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暮火·一 “纪燎,你查什么?”
夜深人静。
窗外月光透过帘布缝隙照向展示柜里排列整齐的金色奖杯, 锃光瓦亮,几乎没落一点儿灰,似是前不久刚让人给细心慎重擦拭过几回。
门锁突兀发出‘咔嗒’一声响, 有人将门推开。
纸质文件资料大多散乱堆叠在书桌上, 一张纸片被门带起风吹落到地上,桌两侧抽屉几乎都上了锁, 桌角滚落了一支没合好盖的钢笔。
他轻着动作将门虚掩,捡起纸片——这只是一张日程提醒单。
将纸片塞回原位后,他目的明确,凭借记忆径直朝展示柜方向行去,拉开柜门, 将视线集中在其中一座‘大学生创业比赛一等奖’奖杯上,眸子往下一移。
他双手捧着奖杯往旁边挪,取出那本被压在底下, 纸页已经枯黄老旧的A4笔记本。
“他……五岁的时候……年份……嗯……1997年……”
他往后翻了几页, 眯了眯眼,借手机屏幕光线看清本子里粘贴的报纸剪页内容——1997年,琴江市东郊一别墅区由于电路老化故障造成短路, 引发自燃,导致爆炸起火, 火势蔓延至周边绿化带,市消防救援总队调配人员赶往现场,于傍晚6时25分控制住火势。
将视线往下移了一些——此次火灾致一人当场死亡,另一人送医抢救无效后死亡,死者二人为昭元集团董事长晏昭及其夫人。
“晏……晏昭……”他呼吸有些沉重, “晏……”
昭元集团利益相关人员曾发表言论提出质疑,认为集团副董事长纪诚有作案嫌疑, 要求警方对纪诚进行严肃彻查——警方对此成立专案组进行调查,初步排除纪诚作案嫌疑,判断此次火灾为‘事故’。
纪诚副董事对于上司兼友人晏昭夫妇去世感到悲痛,并表示自己会代替管理好集团后续事宜。
他往后翻了几页——1998年,昭元集团宣布破产,原昭元集团副董事纪诚成立诚丰集团……
“你在干什么。”
原先虚掩着的门被来人给推开一半,冷不丁发出声响。
他手忙脚乱将笔记本合上,有些心虚转过身来,将资料给反手背到身后,听见那人又问了句:“纪燎,你查什么?”
纪燎试图以身体遮挡住对方视线,背过手心翼翼将笔记本推回展示柜,强装镇定道:“没什么。”
他还在想方才看到的内容,心乱如麻,一时间也没来得及有什么紧张情绪。
来人背着光不语盯了纪燎一会儿——虽对方动作实在太明显,但他却也没开口揭穿什么,了句“东西放好,出来”后,转身往外行去。
纪燎一怔,轻呼一口气,快速回身将笔记本和奖杯放回原处。
将门重新合上后,他抬步往大哥纪珩所在阳台方向行去,不语靠上护栏,跟纪珩一块儿抬眸往外望。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开口破沉寂。
好一会儿后,纪珩也不追究方才的事儿,只是试探着惯例寒暄几句:“嗯……最近过的怎么样?还好吗?有好好吃饭?”
纪燎惜字如金答了个:“好。”
他俩一直以来相处模式都是这样,关系越亲近,越不知道该怎么沟通交流——他俩倒也挺习惯这样。
“哦……”纪珩干巴巴又问了句,“那……工作上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儿吗?有交到新朋友?支队其他人还友好吗?”
“……”纪燎闻言一瞬间想到那谁,仔细一想似乎又只沾上了‘好玩’的边,不语片晌后,还是答了句,“没有。”
纪珩转头盯了他一会儿,长叹一口气,望了会儿外边的风景:“殊望最近还好?”
“看上去很好,”纪燎眸子黯了些,补充道,“最近……精神气不错。”
见自家哥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转头望了过去,直截了当开口道:“想什么就,不用拐弯抹角。”
纪珩似是有些惆怅,迟疑了好一会儿,开口却了意味不明的话:“我过……我们这块地儿已经满人了,容不下多一个你。”
纪燎立马会意,很快答了句:“我知道。”
他又补充一句:“我一直都知道。”
“你想查什么我不管你,”纪珩语气少见有些严肃,,“但你不能来。”
“我知道,”纪燎笃定道,“我不会的。”
纪珩这才松口气“嗯”了一声。
他示意纪燎别站这儿吹风了,紧接着话音一转,突然来一句:“你谈恋爱了?”
纪燎:“??……?!!!?”
