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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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众护卫士兵在枯草败叶之下细细翻找,果然寻到了数处苔藓,又依着蔺烨然所教方法寻到了隐秘的潮湿处。

    经蔺烨然仔细观察一番之后,选了一处。一声令下,由有井经验的赤羽军为主导,王府护卫为副手,有条不紊地分工协作,在当日晚云尽收之际挖出了一处泉水。

    看着汩汩冒出的清澈泉水在挖出的低洼处蓄成了清潭,群情激动,欢声如雷。尤其是王府的护卫更是欢欣鼓舞,他们经历过没有水的日子可太久了。

    昨日在田间挖出了一口井,解了燃眉之急,但毕竟还是僧多粥少,若是能在西山再多挖出几处泉眼来,至少杨城的百姓不至于渴死了。

    明王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杨城是他的封地,这两年来天灾人祸让他始终愧对这一方百姓,如今总算对百姓们能有个交代了。

    秦晓霜也用双手捧着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颇有大口喝酒的酣畅淋漓。

    倒是蔺烨然见此,低声提醒她:“泉水太过冰凉,少喝一些,以防腹痛。”

    就着星光夜色下了山,余下的三处泉眼都已做了记号,待第二日赤羽军带人上山依法出井水即可。

    回到王府已是夜色颇晚,王府中早已备好了饭菜,不过王妃和世子都饿着肚子在等着他们。

    秦晓霜本来要跟林氏兄弟一起去吃饭,被明王和明王妃拦住,只好又再次坐在了王府颇为丰盛的饭桌上。

    因晌午在山上大家都只是匆匆忙忙填了几口干粮,到此时都已饥肠辘辘,行了礼便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待吃完饭,秦晓霜行了礼正欲退下之际却被明王妃叫住了。

    她面容柔美和蔼,轻声细语道:“双儿,你如今虽然还没成为本妃的义子,但在本妃心中却早已是了。你明日随镇南王去吴苏,本妃作为义母未能为你做些什么,心中着实过意不去。”

    秦晓霜慌忙行礼道:“王妃言重了,王妃心意在下谨记在心。”

    明王妃轻叹了一气道:“本妃左思右想,想着年少之时读过几本医书,粗通医理,便特地做了些药粉,这东西你带在身边,若是郊外有蛇虫叮咬倒是可以防上一二。”她话音刚落,旁边的丫鬟已经奉上来了一个精致的瓷瓶子。

    见那瓷瓶甚为名贵,秦晓霜迟疑了一下,摆手道:“谢过王妃,不过现今已是冬日,蚊虫很少……”

    “也罢,”明王妃容色显出了几分凄楚之意,“如今这明王府已非昔日可比,值钱的东西早都已换成了填腹之物,本妃也实在拿不出什么东西给你,也不怪你嫌弃……”

    “不嫌弃,”秦晓霜立刻从丫鬟手中接过,讪讪笑道,“我是不好意思,什么东西都没给您,倒是拿了不少东西。”

    见她接过,明王妃嘴角终于浮起了温柔笑意,温声道:“过不了数月,你就是我的义子,你我母子之间不必这般见外的话,何况这也不值几个钱。”

    秦晓霜又客气了几句,明王妃交代了药粉的用法,又千叮嘱万嘱咐在去往吴苏途中要注意安全之类的话语。

    慈爱关怀与亲母一般无异。

    告别明王妃回房的路上,秦晓霜手握瓷瓶喜滋滋地想有个义母似乎也不错,言辞温柔,对人慈蔼,连这般防蛇虫的药都贴心备好了。

    还真是巧啊,最怕那些爬虫和蛇了。

    回到房里,将瓷瓶子收拾好,秋花指挥着仆妇们来热水让她沐浴。

    将今日上山的汗水脏污都清洗过后,她一身清爽地躺在床上,想着这趟来杨城真是不虚此行。

    帮当地的老百姓解决了饮用水的问题,不日浔河引渠灌溉,田野恢复耕种也有了希望。

    杨城算是活了。

    而这一切多亏了那个人!

    那厮还是满厉害的嘛,雷厉风行,短短几日之内就解决了杨城的干旱问题。

    如此想着,嘴角不知不觉浮上了浅浅笑意,而她就带着这抹还没来得及散去的笑意进入了梦乡。

    长夜过去,天光拂晓,浮光透过轩窗淡淡撒在长案上。

    因昨夜睡得早又睡得沉,她起床的时候神清气朗。

    秋花伺候她梳洗完毕,又给她端来了早膳,待到将碗筷收拾下去之时,丫头已经鼻头发红,泪眼涟涟。

    这几日她伺候着秦晓霜竟是舍不得她走了。

    见她满脸不舍的娇柔模样,秦晓霜心一软,拉着她的手安慰道:“若是你以后随王爷回京城了,我定到王府去看望你。”

    丫头想了一想,破涕为笑:“公子你话要算话,秋花在京城等着你。”

    她这厢与秋花依依不舍地着话,却听到门口有人不咸不淡道:“秦公子,知道的当你是重情重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忘了家中订了亲的未婚妻呢。”

    秋花脸色顿然变得煞白,眼角余光扫了一眼秦晓霜,立刻抽回手,转身跑了。

    秦晓霜白了那人一眼,恨道:“你又胡八道什么?人家姑娘皮薄,你要编出这般谎言戏弄人家却是为何?”

