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老同学。”颜沛风。

    “哦？”晏存问, “老同学天天约在公司见面？”

    “不、不是……”颜沛风很快找了个借口，“主要是……欢语她生前不太喜欢高奎良，可人非要给我送点儿特产礼物, 约我喝茶聊聊天什么什么的, 我也不好拒绝，就顺带让他上我公司去了。”

    话到一半, 他察觉自己起亡妻语气有些太平静了，又欲盖弥彰添了点儿悲痛进去，装得还真有点像。

    晏存点点头“哦”了一声，思忖了一会儿，不经意问了一句：“公安部门最近查到个国内外大型洗钱犯罪产业链, 早前掌握了许多线索证据，估计很快就要有所行动……这事儿你有听吗？”

    之前负责调查颜沛风公司账务流通的经侦部门有和他提到过一点儿，颜沛风和高奎良那伙人很可能和洗钱犯罪产业链有点儿关系, 大概率和近年来一些经济犯罪也有牵扯——线索真实性有待进一步确认, 他也只不过是试探提这么一句，想看看颜沛风究竟会有什么反应。

    颜沛风听完冷汗都要上来了，但反应还是很快, 答了句：“没有。”

    “这样啊……”晏存，“那也得多看看经济方面的法治新闻才行啊, 你是吧？”

    颜沛风心收敛住情绪，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没有话，只是心又慎重地将脑袋往下一点，没敢看他们二人。

    大半个下午审问下来, 颜沛风哑巴似的没几句话，问什么也都模棱两可给太极过去了, 反应不对劲，行为无逻辑可言，估计和他们先前猜测的差不多——隐瞒了什么重要信息，起先极力想要撇清关系，如今却像是有了什么顾忌，想否认却又怕把自己带进另一个坑了。

    虽颜沛风和颜何在二人嫌疑还未解除，本应待市局里再多接受几次审问，奈何他俩身上还有慎欢语家属这一层身份摆在那儿，于是他们只好派人看住颜沛风和颜何在，先放他们回家先处理后事，待第二天再进行进一步审问。

    今天的审问先告一段落。

    果然回归工作才是康复训练的最好方式——起先晏存起话来还稍微有点儿磕巴，到后来审问汪原和颜沛风时利索了不少，如今分析起案件来思路也和往常一样清晰明了。

    找市局经侦部门问了问之前关于颜沛风和高奎良的调查进度后，他和纪燎一块儿回家，途中给何纠了个电话——颜沛风那边确切查出了点儿东西来，如今就算当晚他真没有放火杀人，经济犯罪和洗钱估计也跑不了，高奎良那边则难查一些，一时半会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有件事儿……”何纠欲言又止，“我估计你们应该还没查到这个，主要这事儿也不知道该归哪个部门去查，估计也只有我闲来没事多往里查了点儿……我觉得应该算是个比较重要的线索。”

    “嗯？你。”

    “就……你们之前的工厂纵火案那事儿，”何纠，“我让我们这边网络侦查员稍微查了查高奎良近几周有没有可疑行动，发现他的车子好几回经过上次坐标点所处的郊外，仔细查之后发现他去的并不是服装厂，而是服装厂五百米开外的琴江市平安福利院。”

    “？？？”晏存愣了几秒，“福利院？”

    “对，”何纠给他发送了个文件，“本来我也没在意这个，让人随手查了查那福利院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结果查出这几年来有人一直为福利院孩子捐款资助，数额不，也没留姓名，只留下了一个字母‘F’。”

    “‘F’？”晏存绞尽脑汁想了会儿，“这个‘F’有什么含义么？”

    “唔……具体有什么含义我也没想出来，不过……不过我总觉得这几个人神神秘秘的。”何纠，“一个做电子科技产品的天天跑服装厂，天天和搞金融的见面，这俩人还和那个苏……苏什么鬼东西的画家有点关系……让人有点儿头大。”

    晏存思忖了一会儿，了句“确实”。

    挂断电话后，纪燎车子在附近超市停了下来，俩人一块儿下车逛了个超市，思忖晚饭该吃点什么。

    纪燎想起他上回没告诉晏存在工厂遇见的那个女人的事儿，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和他这事儿。

    “唔……”晏存还是先问了刚才何纠的，“那个‘F’，你有头绪么？”

    纪燎犹豫了会儿，点了点头：“有……不过也可能是我脑洞太大。”

    “没事，看。”

