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60章 封家别院(三章合一)
秘境之中, 机缘万千,其中最引人向往的,莫过于前人留下的手札。
这些手札所记, 大多是主人在术法修炼一途的心得,甚至在有些大秘境里,像这样的手札之中还会记载着威力巨大奈何失传已久的绝技。
曾经有人在机缘巧合中习得绝技,更是当场连破三境, 顺理成章就有了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的谈资。
所以俞晚在没开那张纸之前,心中也曾期待过即将可能看到的绝技。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在这到处透着古怪, 连进门顺序都有讲究的偌大庭院之内, 被这么隐蔽藏起来的手札,竟然真的只记载了一张配方。
不过幻灭之余, 她也还是发现了一点异样。
这张配方上的内容, 与她识海里那个系统界面所显示的配方内容, 一模一样!
“下班?”
她开始在识海里唤系统,算一问究竟。
然而这个系统已经把追求下班刻在了整个程序里,除非必要, 否则绝不出声。
于是识海里安安静静,只有【食谱】那个界面缓缓开,露出新增的配方:
西市腔。
随着新增配方的出现, 原本被俞晚拿在手中的那张纸,也化成了一缕浅金色的细碎光雾, 顺着指缝淌走了。
岑逸注意到了她这边的变化,当看到那化成光雾流淌走的手札以后,他略一挑眉,对俞晚道了一声“恭喜”。
至于那手札里的内容, 他绝口不问。
跨院内再没什么东西,俞晚便跟着岑逸走进墙角造景处的传送门,再一次传到了下一个地方。
再出来时,发觉自己身在一间屋子里。
屋内布置简洁却不简单,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大书桌,上面铺开一张纸,纸上是还未画完的半幅山水风光。
一支笔被随意的搁在笔架山上,旁边摆着的一块通透如墨玉的砚台内,还盛着刚磨好没多久的墨汁。
如果有对文房之物极为熟悉的人看到,或许会为这些文房的罕有程度而震惊,继而如数家珍的将这笔墨一一明:
是岁暮纸,行云笔,昆山砚,羲和墨。
都是市面上有价无市的稀罕宝贝!
顺着画细看过去,却发现画上那墨迹竟还未干。
就好像……画这幅画的人只是临时起身去处理一件事,随时还会回来。
随着这个念头出现,俞晚注意到,这屋子里再一次没有了浓雾。
这一次,他们竟是直接被传送到了幻象中!
就在俞晚以为,这间屋子也要像之前那处跨院一样,凭空多出来一群对坐畅谈的人时,却见屋内只有茶烟袅袅。
以至于院外或许隐约有虫鸣鸟叫,细语轻谈,屋内却始终安静如一。
再细看屋内布置,就发现这里更像是一间被精心布置过的客房。
想来暂住在这里的客人也是身份尊贵,所以才会被这样尽心对待。
在这屋子里待得久了,俞晚便有些不想出去。
她转头去看岑逸,见岑逸正站在另一侧的书架前。
那书架看上去十分贵重,上面摆满了各式书籍,还有些白玉制成的吊牌书签自书脊的一侧垂下来。
若有风从这里过,或许就能听到白玉书签相互叩击发出的泠泠清响。
若是有爱书之人在这里,面对这样满满一书架的书,大概会欣喜若狂,恨不能全部看完。
看岑逸的样子,似乎也对这些书很感兴趣。
只是他站在这里这么久,却并没有在浏览书目,而是在对着这些书发呆。
俞晚不由得问了一声,“可是在这些书中寻到了些机缘?”
之前在刚进入秘境的时候,太冲长老就曾过,这里机缘众多,不怕取不完,就怕完全取不到。
然而岑逸却摇了摇头,他似是有些追忆,不自觉伸手抚上那些书脊,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好像只是随便看看。
末了,他轻叹了一声,“这些书流传至今,有些只存下些残卷,若是能重新现世……可惜,这里只是幻象,带不走。”
思及之前拿到的那张手札,俞晚不由得奇道,“哪怕等这幻象消失,也带不走吗?”