    “姑娘?”那人不慌不忙地进了屋在太师椅中坐下,调侃道,“秦爷,那姑娘可比你大上那么一两岁,你刚才捏着人家未嫁姑娘家的手,是想要娶了做妾还是为妻?”

    秦晓霜吓了一跳,才醒悟过来方才捏着人家一个姑娘家的手实在不应当,慌忙道:“不,不,我只是跟她道别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可别误了人家的终身大事。”

    那人瞟了她一眼站起身来,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回头缓缓道:“以后……除了本王,跟别人还是要保持些距离,不论男女。”

    “为什么要除了你?”秦晓霜不服。

    “秦双侍卫,莫非你又忘了在本王府中签下的书契?”蔺烨然背着光,凤眸微眯,秦晓霜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一抹危险的意味,心下一凉,却听那人又接着道,“你是本王的贴身侍卫,从明日起贴身伺候,不得离开本王三步之外。”

    你……妈!

    秦晓霜眼睛瞪得犹如铜铃,眼刀如利刃,直欲将那道高大而挺拔的背影千刀万剐,食其肉寝其皮才解心头之恨。

    不过她现在还真不敢造次。

    今日她在西山亲眼见他云淡风轻地调度人马,举手投足间不可一世,气势凛然,而所有的将士在他面前服服帖帖,毕恭毕敬,唯他马首是瞻。

    可以想象他在战场之上指挥百万雄师时睥睨天下的气概!

    这样的一个人若是真的把他惹火了,她爹和师父怎么办啊?

    可是想到真的要每天紧跟着他又让她气冲云霄。

    气冲冲地收拾了包袱,跟在蔺烨然背后出了院子,挤出笑容,在明王与明王妃依依不舍的道别声中上了马车。

    马蹄声声,这一次是真的往吴苏方向去了。

    沿着杨城的街巷往城外而去,一路听得百姓们奔走相告西山又多了一个水源。

    这死气沉沉的杨城城内重新响起了欢声笑语,而那些正值壮年的男子们也都重新扛起了锄头自发去了西山帮忙。蔺烨然倚在车壁,淡掀眼帘,凝着对面上车之后就抱臂闭眼的秦妮子。

    此时想来颇为好笑,但当时看着伺候她的那丫头望着她情意绵绵的眼神就让他心头如撞倒了醋瓶子一般,酸得不行。

    她倒是心怀坦荡,可那丫头明显已是春心荡漾,对她生了情意。

    他若是再不出面,散了这对“鸳鸯”,怕是要惹出事来。

    谁对他的妮子起了心思都不行,即使是个女的。

    而妮子最近忍功颇有长进,到这个时点居然还没爆发,估计心里又在各种权衡,但他估计不会超过十下。

    一、二、三……他方数到六。

    果然对面已经一脚踢来,妮子怒目而视道:“蔺烨然,你欺人太甚!”

    任她发泄了委屈情绪,蔺烨然方不急不缓道:“你来,若是得有理,我与你做主!”

    瞧瞧这无赖劲,自己是迫害者还能给被迫害者做主!

    她嗤之以鼻道:“谁不知道你那点心思,无赖!”

    “什么心思?”蔺烨然挑了挑长眉,倾过身去居高临下饶有趣味地凝视着她。

    莫非妮子琢磨出了他对她的心思?

    秦晓霜一掌抵在他额间,将他用力往后一推,宣布道,“我告诉你,我是抵死不从的。”

    她琢磨了半天算是琢磨出来了。

    从前晚的亲吻中,她确定蔺烨然是断袖无疑。不过他这断袖之癖大抵是后天形成,因他常年身在军旅之中,周遭都是男子,经年累月,于是对男子有了那么一丝……特殊的情感。

    以前他身为赤羽军统帅,按行自抑,有断袖之癖却并不自知,直至自己……触动了他的某个开关……

    都怪自己,那天晚上点破他干吗?

    现在好了,如今他心中压抑的断袖之好如决了堤的洪水倾泻而出。

    竟然要求她贴身伺候,不得离开他三步之外!

    这死变态!

    待将她话中的意思摸清楚之后,蔺烨然眸色一凛。

    他的妮子脑袋瓜就是跟旁人不一样,竟然胡思乱想出了这般一通堪比话本的剧情。

    不过话回来,看上她这一点倒是拿捏得死死的。

    他稍稍坐直了身子,容颜微肃:“秦侍卫还真是……”对上秦晓霜期望认可的殷切眼神,他又凑到她耳际沉缓低语,“火眼金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