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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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往旁边让了一步,拱手笑道:“公主人美嘴甜,在下在此谢过。”

    又指了指前头如花海浮漾的梅花林:“梅花开得正艳,公主要不要与在下一起赏梅?正好也可以消消食……”

    她话音未落,一声冷哼在梅园门口传来,随即一个低醇清冷的声音响起:“秦侍卫好雅兴,一个贴身侍卫不尽职责,不守在本王身边,倒是有兴致赏梅……”

    秦晓霜立刻双手低垂,垂头丧气道:“属下知错。”

    季灵看得心如剜了般的疼,将身子往前挡在她身前,朝着从梅林中徐步而来的男子道:“阿然哥哥,是我见梅园梅花开得正是时节,故邀请秦公子一起赏梅的,你若是要怪就怪我吧。”

    蔺烨然身后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接了过去:“哟,好一个有情有义的公主……”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两人齐声喝道:

    “元白!”

    “黑炭头!”?

    莫元白一瞬哑然,施礼道:“属下知错。”

    这回换了季灵幸灾乐祸道:“哟,好一个深明大义的黑炭头!”

    “你……”莫元白双目圆睁瞪了她一眼,又低眉顺眼道:“属下想起还有一杯酒没喝完,属下告退……”

    “无需去了,宴会也差不多结束了。”蔺烨然眼波微动,不动声色瞟了他一眼,“淮阳公主既有赏梅的兴致,秦双不便随行,你陪她去吧,务必陪她尽兴,再把公主送回温成馆。”

    莫元白呆立当地:???

    季灵惊慌了,慌忙拒绝:“不用,我……”

    “公主,客随主便,在这大周我算得上半个主人,无需客气。”浅浅睨了秦晓霜一眼,低沉着声,“你跟本王往这边走。”

    头也不回地往一条花/径中走进去了。

    秦晓霜双手合十,舔着笑脸对着季灵和莫元白分别致礼道:“对不住,对不住。”然后听到一声轻喝在寒风中慢悠悠飘来:“还不跟来,莫非要本王过来请吗?”

    她迅速地追上前去,在无人处白眼翻遍了。

    花落如雨,梅花树下,莫元白与季灵四目相对,同时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季灵后悔极了,刚才看到秦双太过兴奋,将随身的侍婢都屏退了,谁知道镇南王横插了一脚,带走了秦双,把她留给了这个黑炭头。

    如今她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一个路盲,在自己南楚偌大的皇宫里都能迷路,此刻没有侍婢,方才那弯弯绕绕的路她实在没有信心走出去。

    可是跟着这个黑炭头,她又是满心地不乐意。

    左思右想,咬了咬唇,轻提裙角往记忆中的原路返回去,行了一段路,却见那个黑炭头不紧不慢跟在身后。

    她倏然回头,板起玉脸,怒道:“你……跟着本公主作甚?”

    莫元白往旁边的一株梅花树上靠了靠,懒洋洋道:“你以为本将军愿意跟着你啊,你没听到我家王爷的话吗?这是他派给我的任务而已。”

    “我不需要!滚!”季灵粉嫩的脸因气恼涨得通红,与枝头粉粉的桃花相得益彰,好看极了。

    奈何她对面的是个气哄哄的大老粗,听了这话,脸色一变,倏然甩手就走:“好!你自己不要的,出什么事可不关我的事!”他一袭青色锦袍衣袂飘飘,很快就消失在梅花树间。

    季灵长舒了一口气,美目四望,却越看越越惊慌。这梅园里梅花树一株挨着一株,目光所及都是丛丛簇簇的花朵,每株树,每条路看起来都相似,如今她站在这三叉路口,根本就不知道往哪边走。

    而此刻梅园里安安静静,连方才隔壁宁吴宫里的声声热闹都听不见了。

    她不由瞠目结舌,如今连个带路的侍婢都没有,而她方才又将那唯一可带路的黑炭头赶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前面肯定有人的,不定秦双就在前头呢。

    她握着拳头给自己气,提起裙角选了一条路继续往前走。

    风扬起枝头满满当当的花瓣,像下了一场花雨,她不由自主地随着花香寻了去,踏入□□,轻仰头,细细嗅,徜徉在花海之中如醉如痴。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自己越走越偏,如今连方才还可以看见的宫檐一角都看不见了。

    左右无人,花枝头掠过的风越来越冷,衬得还高挂在天空中的艳阳都没了温度。

    她缓缓蹲下身子,双手抱臂,“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忽听的一声冷幽幽的啧啧声,她倏然住了声,抬起头紧张地四处张望,一滴珠泪还挂在眼睫之上。

    “谁?”她心戒备地问,心里慌张又害怕。这个时候如果来了一个坏人,那她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在你后面。”声音冷淡,她却仿若听到了世界最好听的声音。

    心蓦地一松,腿一软,就坐到了地上,低着头,两行泪再也控制不住,如珍珠般地滚落了下来。

    这个该死的黑炭头,以为他刚才真的消失不见了,没想到此刻又冒了出来。

    “别,别哭了。我……我一直都在!”声音不知何时变了方向,到了她的前面。

    闻言,她徐徐抬眸看向出声的那人。那人站在面前不远处,挺拔如松,与她视线相对之时有些不自在地偏开了视线,然后低声:“别怕!”