岑逸摇摇头,“这秘境里的东西虚虚实实,有些就只是旧时残影,这间屋子亦是虚浮,或许就连这屋中的诸多物件,也是十不存一。”
听到这话,俞晚不由得感到有些惋惜。
也不知道这座庭院在建立之初,究竟囊括了天下多少好东西。
这样想的时候,她便也信步走了一圈,最后再次回到那张大书桌旁。
桌上画纸依然保持着半干的模样,画上景致虽只有半幅,也并未完全完成,但却已见雏形。
俞晚看着这画,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
尤其是在画卷里山水的尽头,那大半隐在一片雾岚岚之内,只露出一角的楼宇……
楼宇虽然只露出一角,可与这画中山水,山间雾岚结合在一起,在写意洒脱之外,还隐隐能看出一丝潜藏在其中的恢弘和气派。
俞晚看着这幅画,越看越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可她从穿来至今,过最多交道的就是吃食,更何况整个第一宗都穷的叮当响,根本没见过什么字画——
她猛然想起来了什么,立刻唤出了系统界面,去看那些已经拆开过的信封。
果然,在那封写着“昔日谪仙今何在,拜别琼宇锁楼台”的信上,她看到了一张与这幅画几乎如出一辙的画面。
她不禁又凑近了一些,想从桌上的这幅画中找到些许答案。
这上面画的……
究竟是什么地方?
“砰、砰、砰!”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正在看画的俞晚被吓了一跳,猛地看向门口。
屋内房门紧闭,从里面向外看,有日光顺着缝隙透进来,想来外面应该是个艳阳天。
门后映着一道挺拔身影,仍维持着敲门的模样,那人敲过一轮以后,见没有得到回应,便又抬起手,再敲了一轮。
“砰、砰——”
俞晚忍不住就想过去一看究竟,但岑逸率先挡在她身前,面上肃然。
他慢慢走到门边,抬手按在门上,准备着开门。
这时候外面的人也终于忍不住扬起声音道,“我的好哥哥,你怎么还不出来啊?就算是最注重仪表的若水峰弟子进去,换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出来了——“
“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可就进去了啊!”
声音听着耳熟,好像是之前幻境里的那个青衣人。
岑逸微抿了唇,似是有些嫌弃门外那人的话,猛地将屋门开。
日光正好,顺着敞开的门倾泻而下,于是白衣的少年也沐浴在光亮里,他微微侧过头的时候,阳光照在他面上轮廓,隐隐也像是镶了一道浅金色的边。
屋外站着的,的确还是那个青衣人。
他似乎换了一套装束,看起来不再如之前那般正式,虽然处处透着随意,却又绝不会显得松懈。
看到岑逸开门出来,青衣人还是没忍住先笑了一阵,而后一脸抱歉地,
“真是对不住呀,我也是第一次养猫,不知道它的胆子竟然这样,让它尿了你一身。你大人大量,千万别介意呀。”
哪怕岑逸在开门之前做好了千百个准备,却也没想到推开门以后,幻境里的这个人的竟然是这件事。
岑逸的表情有片刻的凝固。
但青衣人显然并不在意他的什么回答,仍是按着从前发生过的顺序,着既定的话。
于是就见那青衣人极其自然的搭上岑逸的肩,顺便还速度飞快的挤了一下眼睛,“你猜我下山一趟,发现了什么?”
他边,边带着岑逸朝外面走。
俞晚抬头与黑龙对视了一眼,也跟着悄悄出了屋门。
一出门,瞬间豁然开朗。
这一处院子极大,除了这一间主屋以外,两边还有几间厢房,甚至在一侧连廊之内,还连通着一道门。
门不知通往什么方向,只隐隐约约透过门内参差的树影猜测,那边像是个花园。
青衣人还在前面对着岑逸絮絮叨叨,而岑逸大部分时间都摆出一副倾听的模样,偶尔在青衣人极其强烈的需要附和的情况下,才会拣着要紧的,应和两声。
俞晚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边仔细听那青衣人:
“你不是一直,担心自己渡劫之时动静太大,连累山下的那些城吗。”
“我下山一趟,看那些城里的人安居乐业,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觉得你的有道理,我们保着一方太平,对于这样的事儿,也确实该未雨绸缪。”
“万一真到了那一天,天雷降下的范围太大,落到城里去,他们可就遭殃了,所以啊……”
“我就找啊,找啊,结果你才怎么着?”
岑逸看他一眼,“怎么?”
“还真被我找到一个地方!”
青衣人一脸得意,“等你渡劫的那段时间,我就带着他们一同施展隔空挪移之术,把山下的那几座城、连同城里的人,全都送到那个地方去。”
“只要我们的速度够快,等他们一觉醒来,就已经在那边了。”
青衣人这一番话的没头没尾,俞晚费力听了好半晌,也还是没听出来到底是谁要渡劫。
但是破镜进阶的步骤她熟,一般就是等着天雷劈——天雷也只劈要破镜进阶的这个人。
等劈够数了,就能再进一个境界。
可……
为什么这个人渡劫,就要连人带城全部迁走?
