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余越么……其实他也没怎么让方语山给控制住。”

    车子在市局停车场停好, 江淮先行下了车，和他们一块儿回了办公室，了下刚刚探视余越发生的事儿：“当初方语山抓准了余越二十来年生活不顺遂这个经历特点, 以‘给予名利和钱财’为条件, 想让余越杀死陆蕊，将罪名嫁祸到苏海源头上, 却没想到余越智商不太高，破绽太多，也没想到余越居然真的有点儿喜欢苏海源，结果导致计划失败。”

    “唔……”晏存坐回办公桌前，开电脑, 将刚刚U盘里的网页开。

    看完网页里关于那个方思鹤的内容以及刚刚审讯方语山的记录，江淮想了会儿，想起他们支队意志极其坚定的慎同学：“这样看来, 其实不止他们两个, 当时慎临好像也没怎么被控制住啦……嗯……怎么呢，方语山看起来计划好像非常周全，但实际上谁都没真正让他给控制住。”

    “嗯, ”晏存，“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 一切的一切似乎也正如他所预料，近期这几个案件好像都按他最开始设定的路线在进行……“

    他顿了几秒，心底倏地冒出点儿猜测来，低了低眸：“以及根据他刚刚所的‘信仰’……根据他做了坏事希望被送进监狱这个想法看来，或许这几个人的‘失控’以及破案过程中牵扯到他的线索, 也全都在他预料当中吧。”

    一切似乎也印证了当初目睹纵火案那人所的“能将你每一根命脉抓得死死的”、“不会让你察觉到他是谁”、“可又无处不在让你感到胆战心惊”。

    “啊……”江淮点了点头，悄悄抬眸观察了一下他们支队长, 心翼翼问了句，“所以……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要回审讯室找他问问清楚么？”

    这俩人之间养父子关系在他们几个当中不算秘密，熟点儿的都知道，即便先前晏存本人没关系已经看开这事儿了，但江淮还是有点儿不知该怎么和他讨论他义父的事儿。

    “对，”晏存也没什么太大反应，组织了会儿言语，了下自己的想法，“从他U盘里的部分线索看来，当初这个方思鹤和罗青森、苏海源以及汪原都有联系，在梁嘉文案件当中也和高奎良有点儿关系，那么如今看来答案已经很明确了——这个方思鹤应该就是这几起案件主谋。”

    他补了一句：“这样看来，其实谜底已经很清楚了，方语山和这个方思鹤应该有点儿什么关系，很有可能方语山所的‘创伤’就是来源于方思鹤。”

    分析到这儿，他俩也不过多废话，给还在办公室的其他人安排了点儿任务，拉上张景泽快步前往方语山审讯室那边。

    见他俩一块儿进入审讯室，方语山表情有点儿惊讶，很快又恢复原样，眯眼盯了江淮好一会儿，似笑非笑点了点头，算是和他了个招呼。

    江淮和方语山也不算太熟，但他父亲和方语山

    有点儿交情，所以先前在局里方语山多多少少比较照顾他。

    江淮被方语山目光盯得寒毛直竖，成功读取他目光里的意味，非常自觉顿住了脚步，三两步退出了审讯室，选择和张景泽一块儿在单向玻璃外听。

    方语山表情瞬间放松了点儿。

    “你那网址我看过了，”晏存快步到方语山前方椅子坐下，开门见山问了句，“你……和那个方思鹤什么关系？”

    他敏锐察觉出方语山这微妙的情绪变化，怔了几秒，心下倏地冒出了个诡异的猜测。

    方语山撩起眸子看他，不语片晌，反问他一句：“看完了么？”

    “没来得及看完，”晏存诚实地答了句，又问，“所以你和他什么关系？”

    “嗯……”方语山眉梢弯了弯，眼角皱纹明显比前几年多了些，似是读取出晏存心中想法，笑了一声，“你不是猜出来了么？”

    他也不哑谜，坦坦荡荡答了句：“对，他是我父亲。”

    “为……”

    “想问为什么查不到？”方语山声音又轻又缓，“因为我是私生子吧……再加上也是四十多年前的事儿了，太久远了，查不出来不是很正常么？”

    他放空思绪，语气有点儿惆怅：“一直以来我都希望，所有犯了罪没受到法律审判的人都能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何况这个人还是我的父亲。”

    “法律在不断完善，正义也是，但这个世上仍有太多漏网之鱼，何况这个漏网之鱼还是我的父亲……我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晏存思考良久，方语山这话似乎和先前证词有点儿不符，迟疑问了一句，“真的是这样么？”

    “当然不止是这样，”方语山，“这么多年来我经历的所有不幸都是因为他，我想要成为好警察，可我始终受他影响，我始终活在他的控制之下……我要让他付出代价，我也会为我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一块儿生活了二十来年，他们之间义父子关系近不近，远也远不到哪儿去，聊起这些事儿来气氛有点微妙。

    方语山叙述语气冷冷淡淡，但对于过往经历却并不遮掩，即便知道审讯室外边有很多双耳朵会记住今天他所的话，却也还是比较坦诚，好似真心实意地想和这个还算亲近的义子这么多年来的痛苦经历。