    不知怎的,这一句话让她心中的委屈如决了堤的洪水,她哭得更厉害了。

    然后下一息她就被拥入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而那人手足无措地拍着她的背,翻来覆去地就那么两句话:“别怕,对不起!”

    季灵哭得抽抽噎噎:“我要告诉……阿然哥哥,你……没有听他……的命令。”

    “好吧。”然后她听到黑炭头这次竟然没有与她作对,反而顺着她的意,“只要你不哭就好了。”

    她心中莫名一动,须臾反应过来自己此刻窝在她最讨厌的黑炭头的怀里,快速地伸手在他坚硬结实的胸前一推,往后退了两步,偏过头去低声道:“我……我们回去吧,我……饿了。”

    胸怀一空,刚被填满的心腔仿若又被挖了一块,空落落的,莫元白仰起头看了看头顶湛蓝的天空,咽下心底莫名翻滚的失落与酸楚,低声道:“走吧,我带你出去。”

    梅园中另一条□□上,秦晓霜对着前面那个修长挺拔的背影挥了挥拳头,却冷不防一只手已迅捷如电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轻轻一扯,她立刻就跌入了一个宽厚熟悉的怀抱,一股独属于男人身上的淡淡香味便萦绕鼻息之间,将这万顷的梅色香霏驱逐得飘渺无存。

    她抬头凝着那人,只见他清冷的眸色一息之间转成温暖,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而他眸中漾着细碎的光,如一颗晶莹的黑宝石般,她在宝石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满满当当,盛在了他的眸光深处。

    “王爷可知道秦双只是你的侍卫?”秦晓霜冷着声,方才已消散的那股气在见到这人时又莫名奇妙地回了来,浮漾在胸中,明知道他方才在宴席之上跟她演得只是一场戏而已,可她就是……受不了他跟她那般冷漠的话。

    演的……也不行!

    却见那人剑眉一挑,眉间微蹙,似是又不满意她的称呼,而后一抹淡淡的笑意在他眼中铺盈、荡漾,终于漏到了唇角。

    他毫不吝啬地展示着嘴角的弧度,俯下头在她唇上快速地亲了一下,低声浅笑:“我的霜儿莫非是想要跟我划清界限?你忘了你还没……治好我的病么?”

    视线不由自主地偏了开去,声音也弱了下去:“我,我过了在……想办法,”顿了顿声如蚊讷道,“你……是不是有了想……成亲的人了?”

    “是!”沉默须臾,男人坦然承认,“那人金枝玉叶,我想与她共度余生,可是我如今被……这病所困,我只能……等,等……病好了再去找她。”

    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个熟悉的怀抱,秦晓霜极力抑制住上涌的酸涩,偏过头去,故作潇洒地笑了笑:“好的啦,知道了。”

    背过身去,生生忍住了眼眶之中即将滴落的泪珠,迈开脚步往前奔去:“赏梅喽。”

    眼前栽满了梅树,此时梅花正是盛期,开得稠丽风流,目光所及,花光浮动,灼然如霞,午后的阳光洒落枝头,照拂得片片花瓣粉嫩如玉。

    却不知随着她身后的人目光一瞬不瞬牢牢锁在她身上,对这一片美景视而不见。

    逐步往前,花随风落,片片洒在她头上、肩上,落满她衣袖。她脸微仰,迎着光,长长的睫毛覆在潋滟的眸光上如羽扇轻展,凝脂般的脸透着粉,如一块无暇的美玉,比这无边梅色还艳上几分。

    蔺烨然屏了呼吸。他自问不是好色之徒,但每回再见到她,他都一次比一次更为心动,似乎心底留给她的深情永无止境,无穷无尽。

    “霜儿。”他喃喃唤,这是落在他心尖上的人儿,可是她始终不知道。

    “嗯?”妮子回眸,嘴角因赏花的惬意而轻轻上扬,笑容温暖而明媚。

    仿佛被施了定身法,蔺烨然就这样纵情凝视着她。

    男人裹在阳光里,修长高挑的身姿站在繁密的梅花树下自成风景,枝头斑驳的花色掩映着他冷白深邃的面容,俊美得如同一副画。

    却又似乎带着病色,无端地让人想起梦中的少年……

    呼吸几乎凝滞了,胸腔内的那颗心跳得仿佛不是她自己的,脚底慌乱地往后退了一步,讷讷张口:“你……唤我……”

    她话未完,就感觉脚底碰到一处凸起,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去。

    身形还未飘起,纤腰忽地被人一勾,一把捞了回去,然后又跌回了他的怀里。

    或许是那人抱得紧了些,或许是还未回过神来,她埋首在那人胸前一动不动,妮子抵在胸前,微促的气息从他衣襟的缝隙丝丝缕缕透了进去,像一只的手搅得蔺烨然心神荡漾,将下巴轻轻抵在她额上,深深嗅着她身上如兰似麝的淡淡香味,缓缓闭上了眼。

    秦晓霜的脸紧贴在他宽阔结实的胸前,耳边尽是男人雄浑有力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似乎有些快。

    但更快的是她自己的心跳声,她几乎呼吸不过来了,

    一阵酸涩无端袭来,覆过心腔,将沉在深渊里的情思泛了些上来,密密麻麻地痛着。

    没错,她是喜欢他的。从昨晚她就知道了,她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