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亲生的。

    周予直接惊住, 半天时间都是脑子跟表情同步的一片空白。

    等缓过神来，才明白“不是亲生”这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刚开始听到的时候, 周予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耳边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了, 本来是沈青在叽里呱啦的话, 突然就听不见了。

    想了想, 可能是大哥挂断了电话。

    周予视线看着房间里的某一个点，没有目标的看着，接着才缓过一口气，转脸看向周斯辰。

    周予死死的抿住唇, 瞳孔微微放大。

    此刻的周斯辰毫无疑问是猎食者的攻击状态, 一双眼睛没有任何内容，看着不详不安, 空无一物。

    他轻微挑起周予的下巴, 指腹细细的磋磨, 力道不容周予挣扎片刻，一分一毫的神态，都映入眼帘。

    肩膀的手还摁住他。

    但周予害怕了，他想逃开。

    他不顾反对直接站起来，椅子脚在地面上拉出一道刺耳的声音，周斯辰也跟着站起来, 两人身体挨得近, 背后是墙面，从某个角度看, 像是抱在了一起。

    但实际上，他们之间还隔着距离。

    周斯辰身材高大，一条手臂横在他旁边, 抵在墙上，周予余光瞥了一眼，差点吓死。

    在外面周斯辰穿的保守，大热天都穿着长袖，这会儿露出的臂，看着就很粗壮。

    周予咬牙。

    架不过。

    周斯辰从来都不想给周予有什么负担，或者吓着他，他采取的是最为温和的方式跟他相处。

    但是，效果不太好。

    周总日理万机，讲究高效率高质量高速度，既然不行，那就换一种。

    周斯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听起来有些惋惜与强势：“如果我这时候，要抱你，抱吗？”

    很多次，周斯辰要抱，周予都是主动的。

    像时候那样，依偎在大哥的怀里，极有安全感。

    除了爸爸妈妈外，大哥就是周予最厚实的避风港。

    周予握紧拳头，脸色忽红忽白，似怒似悲：“刚才妈妈电话过来，你故意让我听的，现在还要抱，怎么抱！”

    生气了像炸毛。

    周斯辰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覆在脖子处。

    “我跟你之间，关系一下子就变了，什么感觉？”

    “……”

    “害怕了，还是更害怕了。”周斯辰道，“你明知道，大哥不会伤你的。”

    周予撇过脸：“你不要靠近我。”

    周予侧脸时，耳朵彻底暴露在周斯辰的眼皮子底下，形状姣好，干净，耳垂的，软软的。

    “我送你的耳坠，有没有戴过？”

    周予脊背发凉，被欺骗隐瞒的心情瞬间蓄满心底，比起生气，更多的是伤心了。

    “我不带那种东西。”周予冷冷地。

    周斯辰眼底微暗：“生气了，哄不好了。”

    他：“我给你时间考虑，要要骂随意，我可以等你。”

    他的嗓音诱人，传到耳朵里，烫人的厉害。

    “等什么？我不喜欢你，我对你不是那种感情。”周予觉得他莫名其妙，无法理解。

    周斯辰仿佛被这句话激怒了一般，眼睛黑沉沉的：“我不喜欢跟人比较，唯一一次，仅此一次，我跟阿湛，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两人气息都乱了。

    周予一把推开他。

    这回倒是很容易推开了。

    周斯辰站直身体，气氛微妙的不像是两兄弟之间该有的。

    周予的声音坚定：“我只喜欢二哥。”

    周斯辰无动于衷，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才开口：“回去。”

    周予拽起手机往外跑出去了。

    刚跑到楼梯口处，脑子里回忆着刚发生的事情，腿一下子就软了，直接坐在楼梯位置上，心口还跳的厉害。

    这是他第一次，对大哥这么重的话。

    周予捂着胸口休息了一会儿，安静的环境，昏暗的灯光，无人的气息。

    很多东西只有在黑暗中出现。

    大哥居然不是亲生的！

    也就是他跟大哥没有血缘关系。

    怪不得大哥喜欢他，喜欢得毫无芥蒂，还以为真的丧心病狂连亲弟弟都不放过。

    周予抓着手机，不自觉的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里只嘟了一声后，就被人接起了。

    “予，这么晚还不睡？”

    声音微微清冷，却不失暖意，听到熟悉的，极有辨识度的声音，周予一下子没绷住，嗓音微微颤抖，带了些不易察觉哽咽。

    “二哥，大哥不是亲大哥。”

    这种时候……

    居然挑在这种时候。

    周景湛擦了擦头发，然后拿出衣服，迅速解开浴袍：“你在哪？”

    “家里。”

    “好。”

    周予屈着膝盖坐在楼梯上，一边挨着护栏：“嗯。”