    估计也是看开了不少，他情绪并没有太过激动，看起来反倒有点儿期待这次审判。

    “……影响？他……他对你做过什么？”晏存心直口快问了一句，却也有点儿怕听到答案，又补了一句，“不……不是……我的意思是……”

    “他让我成了一个怪物……”方语山满不在乎答了一句，看似是在自自话，实际上从刚刚到现在一直紧盯晏存的双眸，“他让我成了一个敏感、思维活跃、孤独又复杂的怪物。”

    “我形成了条件反射，我的思维无时无刻不在疯狂奔逸，每时每刻都在高速运转，我的心绪每分每秒都在不安当中徘徊。我表面云淡风轻，表面冷静稳重，实际上我听别人的每一句话都能想到很多很多，实际上在我看来，这个世上所有的人都不可信。”

    “我执念很深，每当我成功破除案件的时候，我会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在世上逍遥法外。每当我在现实生活中感受到一点点快乐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十几年来被关屋子里洗脑的那段时光。”

    他叹了口气：“我和他……还真的挺像的。”

    “……”晏存低声问了句“什么”，听刚刚那段话听得有点儿心惊，没由来想要避开方语山视线。

    “挺像的，”方语山又重复了一遍，“我和他一样，当初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认为只有经历地狱才能够涅槃重生，所以他亲手送我下了地狱，就为了将我培养成这样一个人……”

    他顿了会儿，思维有点跳跃了句：“你和我很像，你和以前的我真的很像，所以我经常想，如果当初我没有被这样控制过，我应该会变得像你这样……所以我想让你亲手处决我。”

    “你……”听完方语山这么多，晏存倏地明白了什么，纠结了会儿，好半天终于忍不住反驳了几句，“所以你资助福利院那些孩子，将他们培养成怪物，做了和你父亲一样的事儿，只是为了将你身上的悲剧延续给其他人？只是为了寻求认同感？所以你想尽办法偷偷搜集方思鹤的犯罪证据，想要亲手处决他，再让我亲手处决你，也只是为了你心中对于过往的‘执念’，以及对于正义的‘执念’？”

    他声音没什么底气，有点儿发哑，一字字挤出牙缝：“何必呢？何必非得走上这条路呢？当年法律正义的规章确实不够完善，不够全面，可它也在不断进步……”

    “我等不到它进步了，”方语山断他，似是又想起什么，有点出神，“这么多年来，我努力想要逃离那个人身边，是你父亲将我解救出来，是你父亲救赎了我，在他全力支持下，我才能够实现我的理想，考上公安大学，成为警察。”

    晏存：“……”

    他先前多多少少有听方语山过，他祖父祖母那一代成就非凡，他父亲算是赢在起跑线上，估计方语山就是通过这个方法从逃离方思鹤。

    “可后来我发现，就算我成为了警察，我依旧没有能力将他错综复杂的产业连根拔起，所有人都告诉我，以我的权限没资格碰这个案件，碰这个人，”方语山，“我等不到法律和正义进步了，这么多年过去，我花了这么大功夫，千辛万苦才找到一点点线索。本来我也想算了，无论怎么做都只是以卵击石，不如就这么躲躲藏藏过后半生算了。可是他并不想让我好过，我反倒让他盯上了，我无可奈何，我只能……”

    所以他放下了他所追求的信仰以及职业，走上了这条道路，选择以暴制暴。

    对于他来，他这个义子可能算是他对自己悲惨少年时代的一份寄托，对于他来，这个精心设计的结局也是他人生的完美结局

    “……”晏存不语片晌，心情有点儿复杂，好半天不知道该点儿什么，“你……”

    以他的角度看来，方语山经历悲剧以及痛苦或许并不全由方思鹤造成——创伤导致方语山变成这样的人，他也因无人理解，长时间压抑孤独导致他变得性格极端，长时间的执念让他无法放下，最终将创伤强加于别人身上，让别人也变成像他一样的人。

    “所以证据够全面了吧？”方语山轻咳一声，懒得再多这件事儿，将话题拉回了案件当中，“所以能连根拔起了吧？是不是很惊讶，惊讶他犯了这么多罪却只有我发现了？惊讶他和高奎良他们勾结做了这么多非法的事儿？”

    他面无表情补了一句：“麻烦你了，一个都别放过，颜沛风、苏海源、高奎良、他、还有梁婉仪……一个都不能放过。”

    “？”晏存反应有点迟钝，思绪还停留在刚刚那段话中，好半天才想起这个梁婉仪是谁，“梁婉仪？什么？她……”

    “看得不够仔细啊，”方语山叹了口气，“看最后一页了吗？去看看？看看她到底做过什么事儿？”

    晏存没有话，迟疑了会儿。

    单向玻璃外江淮听方语山完，非常自觉，朝通讯器回了句“我去看看”，飞快冲出审讯室将笔记本电脑给取了过来。

    翻到最后一页，江淮一目十行看完上边的内容，刚算开口话，注意到其中某一行字，反应极快想起了他们支队的某个人，由于惊讶失了会儿声。

    “是什么？江淮。”晏存没由来有点儿烦躁，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催促了一句，“。”

    “梁婉仪、梁婉仪勾结……”江淮支支吾吾答了一句，“勾结方思鹤谋杀诚丰集团董事长……也就是纪、纪燎的父亲……纪诚……”

    作者有话要：出去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