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白固跟言晏对视着。

    他初时的震惊已渐渐散去，脸上的表情变得沉重。

    白固不知道言晏为什么要选择假装失忆。

    要知道滕子文那种性格，如果知道了这件事情，无疑又是一场狂风暴雨。

    白固叹了一口气，问：“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是继续装下去，还是自然而然地“恢复记忆”。

    言晏眼中带着两分迷惘：“我……”

    “你也不知道是么？”白固反问。

    言晏默认。

    其实他刚刚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的确一时没有认出滕子文，“你是谁”三个字就脱口而出了。

    等到后来记忆慢慢回笼了，他却又犹豫着没有告诉滕子文。

    之前车祸时发生的一幕让他彻底绝望，言晏想，如果能借这个机会离开滕子文，或许对自己来才是更好的选择。

    谁知道滕子文竟然不肯放他离开，还……还又做出了种种状似一往情深的行为。

    甚至还……在他面前赶走了温哲。

    可言晏就那么装着，装到现在已经骑虎难下。

    他选择白固透露他没有失忆，或者更准确地，是已经恢复记忆的真相，就是因为白固可靠，而且最有可能给他正确的建议。

    白固跟言晏相顾无言。

    过了一会，白固无奈地开口道：“我觉得，这件事情……你不可能一辈子瞒着滕子文。更别，你能一直装下去吗？”

    白固顿了一下，继续道：“也不要马上你恢复记忆了，一点点来。给他个适应的过程。

    想来想去，只有这样做才是最好的办法。

    言晏听了白固的话，一脸犹疑。

    白固也不继续劝他。

    白固相信言晏该明白的道理都明白。

    做出一点点恢复记忆的样子，总比接下来哪天滕子文发现言晏是在骗他好。

    “我知道了。”言晏闷声答道。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刻，病房的门被人大力推开。

    滕子文布满寒霜的一张脸出现在门口：“你知道什么了？”

    在滕子文背后，姜管家带着点惊慌的脸也紧接着出现了。

    管家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滕子文这么生气的样子了，心里惶惶然，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只知道，滕子文进了休息室后，隔了一会儿就沉着脸出来了，身上还带着股煞气。

    滕子文的额际隐隐有青筋跳动，病房里的白固跟言晏都被吓了一跳。

    言晏大气也不敢出。

    滕子文向前迈了一步。

    他不知道，如果自己没有让人在言晏病房安了监控，他还要被隐瞒多久！

    一想到言晏装着失忆的样子，要离开自己，滕子文的怒火就快要淹没理智。

    言晏怎么敢！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滕子文的声音沉沉地压在了言晏的心上。

    言晏望了滕子文一眼，咬了咬下唇，没有答话。

    滕子文又往前迈了一部，言晏害怕地缩了缩。

    滕子文的手握成拳，捏得啪啪作响。

    白固见状不好，出声道：“滕……”

    他才出了一个字，滕子文就转头盯着他，眼神一片凶狠：“白固，我让你来看言晏，你倒好，和他一起研究怎么瞒着我？”

    “滕子文，你别不讲理，白固是今天才知道这件事情的。”言晏见滕子文开始迁怒白固，急忙叫道。

    滕子文的眼睛闪着血光，不理会言晏，对着白固道：“你马上给我回去。”

    白固没有动。

    滕子文冷笑一声：“不要让我叫人请你出去。或者你想要我叫齐贤来接你？”

    白固闻言握了握拳头。

    言晏虽然很想白固留下来陪自己，但也知道，白固不走的话，滕子文只会更加生气。

    滕子文的怒火，由他而起，也只能由他一个人来面对。

    言晏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白固道：“你先回去吧。”

    白固看了眼言晏，又望了下滕子文。

    他望滕子文的时候，姜管家在滕子文后面幅度地比划着，也劝白固先回去。

    白固最终缓缓地站起来，离开了。

    白固离开之后，滕子文回过身，“啪”地一声把门甩上了，连姜管家都关在外面。

    姜管家也顾不上差点被门撞到鼻子，马上伸手去推门，却没有推开。

    滕子文把门也给锁上了。

    姜管家在门外急得团团转。

    滕子文一步步逼近言晏。

    言晏不自觉地往后缩。

    滕子文看见言晏对自己惧怕的样子，胸腔里一股闷气越来越盛。

    “你知道了？我倒想听听，你知道什么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滕子文跟床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

    他不敢靠得太近。

    滕子文担心自己靠言晏太近的话，会忍不住想出手掐死言晏。

    “言晏，你到底是没有心，还是你根本就是在用手蒙住自己的眼睛！”

    “哈！我没有心？我没有心的话就好了！”言晏听了滕子文的指责，忍不住反击道，“到底是谁一边着爱，一边却在生死关头护着另外一个人。”

    言晏带着哭腔吼道。

    滕子文闻言却有些不明所以：“你什么？”

    “滕子文，我并不希求生死关头你能挡在我前面。你怎么样都好，我都不会怪你。可是你怎么能当着我的面，去护别的人啊！”言晏语不成调，“你怎么能啊！”

    滕子文这才明白，车祸时后座发生的那一幕被言晏看到了。

    滕子文气言晏骗他不相信他，却也气自己没有保护好言晏。

    言晏对他的信任，是他亲手破的。

    那个时候他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才知道，破碎的信任要修补好，有多么困难。

    他往后退了一步，忽然觉得自己的怒火，无处可发。

    滕子文的胸口闷得生疼，

    好不容易找到病房门钥匙的姜管家，正要开门呢，就听见门内传来一阵阵砸东西的声响。

    他心里也跟着一颤一颤的，生怕滕子文冲动之下又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管家插了好几次，才把钥匙对准了。

    管家推门进去的时候，滕子文正把病房里最后一样能砸的东西砸了。

    那是窗台上的一盆花。

    巨大的声响把病床上的言晏吓得又是一颤。

    滕子文砸完东西，站在原地喘气。

    病房里一片狼藉。只有病床那一圈显得特别干净。

    滕子文望了管家一眼，眼里带着没有散去的戾气。

    姜管家看得心惊胆战。

    下一刻，滕子文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里的血色消退了许多。

    滕子文迈动脚步，不看言晏一眼，径直离开了病房。

    姜管家看看滕子文带着凛冽离开的背影，又望了望言晏瑟缩的模样，最终还是决定留在病房。

    姜管家越过地面的狼藉，在言晏床边坐下。

    言晏对于这个一直关心照顾自己的老人还是很尊重的。

    想到自己骗了姜管家那么久，言晏就非常愧疚。

    “姜叔……”言晏轻声唤，一脸惭愧。

    姜管家摆了摆手，示意言晏不用愧疚。

    “言少没有真的失忆就好。”姜管家拍了拍言晏的背，道。

    姜管家的不责怪，反而让言晏更抬不起头来。

    姜管家轻拍着言晏的背，安抚他的情绪：“言少，大家都很担心你呢。现在你没事，比什么都好。”

    姜管家等言晏的情绪平复了一些，才开口帮滕子文话：“言少，虽然少爷那个性子，是该让他吃吃苦头，但你这次选的方式，实在太不对了。其实少爷，才是我们之中，最担心你的那个人。“

    言晏闻言，眼圈一下子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