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大雪如倾，院中早已白茫茫一片。

    四野寂静，神捕阁内除了巡夜的护卫，别的人都散值了，连莫元白和林子平兄弟都回了自己歇息的厢房。

    “真的要回去吗？”蔺烨然搂着怀中的人儿，下巴支在她已被褪去官帽的头上，轻轻拨弄着她脑后的秀发，柔声诱惑，“今日傍晚已经让子平过去跟伯父过了你今夜有差事，伯父了‘人在官府，但凭差遣’，不如你今夜在这里歇下，明日我准你多歇半日……”

    爹爹真是的，前两日蔺烨然又到秦家与他躲在密室之中叽哩咕噜了一回，也不知道蔺烨然给他灌了什么迷汤，如今张口闭口都是“人在官府，但凭差遣。”

    “准我多歇半日？”秦晓霜了个呵欠推开他，“我今日加班算起来也抵得上一天了吧？”

    蔺烨然嘴角的笑意徐徐绽放，从身后将她一把搂回，在她耳侧低声道：“霜儿，你又忘了吗？你的差事挂在我镇南王府之中，是由本王给你发的月俸，本是与子平子安一样，十二时辰待命，没有休沐。是本王念你家有伯父需要你陪伴身侧，故而在神捕阁给你挂了个空职，如今你倒是日日拿着这份任职书拿捏本王了。要不要本王……”他语气一顿，一字一句道，“再给你看看当日你在本王府中签的书契？”

    “蔺烨然！”秦晓霜怒喝道，向后一脚就踢去，却踢到了一个坚硬至极的地方，刚才没运内力，这一脚倒是把自已踢痛了，忍不住轻嘶了一下。

    身子马上就被人悬空抱起，放到了床榻之上，随即脚下一凉，右脚的靴子与布袜已被蔺烨然一把脱下，一只脚就被拢到了一双温暖的大手之中，轻轻地揉捏起来。

    她倚靠在床靠上，看着那人坐在床尾将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低垂着头，一双修长漂亮的手一手握着她的足踝，一手轻轻揉搓着，仿佛捧着绝世的珍宝。

    心翼翼，柔情似水。

    暖黄色的灯光覆在他的背后，在他身上镀了层柔软的金边，把他俊美如狐狸般的轮廓也衬得温和起来，平日里如敛满银河的墨瞳被羽毛般覆下的长睫盖住，却还是掩不住其间流转的光华，明亮得像是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直直映入她心底。

    她从未见过这般的蔺烨然，没有往常的腹黑，狷狂，而是温柔入骨，掌心掠过的地方除了温暖，还有能够感知的柔情漫溢，仿佛将她当作……爱人般对待。

    秦晓霜一愣，心跳没由来地慢了半拍。

    “不……不痛了。”她没来由地磕巴，迅速地收回脚，脚底方才被揉捏的舒适感和温暖戛然而止。

    那晶莹如玉的脚滑走，手边蓦然一空，仿若也从心中抽走了什么似的，一瞬间，心也空落落起来。

    蔺烨然伸手将那欺霜赛雪的巧玉足又揽回怀里，拿起布袜给她细心穿上，又套上了靴子，然后站起身来，背对着她，低哑着声道：“你回去吧，明日在家歇息便是。”

    他必须放她走！

    妮子的脚无一处不美，雪色如玉，每个趾头都粉粉嫩嫩，方才在他的大手之下被揉捏得泛起了瑰艳的红色，被捏到痒处，巧晶莹的脚趾就忍不住蜷缩起来。

    让他无端地对她又起了艳色心思。那指尖在她玉足间掠起的热就如一把点燃自己绮念的暗火，将他里里外外烧得通透。

    他不敢看她，不看抱她，不敢亲她，甚至不敢跟她话，怕自己忍不住泄露眸心的炽热，被她看到自己染了欲的眼神。

    他的妮子，在她做好准备之前，在她完完全全接受他之前，他不会让自己的欲望亵渎她分毫。

    “那我……走啦？明天不来上值啦。”妮子倒是很兴奋，脚一落地，就蹦了两下，语声中的开心让他没来由地酸楚了下。

    这没心没肺的东西，即使他这般诱惑，将她亲了无数回，她依然对自己的感情懵懂无知，还时时刻刻地想着远离自己。

    可他如今已不再放心让她远离自己的视线之外了。

    今夜季云知看妮子的目光已经让他警觉了。她是世间少有的宝贝，而如今随着她本来面目的曝光，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将目光集中到她的身上。

    他不能将她藏起来，那就只能让那些人知道她是他的，死了那些觊觎的心。

    “等等。”他反身在椅中坐下，低垂眼帘，视线落在墨色云纹战靴的鞋尖，低醇的嗓音在夜色中缓缓响起：“秦双，本王若是……成了亲，你是不是……很开心？”

