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予的喉咙忍不住一阵干涩难咽, 他想话，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什么。

    反正怎么样都是大哥不爱听的。

    两人相对的沉默了。

    只不过周斯辰眼神过于冰冷，视线过于集中, 看得周予浑身不自在, 他捏了捏手指, 率先开口破这种平静。

    “我把文件放在这里, 里面有……”周予抬起眼看他，没忍住：“大哥……喝牛奶吗？”

    周斯辰终于面露倦意，刚才那些极端的情绪被他完美的收敛，又恢复一派淡然：“放下。”

    周予有些无措：“我……”

    “如果你今晚不想留下, 就马上走, 你想留下，就陪在我身边。”周斯辰后背往后一靠, “你知道我的心意。”

    周予深深叹一口气, 瞥了他一眼：“那我走了。”

    “还有, 我送出去的东西，是不会收回的，你既然不要股份，那我就以你的名义，做公益。”

    “……”周予震惊了。

    意思是送出去吗。

    那可是周氏的股份啊。

    某种程度上，大哥还挺任性败家的。

    “我考虑一下！”周予有些急了。

    周斯辰不再看他。

    周予也回去了。

    他出去后, 抓着楼梯扶手, 心有余悸。

    大哥啊，我的大哥, 我该拿你怎么办。

    如果他一直这样的话，那他们三个的关系永远尴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周予回去洗了澡后, 仰着头淋水，周围被水雾填满，周予被水珠在脸上，睁不开眼。

    浴室采用的是干湿分离，周予以前洗澡习惯性拿着手机进来，如果外面有人，他就不拿。

    就好像现在，洗着洗着，还能玩会儿手机。

    毕竟洗澡这件事，没开始之前动也不想动，开始之后，恨不得泡在水里，不肯结束。

    周予在微信上敲字。

    %^：回不来就算了，我自己一个人睡。

    二哥：我没有忘记早上出门时，你对我的笑，很灿烂。

    %^：所以？

    二哥：你现在在做什么？

    周予突然放下手机，45度角仰望浴室天花板，这种问题问得好直男啊。

    %^：没干什么。

    二哥：具体点。

    %^：……

    二哥：不？

    然后下一秒，聊天记录的页面忽然变成了视频邀请的画面了。

    周予吓得一哆嗦，不自觉的摁下了绿色键。

    周景湛大概回到酒店了，手机用支架支起来，他坐在椅子上，前面是几张纸，戴着眼镜，穿着V字领睡衣，很性感。

    不过周予比较……令人惊喜。

    周景湛微挑眉：“玩这么大？”

    周予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噌的一下，脸上仿佛烧着了似的，一把手机盖下！

    视频一下子黑掉了，但也没挂断。

    周景湛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你想玩大点，我也可以陪你。”

    周景湛没有听到回应，但是听到了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声音。

    过了会儿，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下了，接着周予气急败坏的：“我没有，我不是，你别胡。”

    “予，把手机拿起来。”

    周予偏不。

    “乖一点。”

    “我丢脸死了，你让我缓缓。”

    “缓多久？我可是很想你的。”

    明明二哥不在眼前，但周予还是害羞的捂着脸，然后才悄悄地睁开眼，脸颊因为水汽弥漫而泛红。

    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害羞的。

    他们还一起裸/睡过呢！

    周予自个调整心态，把手机转过来。

    周景湛看了看他身后：“怎么还在浴室。”

    周予：“……”

    忘记出去了。

    周予拿着手机走出去，下意识把手臂垂下，刚好对着某个部位。

    然后周景湛来了句：“没穿内裤。”

    周予：“……对。”

    “穿上。”

    “为什么？”

    周景湛的理由简单又霸道：“因为我不在身边。”

    “我今天……”

    “不许岔开话题。”

    “……”周予放弃了，他找了一圈，才找到自己的内裤。

    然后当着周景湛面重新穿上了。

    他们之间是第一次视频，既然感觉新鲜，同时又非常想念对方，所以聊了很晚。

    聊到周予拿着手机昏昏欲睡。

    手机屏幕有些歪歪扭扭的，正好将周予的额头，眉眼，鼻子跟嘴唇全部放进去，角度不太好。

    周景湛凑近屏幕，仔细的看了他一眼，：“晚安。”

    第二天一大早，周斯辰便收到周氏成功收购明科的消息了，王亿这边亲自电话过来，要跟周斯辰吃饭。

    周总甚至连电话都没有亲自接，而是胡特助代劳。

    久而久之，聪明如王亿也知道，一旦被周斯辰吞掉的东西，是不可能再吐出来的。

    王亿只能碎了牙齿，混着血水往下咽。

    顺便再教训一下不争气的儿子。

    听昨晚出去浪的时候，在晚饭时间跟周氏的二少爷碰上，结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冲突，两方突然起了。

    应该是王珊元被单方面殴，完全不是人家的对手。

    王亿知道后特别丢脸，更重要的是他听到对方也就一个人，而王珊元当时身边一堆兄弟，有些没帮忙，有些帮了也是被的份。

    总之差点上了新闻。

    因为提前完成任务，周景湛直接从B市回来，然后直奔公司。

    他进门给周斯辰报备，结果周予也在。

    周予愣住了，他知道二哥今天回来，但是不知道，会在这里见面。

    周景湛鬼使神差的问了句：“予最近表现还好吧。”

    可惜周斯辰没搭腔，他从昨晚开始，周身的气息压到最低，周予都不敢靠近。

    “他的事，在公司，你不用管。”

    周景湛立在桌前，穿着扮严谨，一丝不苟：“我确实可以不管，予是他自己的，他自己管自己。”