“你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青衣人还在邀功似的等着岑逸的答复。
“挺好的。”岑逸不咸不淡。
“喂喂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啊,你不信啊?”
青衣人不高兴了,“我封衾向来只做有把握的事,你什么时候听我办砸过什么事了?”
“还有哦,我刚刚忘记告诉你了,我又要破镜了,我马上就要从化神到炼虚了!”
无论是化神还是炼虚,俞晚都不会太在意,可当她听到青衣人自称封衾时,她终于露出了一丝惊诧的表情。
这秘境是封家别院,建造这座别院的人,正是封衾。
那就是,他们在这幻境里接触的,一直都是封衾本人!
俞晚这时候再看到与昔日执剑长老并立,却丝毫不落下风的岑逸,不知为何,就想起了她被从无极宗大阵带出来以后,马上就见到岑逸的情形。
与炼虚期的长老站在一起都不分上下的岑逸……
当真连炼气期的修为都没有吗?
……
“呜啊……嗷!嗷——”
一阵熟悉的叫声忽然从廊庑那边传来。
俞晚的视线下意识跟过去,就看见一只拖着长长的漂亮尾巴的大孔雀,且飞且跑的从门里跑了出来。
它似乎在兴致勃勃的追逐着什么,等跑得稍近些了,才看清楚,在大孔雀的前面,还跑着一只约莫巴掌大的奶猫。
那猫看起来也就刚刚断奶的模样,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仙门之中灵气旺盛,以至于一只奶猫也能跑得虎虎生风。
它此时正卖力的倒腾着短腿,努力想要甩开追着它玩儿的大孔雀。
这一大一体型差距过大的灵兽在院中撒了欢儿似的跑,封衾却并不曾喝止,视线还饶有兴致地跟着努力跑在前面的猫,
末了夸孩子似的向岑逸炫耀,“怎么样?我这只猫儿厉害吧?这么丁点儿大就敢招惹你的坐骑!”
接着,他蹲在地上,伸手去接跑到这边的猫。
等猫在他的手里趴稳了,他才心翼翼地站起来。
一边拿指尖轻轻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一边又有些不满,接着当场表演一个变脸,“以大欺诶!你不管管?”
岑逸看着那只骄傲的挺胸抬头的奶猫,“欺了么?”
封衾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去看手里的奶猫,懊恼的又拿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它的头,“喂,我都把你抱起来了,现在是我在替你撑腰,你多少表现的委屈点儿呀……”
奶猫了个呵欠,不太走心的一倒。
封衾立刻开口,“哎呀,猫猫摔倒了,要一大块羲和墨才能起来!”
一直目睹了全程的俞晚:……
不愧是号称最年轻的执剑长老。
建最奢华的别院,养最奶的猫,碰最野的瓷儿!
……
也许是因为从前住在这里的人真的给了封衾一块羲和墨,此时的封衾已经放下了奶猫,掌心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浓黑的墨条。
“谢啦。”封衾心满意足的把墨收好。
话间,他们已经快要走出了这处院落。
封衾迈步跨过门槛,一边又道,“不过话回来,我新找的那个地方也是别有洞天,那附近的山里藏着灵气,或许过不了多少年,就会被人发现,然后也建个新宗门什么的——”
又叹一声,“所以啊,你可得顺利渡过去!”
“我可不希望本来受我们庇护的人,最后反倒被划进了别的宗门地盘里……”
他后面应该还了些什么,只是随着封衾的身影完全穿过院门,他整个人就好像刚出现的时候那样,再一次突然的消失。
但是这一次,院中的景象,却没有恢复到一开始那种到处充斥着幽蓝浓雾的状态。
艳阳依旧在,只是之前撒欢儿似的追逐在院子里的大孔雀和奶猫,已经随着封衾的消失而消失。
俞晚看着近在咫尺的院门,有些不能确定自己现在究竟是不是还在这个幻象里。
尤其是,这幻象总是来的突然。
要这就是机缘的话,她是有些怀疑的。
同时,她还注意到了一点,“这个地方,是不是没有传送结印了?”