    “予。”

    “嗯。”

    “我爱你。”

    周予突然被这直白的话，呆住了。

    “我……我，我也……”

    “我知道。”

    周予心突然安定下来了，听到电话那头窸窸窣窣的声音还以为二哥还在忙，便：“我准备上楼睡觉了，你也快点吧。”

    “好。”

    “那我先挂了？”

    “好，你先挂电话。”

    周景湛等对方挂断后，直接把手机揣兜里，跨出酒店房门，直奔地下停车场，临走前给陈发了消息，让他明天一早先拖着明科的董事会议，延迟到九点开始。

    这也太突然了，陈礼貌的了个电话去。

    “二少爷，请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周景湛戴上蓝牙，一双镜片折射出前方明亮刺眼的车灯。

    “家事。”

    他言简意赅，分明不想太多。

    陈识大体，也知道不该问下去了。

    “好的，二少爷路上平安，慢行。”

    通讯断了之后，周景湛一脚踩下油门，一手将蓝牙扔在副驾驶上，车子轰轰的开了出去。

    周予坐在楼梯口，一动不动。

    倦意上头了，只是低着头虚虚的埋在双膝处。

    心里乱着，想着事情，可是具体想什么，周予又不上来。

    身边没人，能靠的地方都没有。

    周予只能把头歪在护栏处，冰冰凉凉的温度传来，倒是能让他脑子清醒几分。

    其实气过了，也还好。

    主要是没什么好生气的。

    最多就瞒着自己，瞒了好久，但是知道了跟不知道，其实没什么区别，因为大哥还是他的大哥。

    户口本都是写在一页的。

    关系是兄弟。

    他们没有血缘，但是是被政/府承认的关系。

    周予这么安慰自己，安慰了十几分钟，最后长叹一口气，被自己败了。

    还是不太行，感觉喉咙处吞咽了酸涩的硬块，不上不下的，硌的他难受。

    沈青他们在国外，跟这里的时间不一样，她被挂了电话后，简直要被气死，她绝对不会听错予的声音。

    虽然只有一个“啊”字，但那绝对是予的声音。

    阿辰是怎么回事啊？

    他不敢吗？

    沈青很无语。

    重拨回去又没人接，思来想去，只好给予电话，了好几个，都没人接，差不多到第五个，终于被接通了。

    谢天谢地。

    “妈妈的予宝宝？还没睡呢，困不困，累不累，妈妈明天让人去照顾你？”

    周予：“……”

    认真来，瞒的最深的是他爸妈！

    周予不满的噘着嘴：“不要，你瞒了我这么久，你没有心！”

    “……”沈青沉默了会儿，“妈妈错了。”

    道歉有什么用啊。

    周予气呼呼的想。

    沈青觉得是时候坦白了：“其实我跟你过的。”

    周予愣掉了，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什么时候？”

    “你五个月大的时候。”沈青一完就感觉她也不是完全很心虚的，嗯，应该，大概……

    周予：“……”

    最后的最后，沈青彻底哄不好周予了，并表示再过半个月她回来的时候，一定要给他送一份大礼。

    周予委婉拒绝了，比起他生不生气，更怕的是沈青搞他。

    周予以一句他要睡觉为结尾，结束了这次的通话，尽管在手机里感受到沈青担忧的声音。

    一向报喜不报忧的周予，暂时没心情去安抚她。

    他刚低下头，就听见楼下有脚步声，有些急促与不稳，听起来像是在找人。

    该不会是大哥上楼找他吧！

    周予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了，他缩在楼梯上，将头抵在护栏与护栏之间的空隙中，确实能看见一个穿着黑色毛呢大衣的走上来。

    周予手指微蜷，然后指甲掐紧手掌皮肤，他嘴唇微微颤抖，紧接着那人一个转弯，就直接出现在周予的面前。

    就两楼的距离，周景湛气不喘，脸色正常，身上有寒气，从外面回来风尘仆仆的，周予看得仔细些，发现衣领有些歪。

    周予完全没想到周景湛会跟变魔法一样，咻的一下出现在他眼前。

    在周予丧失了表达欲，丧失了心情的时候，最希望能有人温柔的接住自己的疲惫。

    某些时候，懂比爱更重要。

    周予理解他，知道二哥出差了，也不强求立刻能见到他。

    可是人真正出现在他面前时，又是另一回事了。

    二哥完全满足了他内心深处最渴望的需求。

    “二哥……”周予立起来了。

    周景湛上前两步，他在楼梯下面，周予站在楼梯上面。

    他需要仰着头才能看清周予的脸，以一种爱慕的姿态，轻声：“半夜坐在楼梯不回房，我的男朋友怎么这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