    周斯辰看着他，极为冷淡。

    周予懊恼的垂下头。

    天呐，关系好僵。

    中午吃饭的时候，周予下楼去市场部吃饭，照例会给大哥饭。

    但他没急着去食堂，反正现在人多，连座位都不好抢。

    周予等周景湛忙完之后，拉着他的手臂拽到了走廊尽头处，上次在这里吃了予亏的还是胡特助跟陈两个人。

    “你跟大哥怎么回事啊？”周予问他。

    周景湛轻着嗓音：“这话应该我问你。”

    周景湛对周斯辰挺了解的，毕竟刚被收养的时候，周斯辰也不过才几岁，而他当时才学会走路。

    两人相差年龄不大，从就能聊在一块。

    基本也没有吵闹过。

    他不争不抢，跟周斯辰沾边的，他也不愿意理睬也不愿意触碰。

    就好像股份的时候，周景湛不想要，他既不是大哥钦定的继承人，也不是予那样有血缘关系的。

    但周博旭依旧把他算进去，给的还不算少，除了周斯辰外，就他占比最重，在董事会上有一票否决的权利。

    私底下董事会某些老家伙看不惯周斯辰铁腕作风，想怂恿他试着争权，豪门内斗财产分割兄弟对决，向来是最有看点，也最刺激的。

    周景湛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他连回应都不屑，晾着他们，好几年。

    到现在还有些人依旧没放弃。

    但选择权在他手上，不放弃也没什么影响。

    还能让他去提醒周斯辰，董事会里有哪几个叛变的。

    周景湛唯一从周斯辰手里拿走的，只有周予一个人。

    周予勉为其难的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大概的了一下。

    周景湛听后，低着头，眼尾划出一道柔美的弧度：“也就是，他在生你的气，但是把气撒到我身上了。”

    周予：“……”

    好像是这样的，没错。

    走廊外边是通风的，周景湛缓缓抬头，压着嗓音：“冷死了。”

    周予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不冷，我在。”

    周景湛抱着他，用下巴抵在他肩膀上，亲昵的蹭着：“你算怎么办？”

    周予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清香扑鼻：“今晚我会清楚的，你跟我一起去，在门口等我。”

    连续几晚，周予吃完饭都要去周斯辰那边加班一时左右，今晚也是，一样的时间，甚至一样的衣服，一样的环境。

    摆设从未变过，除了月季。

    花瓣边边开始卷起来，泛黑，有些枯萎了。

    周斯辰坐在椅子上，旁边也放置了一张，周予熟门熟路的坐下，椅子稍微移动角度，几乎呈现出面对面的趋势。

    “签了。”周斯辰拿过来放在他面前。

    周予认真的凝视他的双眼，。

    周斯辰的眼睛深处仿佛藏着一团暗火，直勾勾的看着他，今天一整天他的脸色算不上好。

    现在看着，脸色缓和不少，还有几分柔情的感觉。

    周予轻唤了声：“大哥。”

    他伸出双手抓着周斯辰的手。

    比起周斯辰的大掌，周予的手能被他完全包裹住，但他没动。

    现在是周予握住他的手，软软的，暖暖的。

    周斯辰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了，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你是以大哥的身份送给我，还是以喜欢我的身份，送给我的？”

    “然后呢？”

    “前者，我要，我在乎；后者，我不要。”

    周斯辰把手从周予手中抽出，轻轻拉开抽屉，拿出另一份合同跟一支笔：“这是你跟沐之行谈下的，我也一并给你。”

    抽屉没关上，周予看了眼，发现里面有一盒烟跟银色的火机。

    周予没动。

    周斯辰嘴角微抿，他向来强大，从未屈服过任何人，活了快三十年，还是第一次在人前轻声细语，低人一截，而且是他自己甘之如饴。

    但现在那个令他甘之如饴的人，在逼他做选择。

    用他最喜欢的那张脸，最喜欢的乖巧姿态，最喜欢的人，问了他这个锥心刺骨的问题。

    周斯辰忽然抬起手，：“抱抱。”

    周予犹豫了一下，站起来，走过去，依偎在他怀中。

    周斯辰微垂着头，嘴唇掠过他的发丝，一只手摁着他的后背，表情温存无比：“是哥哥。”

    周予微眨着眼。

    周斯辰重复了一遍：“是哥哥送你的。”

    周予心口一酸，眼睛瞬间就红了。

    周斯辰问他：“还要不要，在不在乎？”

    周予带着微弱的哭腔：“我要，我在乎，是哥哥。”

    *

    在周予进去之后，周景湛一直站在门口，他没有看时间，也没有看手机，而是望着前方，书房卧室楼梯，一砖一瓦，充满着回忆。

    这是他们三个人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

    卧室门突然咔嚓一声，有了动静。

    断了周景湛的思绪。

    他回头一看，看见了红着眼，分明哭过的予。

    意料之中。

    他走过去，用食指擦了擦他眼角未干的泪珠。

    “没事了。”

    周予轻轻的嗯了一声。

    “二哥，大哥抽烟吗？”

    周景湛凝望着他，将他的手攒紧，有些冷意。

    “抽，他以前读书的时候，就开始抽了。”

    道上的人都周氏集团的周总不抽烟不酗酒，也不爱姐，洁身自好的很。

    周景湛估计周予可能是看到什么了。

    “为什么现在不抽了？”周予心里隐隐有个答案。

    周景湛一边牵着他上楼，一边：“因为你时候有哮喘，闻不得烟味，大哥就戒了。”

    “戒了十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