院门大开,从里面可以直观的看到外面。
外面是一条缀满花藤的石径。
石径幽长,不知通往哪里,转弯处同样是一处的造景,因为距离太远,只能依稀看出是缩比例的山中一隅。
有的瀑布永不停歇的落下,溅起的水花氤氲出一团团朦胧水雾。
“或许,我们该跟上去看看。”
岑逸着,率先迈过院门,然后回身,朝着她伸出手。
……
手牵手一同穿过传送结印这种事,俞晚也不知第一次经历了,甚至当他们一起穿过的传送结印多了,这样的情形也就变得平常。
是以俞晚也没有多想,非常自然的握住了岑逸的手,顺势也迈出了院门。
径清幽,两旁还有许多低垂下来的淡紫花藤,有些花藤又从顶端向两侧延伸,于是花藤相互交织,天然形成了一方穹顶。
石径里幽香四溢,时不时还有花瓣无风自落,行走在这样的地方,只觉得眼前所见无处不美。
但是走着走着,俞晚忽然意识到,这一次,他们牵着手的时间……实在是过于长了。
而石径幽深,总也走不到尽头。
周围又极静,于是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思绪就总是忍不住的往两人交握的手上飘。
她故作自然的观察石径四周情况的模样,又在不经意间,将目光轻轻地往岑逸那边飘。
却见少年恍若未闻,全部的注意都放在前方,
仿佛只要出现什么不对,他就立刻飞身上前,先把突如其来的变故挡住。
甚至在察觉到她似乎有所放慢的步子时,还侧首关切地看她一眼。
俞晚空着的那只手在袖口攥了攥,想着如今情况不明,这石径又好像总也走不到头,挨着近一些倒也无伤大雅,便也就慢慢看开了。
随即又试图通过些别的来转移注意,她开始回想原书里的内容。
原书里并没有写过青崖剑庐的试炼大会,只提到女主云皎月醒来的时候,青崖剑庐的这场试炼大会早已经结束了,甚至连是谁夺得魁首都没有提过。
而云皎月凭着从原主那里换来的灵根,修为突飞猛进,更是无师自通一般学会了用剑气疗伤。
凭着这一特殊功法,再加上比试前夕君离给她开的灶,云皎月在后来的各种宗门比试之中连续夺魁,一时风光无两。
只有在后来,云皎月在给新一辈弟子传授宗门功法的时候,才有些遗憾的表示过,当初青崖剑庐的那场试炼大会,机缘颇多,可惜她没能参加。
如今想来,云皎月所遗憾错失的机缘,应该便是这座别院了。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又转过了一道弯。
前方豁然开朗,熟悉的亭台再一次跃入眼帘,俞晚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
“……我刚才表现的不错吧!”
一道爽利的声音突然响起,封衾的身影随即出现。
他这一身衣着显得极为正式,怀里还抱着那只已经长大了不少的猫。
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不过,我总觉得……这样也不是个法子,”
封衾面上显出担忧之色,“魔物猖獗,即便我们现在暂时将他们赶回了魔界,又在稷山设了结界封印,可稷山之下到底还是沟通魔界的天然通道,若是哪一日封印松动,后果不堪设想。”
俞晚听到这话,心中一动。
她虽然不知道封衾活着的时候所处的年代,可既然这里是封家别院,显现的幻境又都是发生在这里的旧事,那么不难断定,在许多年前,人间也曾闹过一次魔灾,并且魔物已经被顺利清剿掉了。
正想着,又听封衾非常乐观地,“不过……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也肯定是多少年以后的事了。”
“等到那时,我应该也能接近你的修为了,就算封印松动,有我们俩连同其他真人一起施术,也照样能把他们都给按回去!”
想到原书里最后的那场近乎惨烈的人魔大战,俞晚不由得有些唏嘘。
同时她也有些担心起来,封衾已然做了古,当年那些与他一起加固封印的人,如今都不知还存不存在,
如果魔族再一次入侵,除了拼掉宗门力量之外,是否还有其它的方法可以避免这场悲剧?
或许……
是有的。
俞晚回想着封衾刚刚的话,他封印设在稷山。
只有当稷山的封印松动,被阻挡多年的魔族才会冲破结界闯入人间。
换句话,只要找到稷山,加固封印,就闹不成魔灾。
等这趟回去,她得问问无数,知不知道稷山在什么地方。
她才刚这么想过,却突然被塞了只毛茸茸热乎乎软趴趴的东西。
低头一看,发现竟然是封衾刚才还抱着的猫。
她低头看猫,猫也正抬起头看她。
一人一猫视线相对,俞晚忽然觉得这猫眼熟。
特别像虾饼。
接着就听到封衾,“这位好漂亮的姑娘呀,能不能麻烦你替我照顾一会儿阿喵?”