    正准备从窗户跳出去的秦晓霜闻言愣了一愣，将自己的即将迈出的脚收了回来，望着窗外飞舞的雪花发起愣来。须臾她讷讷道：“当然开心。以后我就不用牺牲……我自己了。”她声音渐低，“不过你最好……还是要治好了断袖之癖才能……娶别人吧，不然……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

    “本王也是这般想的。本王想……成亲了。”身后的声音磁性而低沉，不知怎的，就像是扬起雪花的北风，轻如梦呓却刮得人生疼。

    秦晓霜再不多想，腾身一跃，没入天地之间那一片白茫茫之中。

    北风将她身后的窗户开开合合，发出了砰砰声响，在四下寂然的暗夜里更显凄凉。

    蔺烨然缓缓起身，将窗户关好，在炭盆之前坐下，伸出两只手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来。

    这双手指挥过千军万马，握过剑，杀过敌，染过血，可最爱做的事却是给妮子揉捏她的脚。

    柔若无骨，滑腻如凝脂，幸亏这般的私密处只有自己能碰触，这若是被他人窥了去，那不得要拿刀子剜了那些人的眼睛……

    嘴角弯起一抹浅笑，自言自语道：“蔺烨然啊蔺烨然，朝野内外骂晋德为昏君，沉迷女色，若是霜儿成了你的妻，只怕你也是从此沉溺榻间，恨不得日日夜夜与她一起……的吧。”

    耳边又响起妮子方才颇为消沉的话，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许。

    今夜的妮子应该会有些不爽吧！

    秦晓霜确实很不爽，连大门都不走，直接从神捕阁的围墙跃出跳到自家的院子里。

    气哄哄落地的时候发现堂屋里的灯光还亮着，里面还传出了她爹和两个师兄的话声。

    她大踏步奔到近前一把推开门，大声喊道：“我回来啦。”

    冲门而入的寒意让屋内的三个人同时捂住脸，秦景鸿以袖掩脸嫌弃道：“快关门，关门，冷死了。”

    秦雨也叫道：“霜儿，你晚上不是要值夜吗？怎么回来啦？”

    秦晓霜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气呼呼道：“我还以为你们在等我回家，原来……”她指着桌面上的一沓银票叫道，“在家里数钱。噫，哪来这么多的银票？”

    秦风嘻嘻一笑，两手交叠用袖子盖住桌上的银票：“最近天寒地冻，思源书院里的孤儿又多了许多。镇南王看我们最近手头发紧，让人送来了一万两的银票，我们正在商量要不要把书院再扩大一些，多救助些孩子呢。”

    “原来如此，”秦晓霜在椅中大剌剌地坐下，“我的月俸还没领，赶明儿我去领回来一起用，虽然不多，但多一些算一些。”

    秦景鸿一手掩面，一手指指桌面的银票道：“霜儿，爹爹将你其后三年的俸禄都领了。你在神捕阁要好好做事，听王爷的话，免得被罚了俸禄，爹爹可拿不出银钱来给你补这个窟窿。”

    秦晓霜惊得一下哧溜到了地上，她扒着椅子扶手语无伦次道：“爹爹，你跟蔺烨然在密室里就讨论这个吗？你这是……分明是……就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诶，你这孩子怎么话的？”秦景鸿一把拉起她，“人家镇南王爷出生入死，保疆卫国，如今又成立了神捕阁，查案办案捉捕盗匪，保得百姓平安。自从神捕阁成立以来，已接连破了几个棘手的杀人案，老百姓个个交口称赞。你如今是神捕阁一员，我们全家与有荣焉，怎么能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呢？”

    呵呵，捉捕盗匪？也不瞧瞧我们原来是做什么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身份，我能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没错啊，霜儿，如果不是因为我跟大师兄要管着米铺子和酒楼，我们也想去神捕阁谋个差事做做呢。”秦雨也在旁边苦口婆心道。

    秦风肃然道：“霜儿，以后不能直呼人家王爷的名讳，太没规矩了。”

    “你们……得都对！”秦晓霜悲声道，踉踉跄跄地往后堂走。

    她没看到，等她一走，堂间的师徒三人面面相觑。秦风低声道：“师父，这样师妹会伤心的吧？”

    秦景鸿长叹一声道：“她以后会知道为师的良苦用心的。”

    等一头倒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秦晓霜还是觉得周身发冷，从身上冷到了心底。

    没有人要我了，呜呜呜。

    爹爹和师兄见钱眼开，将我卖给了神捕阁。

    连蔺烨然那个死断袖都不要我了，他竟然想……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