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有问题的詹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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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的H大并不十分热闹,学生们大多在午休,校园中来往的人不多。篮球场上倒是什么时候也不缺球的人,篮球一下下砸在地上砰砰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将午后时光衬托得更加无聊与沉闷。

    阳光还很炽烈,葳蕤的树木过滤了光线,在地上投下了厚厚重重的阴影。

    闫宽和伙计漫无目的地走在林荫路上,偶尔路过什么建筑,闫宽都会简单的介绍一下。

    介绍的确实太简单了,比如:这是教学楼,那是体育馆。

    可架不住伙计求知欲旺盛,频频追问,闫宽也只得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回答,两个人有有笑,气氛倒也十分融洽。

    “坐一会吧。”闫宽指指湖边的长椅,“这椅子一般时候抢不到。”

    “为什么?”听了这话,伙计刚坐到椅子上的屁股又欠了起来。

    “情人椅,天天晚上十分紧俏,一座难求。”闫宽在伙计身边坐下。

    伙计摸摸椅子扶手,眼神突然热烈起来:“哥,你上学哪会儿,和姑娘坐过这里吗?”

    闫宽一怔,随即“啧”了一声:“年纪,成天想什么呢?”

    “到底坐过没有啊?”伙计眼神热切,如果有尾巴此时已经摇了起来。

    “当然坐过啊,”闫宽交叉双手抱头靠在椅背上,“你哥当年可是学校中风云人物,书读得好,球得棒,爱慕你哥的人从校园南门排到校园北门。”

    伙计哧哧的笑,被闫宽推了一下脑门:“不信啊?”

    “信!”伙计点点头,“别人要是这么那肯定是吹牛,但是哥你这么我信!”

    闫宽挑挑眉毛,不咸不淡地了句:“唬谁呢?专挑好听的。”

    “没唬你。”伙计挠挠头,一副傻相,“哥,你太帅了,我一个男的都觉得你特别帅、特别酷,而且你人又这么好,喜欢你的女生肯定特别多!”

    “那又有什么用?到现在不还是孤家寡人。”闫宽下意识的去翻烟,想到这是校园又无奈作罢。

    “哥,给你这个。”伙计从口袋中拿出一支棒棒糖,“含着这个可能就不那么想抽烟了。”

    闫宽看着递到面前的棒棒糖,想起了曾经的一个姑娘。那姑娘为了让闫宽戒烟,也准备了很多糖果,只是闫宽心意不坚,最终还是辜负了姑娘的好意。

    现在想想那姑娘的面庞在自己记忆中都已经模糊了,像一幅氤氲着湿气的水墨画,看不真切,只觉得缥缈。

    闫宽接过棒棒糖,撕开包装放入口中:“怎么贤惠的像媳妇似的。”

    伙计丝毫不介意闫宽的戏弄,附近没有垃圾桶,他就将糖皮叠好揣到了口袋里:“哥,那些姑娘的眼睛是不是都瞎了,放着你这样一个大帅哥不扑?不过咱也不用着急,我妈好饭不怕晚,将来你一定能遇到一个特别漂亮,特别优秀,特别爱你的人。”

    “你妈,你还是个宝妈男啊。”

    闫宽口上趣着伙计,心中却划过一丝怅然。七八年前的自己,坐在这张长椅上,也曾幻想过今后会遇到一个可心的伴侣,拥有一份幸福感情,继而组建一个美满的家庭。可如今看来,只能笑当初的自己太太天真。在凡情俗事的困扰中,美好的梦想会被一点点被剥下外壳,露出不那么美好,甚至有些丑陋的现实,而这些现实让心中逐渐生不出一点波澜与向往,最终将一切扭曲的观念看做了理所当然。

    可此时,闫宽不想击伙计,谁都有权利做几年美梦。

    “嗯,会的,你也会的。”

    蓦地,伙计的耳尖红了,他别扭地错开目光:“我不急,我要先立业再成家。”

    闫宽笑着撸了一把伙计的头:“有出息,哥支持你。”

    他将棒棒糖在口中从左侧推到了右侧,鼓着腮帮子问伙计:“为什么非得到校园来看看啊?不觉得无聊吗?”

    “这不是有点……羡慕吗,挺向往的。”伙计有点不好意思,“以前我也来过,但……感觉不太好,有点胆怯,太没底气。”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在天空中慢慢换了位置。伙计看到有几束阳光在了闫宽身上,他往长椅边上靠了靠,拉闫宽坐到阴影中。

    “这回就不一样了,你这个大学生带着我来。”伙计斟酌了一下用词,“感觉就像是你邀请我来的,我是你可以将你的大学介绍给我的那种朋友。”

    伙计语中的自卑和脆弱直直地击中了闫宽,作为一个身上背负着沉重负担的外乡人,闫宽的自卑与迷茫已经深入骨髓,只是他更善于伪装,善于自饮苦水,不会轻易地向外人坦露自己的脆弱。

    有些心疼,不知是心疼伙计,还是隐忍的自己。

    闫宽将口中的棒棒糖慢慢咬碎,荒唐地思量着甜蜜的糖果被咬碎的时候会不会感觉到疼?

    “想上大学?”闫宽含着一嘴糖渣子问道。

    “啊?没有没有。”伙计笑得有点落寞,“我读完初中就不读了,哪里有资格上大学。”

    闫宽吐出塑料杆,毫不客气地递给伙计:“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不是上这种大学,是夜大,也学知识,也给文凭,也作数。”

    “夜大?”伙计有点懵。

    “对,利用晚上的时间和休息日上的大学,对学生原来的学历要求不那么高。”

    伙计有点欣喜,眼中泛起了淡淡的光。

    “走,咱俩现在就去夜大,看看有什么专业适合你。”

    闫宽拉起伙计就走,甚至比伙计表现得还要急切。

    两人倒了两次公交车,在一个十分破败的校园门口下了车。

    校园面积不大,教学楼带着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特征,灰瓦黑墙,红木窗棂,老旧而斑驳。

    伙计丝毫没受到学校外观的影响,脚步轻快,带着少年人的雀跃。

    两人进了学校并没有人接待,进了教学楼敲了好几个办公室的门,才找到一名工作人员。

    “现在是白天,学校没什么人。招生处在1202室,那里有值班的老师,你们直走转弯就是。”

    指路的人乍一看年纪很,但细看下来眼角已经有了纹路,三十多岁的样子,斯斯文文,清清雅雅的。

    闫宽点点头,拉着伙计就往走廊深处走。

    可伙计却拖拖拉拉,不住地回头看向那名工作人员。

    “詹老师?……你是詹老师吗?”伙计怯生生地问了声。

    走廊那头的背影明显一顿,转过头来:“你是在叫我吗?”

    闫宽看着伙计脸上逐渐放大的笑容,慢慢皱起眉头,詹老师?怎么这么耳熟?

    他用舌头顶了顶牙齿,想起来了。

    那个有作风问题,被赶出村子的支教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