俞晚正震惊于她竟然能真真切切的摸到幻象里的猫咪,她还来不及去回应,封衾已经接着了下去,“我真的要借一下你的道侣——”
封衾着,再次竖起一根手指,央求,“就一个时辰……哦不!一刻钟!就借一刻钟!”
俞晚想这里没有道侣,也想问在幻象里这样把人借走会不会有什么危害,然而她看着封衾眼巴巴等着她同意的目光,又开始惊疑于幻象中的人竟然真的能够有所互动。
这种错位时空般的奇特感,让她只顾得上抱紧猫咪——
“我过去一下,你先在这里等我,”
岑逸着,又一抬手,把黑龙叫下来,让它陪在俞晚身边,“很快,就一刻钟。”
……
秘境之内,幻象之中,俞晚怔怔地看着岑逸跟着封衾走出去老远,再慢慢消失不见。
她怀里抱着猫,身边陪着黑龙,这使得她心里的不安稍稍弱下去一些。
只想着,既然好只离开一刻钟,那么她就在这里等一刻钟。
若是时间到了,人却没回来,她就把和她结了契的灵兽都放出来,先给它们吃一顿饱的,再带它们撕了这幻象,把人救出来。
但在秘境之外,流光殿中,各宗的长老、真人们,看着青崖水镜上切换的画面,各自犯起了嘀咕:
他们看别的宗门弟子勇闯秘境,看的是,即便经历“鬼墙”,也依然坚韧不拔勇往直前;
看的是,哪怕历尽艰险,也绝不轻言放弃;
看的更是,精诚所至,觅得灵宝的那一瞬,所有人欣喜若狂的眼神!
可这第一宗的两人一龙是怎么回事?
进去以后,没走多久就入了定,平白得了不少修为;
又没走多久,就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一份珍贵的前人手札;
之后才过去多大一会儿,竟然又入定了!
难道这就是第一宗的实力?
于是便有人因此感慨:
不愧是第一大宗,我等宗门与第一宗相比,差距甚大!
等青崖水镜上的画面切到下一处,无极宗的金汤长老在看清楚水镜上的画面以后,忽地一下坐直了身子。
却见本就所剩不多的无极宗弟子,到了这会儿,又伤了两个,其中伤得最重的那个,竟是连路都走不稳了。
水镜画面里,紫衣少女又倒空了一瓶疗伤丹药,但那两名受伤的弟子在吃了丹药以后,除了面色稍微红润一点,其他地方半点也没有好转。
已经有人看出了端倪,“灵力缺失太过,维持不住体内灵气的运转了,光吃补血的伤药是行不通的,若是没有补灵力的丹药,就得渡灵力给他。”
又有人跟着道,“这女娃娃不是能化剑气疗伤?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她似乎一次都不曾用过,我看她体内灵力充裕得很,完全可以渡一些过去。”
金汤长老也露出了些许不赞同。
若只是宗门内部比试,自是各显本领;
可如今他们代表无极宗出战,就应该懂团结的道理,这个时候计较灵力得失,实在不应该!
但云皎月却并不是这么想。
她在给皮方又喂了一颗疗伤补血的丹药以后,目光落向不远处的人工大湖,轻声细语地问皮方,“皮师兄,你会游泳吗?”
皮方好不容易喘匀了一口气,连忙回答,“若是没受这么重的伤,就能游过去。”
云皎月听罢,蹙了蹙眉,“我猜下一处要去的地方,要从水下通过。而且我刚刚用神识探查过了,湖底有一处结印,若要过去,就需要闭气游泳,可师兄你如今的状况……”
皮方心里一慌,他猛地攥住云皎月的衣袖,“师妹,我可以……”
“皮师兄,”云皎月向从前一样又甜又柔的笑,“在前两处秘境里,何师兄他们都暂时与我们分开了,等后面几关过去,我们出了秘境,何师兄他们自然也会被带出来。”
皮方彻底明白了什么,他现在突然开始后悔,如果当初他没有冲动之下去砍什么狗屁照壁,现在他就还是带领他们探寻秘境的皮师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没用了,带着还累赘,就要被留在这里,被放弃——
“师妹!”
皮方挣扎着道,“我刚刚的不对,若前面是江或者海,我受了伤,或许游不过去;但区区一个湖,便是不用灵力,只靠闭气,我也可以的!”
