他,神念一动,姬洳灯身上猛地缠上了阴寒至极的锁链,“再多一个字,我让你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