    “嗯……”纪燎问，“之前我们不是猜测高奎良和颜沛风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合作么？”

    晏存“对”。

    “当时获取坐标点纸条的同时，我们在颜沛风那儿发现苏海源的画作，知道苏海源和颜沛风有关系，也查出苏海源和高奎良有点儿关系，其中关系还涉及到毒品，我们暂且认为苏海源、高奎良、颜沛风三个人可能有共同利益关系。”纪燎分析，“苏海源一直以来都接受那个叫‘方思鹤’的人的资助，这个‘方思鹤’自然可能和他们三个也有关系，高奎良去了那个福利院，福利院主要资助人为‘F’，这个‘F’很有可能代表了‘方’。”

    “……”晏存被这分析给惊到，迟疑片晌，想到了点儿别的东西。

    “你猜的那个‘方’也不是不可能，”纪燎，“不过那个‘方’差得比较远，八竿子不着，所以还是先猜这个‘方’代表了‘方思鹤’。”

    “……你不要乱立fg。”晏存头大，“所以他们资助这个福利院……是有什么目的吗？”

    “这个还不知道，”纪燎往前行了几步，来到超市肉菜区，岔问了一句，“今晚吃什么？”

    晏存还在消化方才纪燎分析的东西，了句“都行”，思忖好半晌后，试探：“我能……问你点儿问题吗？”

    纪燎：“问。”

    “可能……有我父亲生前愿望的成分在里边，我养父退任休养几年后尝试往金融科技方向发展，这些年一直也没闲着，一直以来和你大哥纪珩也有过合作……”晏存直觉对方肯定知道点儿什么，“我想问问，他……和高奎良、颜沛风、苏海源，以及你的那个‘方思鹤’……有没有扯上什么关系？”

    纪燎低眸盯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果断答了一句：“没有。”

    “……没骗我？”

    “没有。”

    “那就好。”晏存松了口气。

    一直以来，他迟迟忘不了方语山曾经和他过的那些话，忘不了方语山本人对于制裁犯罪以及维护正义的信仰和理想，即便如今种种迹象线索表明‘方语山没有他想得这么简单’，他依旧还残留一点点念想，希望方语山始终站在正义这一方。

    他同样没法想象，曾希望他能成为一名刑警、为制裁罪犯多次身处险境、如此正义的老局长方语山会和自己心中的理想背道而驰，会成为自己想要制裁的‘罪犯’。

    如今得到纪燎确定的回答之后，他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或许这一切都只是他想太多，同时，他脑子里倏地闪过一个念头，话先于思绪了出来：“你是不是……”

    话一半，他又强行给卡回了喉咙里。

    好半天没等到下文，纪燎转过头来，疑惑问了句：“什么？”

    “没，”晏存，“没什么。”

    “……”纪燎心有灵犀，“想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晏存心乱如麻，心斟酌了一会儿言语，叹了一口气：“你好像知道很多东西……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

    纪燎怔了几秒：“确实。”

    见纪燎回答如此坦然，晏存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抬头和他对视一会儿，问：“为什么？”

    “嗯……”纪燎答非所问，“对于我来，这可能不只是维护法律正义，抵制所有非法犯罪行为的一个过程。”

    “……？”

    纪燎坦然一笑，也不避他视线，坚定了句：“我有必须做的事情。”

    “？？？”

    “我没办法太多，”纪燎，“这件事儿有可能从头到尾都只是……不同立场之间的一次博弈。”

    晏存似懂非懂，了句“懂了”：“行……我不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事情，我只问你一件事儿，成吗？”

    “成。”纪燎点点头。

    “你做这件事情的最终目的……我换一种问法，我们两个人的立场会有冲突吗？”

    “不会。”纪燎

    “那行。”晏存叹了口气，“我不问你了。”

    纪燎一怔，敏锐听出了点儿端倪，可又好半天没想出个结果来：“你……”

    “我发现我不了解你。”晏存。

    “……”纪燎心倏地漏了一拍，“我……”

    “我不了解你，我俩认识其实也没多久，一直以来我都没有什么机会去了解你。”

    “不是……”纪燎下意识想要否认。

    “不过我也不着急。”晏存。

    “…………？”

    “你主动接近我，主动揭开我心底那点儿不堪过往，在我崩溃的时候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他的是纪燎上回在案发现场给他的那个拥抱，轻笑一声，和纪燎对上视线，眸子似是带了点儿光，“我也没理由不去主动了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