云皎月一双眸子里盛着沉沉的担忧,她的声音依然柔糯,可做出来的事,却堪称狠辣。
当她的手按住皮方的额头时,皮方立刻觉得脑中一痛。
他痛苦的闭上眼,他知道,云皎月这是在抽走他最后剩余的那点灵力。
有浓紫色的气钻进云皎月的掌心。
过了片刻,云皎月轻轻拍了拍皮方的额头,把他靠在墙边放好,关切却又决然地,“皮师兄,你就在这里好好歇息,等我们出去了,你就也能出去了。”
被抽走了灵力,只能任人摆布的皮方,此刻靠在冰冷的墙边,看着柳之远等人一点儿也没有要带上他的意思,只觉得一股悲凉又绝望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想求情,他想喊叫!
可他现在只能像块破布一样被丢在这里,看着紫衣少女迈着轻快的步伐,头也不回的带着其他人跳进了湖中。
……
俞晚坐在廊下,有些惊奇地仔细观察怀里的猫。
它实在太像虾饼了,无论是个头儿、毛色,还是眼睛,可以与虾饼简直就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除了眼神。
虾饼的眼神里总带着一点儿不属于猫咪的深沉。
虽然它也撒娇,也贪玩儿,撒起娇来喵喵声又甜又软,却并不会像此刻的这只猫这样,一推就倒,还主动翻出肚皮——
俞晚一边轻轻捏一捏猫软乎乎的肉垫,一边有些失落的想,虾饼就是虾饼,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一刻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岑逸从不远处显出身形,面色平静,看不出异常。
但封衾却没有再出现。
院子里的阳光淡了许多,日头西斜,廊下的灯笼开始亮起微光,于是坐在廊下耐心逗猫的少女,也在这样的气氛烘托下,显出了几分柔和。
黑龙盘在她身边瞌睡,猫咪躺在她的怀里呼噜,少女揉了揉猫咪的肉垫,挠挠猫咪下巴,又捏了捏它的耳朵,最后想了想,从乾坤袋里拣了一块虾饼,看样子像是算喂猫。
岑逸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又想,一只幻象里的猫儿,应该不会吃这些东西……吧。
事实证明,吃的。
猫咪呼噜呼噜的声音更大,两只前爪抱住虾饼,大口大口啃了起来。
眼见着喂猫的少女眼中惊喜更盛。
岑逸终于走了过去,轻咳了一声,破廊下的这团过于和谐的气氛。
俞晚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到是岑逸,先笑了一下,然后示意他去看啃着虾饼的猫咪。
“你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我养过一只猫?”
岑逸轻轻嗯了一声。
“它和我养过的那只猫长得一模一样,还有,它也喜欢吃虾饼!”
“是吗。”
岑逸拍开还在瞌睡的黑龙,自己坐在了它刚刚所在的位置,也偏过头去看了一眼猫咪。
刚才还呼噜呼噜啃虾饼的猫咪忽然一顿,然后它慢慢松开爪子,任凭剩下的半块虾饼掉在它的肚子上。
纠结了片刻,还是没忍住,又舔了一口拿过虾饼的爪子。
好像自从被看了那一眼以后,爪里的虾饼,顿时就不敢香了。
俞晚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动静,只以为猫咪吃饱了,便将剩下的半块虾饼单独包好。
再对岑逸笑道,“虽然它们俩长得一样,不过饭量差了好多。”
她比出三根手指,“我养的那只,一顿能吃三块虾饼!”
岑逸又咳了一声。
俞晚这才意识到,岑逸从回来到现在,好像一直在咳嗽。
这时候又发现封衾没有一起回来,不由得紧张起来,“你被带去什么地方了?是不是和他动手了?”
“没有,”岑逸的目光不经意间又瞥到了舒舒服服窝在俞晚怀里的猫身上,似笑非笑,“看来这只猫,也是机缘了。”
然后他伸出手,示意俞晚把猫交给他,“把它交给我吧,你带着它,路上会累。”
俞晚刚想可以暂时把猫咪也安置在乾坤袋里,但见岑逸态度坚决,以为他是喜欢猫却又不好意思明,便非常大方的把猫咪放到了岑逸手里。
还又热心地问,“它还有半块没吃完的虾饼,你要不要也一起带着,让它路上饿了吃?”
“不用了,”岑逸拎起猫咪,“它吃饱了。”
骤然被拎住命运的后颈皮,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猫咪,听到这话,费力的仰起头,哀怨地看了岑逸一样。
它只是一只猫咪!
猫咪能有什么心思呢?
它只是想安安静静吃完那块虾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