“诈你一下,”纪珩轻笑出声来,觉着这气氛终于轻松了一些,趣道,“看你这反应,那应该是没有的吧?”
纪燎:“……”
“嗯……殊望没谈恋爱吧?”纪珩接着问,“记得叮嘱她千万别找娱乐圈那些男人,娱乐圈可乱了。”
纪燎不太想理人。
实际上他这大哥跟传闻中雷厉风行的诚丰集团董事长有些不一样,私底下人有点儿憨,特别话唠。
他俩生母去的早,父亲不怎么管兄妹三人,纪珩一直主动负起照看弟弟妹妹的责任——但也实在拿这俩高冷孩子没办法。
纪珩兀自唠唠个半天,发觉身侧这孩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句也没听进去,登时整个人都焉了下去。
纪燎目的非常明确,似乎就是为了看这点儿资料而已——但他最后还是给面子接了大哥的腔,跟人随意聊了几句。
待纪燎驱车驶出崇宁大道街口后,纪珩这才重新回到方才屋内展示柜前,挪开那座奖杯,细细阅读了一会儿笔记本上的内容。
他长叹一口气。
实际上他知道纪燎以前无意中开过这本笔记本,早看过上边内容——这回大概率是查到些什么,想要确认一些什么东西,才重新回这儿再度开笔记本。
纪珩心情有些复杂,迟疑片晌后,将笔记本收回抽屉里锁了起来,终究还是没算寻根究底。
或许顺其自然会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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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天琴江持续不停下雨。
自上回淋雨低烧过后,不让人省心的晏队长再度穿上自己的长袖制服衬衫,加了件纪燎非让加的大一号警服外套。
被生生捂了好几天后,他终于还是发出抗议,有些叛逆换上了短袖衬衫。
实际上他身体素质真不算差,第二天醒来体温已经恢复正常水平,感冒症状也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
那晚迷糊状态下他倒是什么都敢,醒过来之后反倒不好意思再提这茬——主要他那会儿困得有些断片,一时间记不清清自己究竟给纪燎了多少事儿,透了多少底,也刻意回避不愿再去回想。
纪燎也乖巧没提这事儿,转为行动寸步不离跟了他几天,支队众人差点以为这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纪燎则依旧是平日那副高冷不爱搭理人的模样。
虽众人知道他性子冷不爱话,但一时半会也没敢跟他多接触——除非是晏队长在场的情况下。
回回这俩人凑一起的时候,纪燎总是一反常态有些话多,于是支队众人将原因归结为——在晏队长‘温和友善亲人’的气场感染下,使得纪法医被感化,自身性格产生了奇怪的化学反应,变得稍微开朗了些。
纪燎没有反驳,晏存自己居然也信了。
这会儿距离案件过去已经一个月,自从将相关结案报告赶出来后,刑侦支队众人终于来得及喘口气,只是偶尔协助隔壁禁毒支队对涉案相关人员进行调查。
九月底,琴江市天气逐渐转凉。
给办公室零食箱补齐存粮后,晏队长抱着几箱零食,跑隔壁禁毒支队办公室敲了敲门,算稍微联络一下两方友谊,顺带问问最近调查情况。
何纠示意他随便坐,给他倒了杯温水,轻咳一声开口道:“嗯……我们最近主要还是对高奎良、梁衷几人进行调查,查查究竟有谁跟他们联系密切,再依次进行排查。我们最终查到高奎良跟一个叫颜沛风的人关系密切……嗯……是密切,但又不是明面上那种密切……”
她似是想起什么,补了句:“哦对了,这个颜沛风跟你们支队那个……唔,那个谁来着……有稍微近一些的亲戚关系,谁来着……”
“啊?”晏存回忆了一下刑侦支队有没有姓颜的人,无果,“……谁啊?”
“唔,就那个……”何纠绞尽脑汁想描述词,皱眉道,“就!高高的那个……不怎么话那孩子!”
晏存愣了几秒,第一反应这的怕不是纪燎,细想好一会儿后,他试探问了句:“……慎临?”
何纠一拍脑袋:“啊!对,就是他!”
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接着:“嗯……这个我们也是刚查到不久,想着这个颜沛风跟你们支队的人有点儿联系,所以我想着,嗯……要不……?”
“行,”晏存瞬间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回去我先知会他一声,找时间带人查查那个颜沛风。”
何纠点点头应了声“好”。
待他准备抬步行出办公室大门,何纠又开口将他叫住,有些欲言又止道:“呃……对了,那个……方老……嗯……方老最近怎么样?身子骨还硬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