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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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瞧瞧,朕才起这丫头,她现下竟就来了,可真真禁不起念叨。”

    栾凤浀略略一指,眸色漆暗转瞬即逝。

    “宣她进来吧。”

    李常侍拱手应诺,疾步退去。

    片刻,殿门再次开,司清颜大步流星迈进,从容掀衣下拜:“弘文馆学士司清颜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寂静大殿中央,明紫身影伏跪,香炉轻烟缭绕,渐次消无,上首不知量什么,许久,方才张口。

    “阿颜还真是见外”

    “臣掌礼术编修,自当恪守人臣之仪,岂敢妄为”,司清颜凤眸微敛,额低垂,丝毫未有慌乱。

    “哦?”

    栾凤浀旋旋扳指,眸间透出兴味:“看来阿颜编修古籍,可谓颇有收获啊,只可惜少了些红袖添香,择日不如撞日,不若朕就赐你桩良缘如何?”

    “陛下!?”

    司清颜直起身,广袖一展,正待话。

    方奎月却是眼一眯,轻笑起来:“殿下,陛下都还未下旨呢,您急什么。”

    急什么?急什么你还看不出来!

    司清颜神色微愠,她这些年刻意与众朝臣划清界限,眼见总算有了成效,未想平白竟又引栾凤浀疑心。

    方奎月这先斩后奏玩的,还联姻?

    怎么看都像是成心找事!

    “怎么,阿颜还有话?”

    栾凤浀眸色一轻,斜斜靠向椅背,单手贴着下巴,微挑挑眉。

    “成亲可是大事,朕可不瞎绑鸳鸯,但你若没个人选,朕免不得要替你做回主,也算全了老永安侯故去前的心愿。”

    “陛下,臣您是知道的,这一下子,臣上哪儿去拉扯个人出来”,司清颜微微叫屈,“您好歹也给个期限,让臣好好选选不是?”

    “期限?”,栾凤浀忽的一笑,“那朕就给你三个月,只一点,莫要叫朕失望才是。”

    “谢陛下”,司清颜舒口气,赶忙趁方奎月掀唇之际,领旨谢恩。

    栾凤浀勾起唇,恣意颔首:“那就跪安吧。”

    原想借着赵世絮,消栾凤浀对自己早已淡下的猜忌。

    这下可好,全白折腾了。

    司清颜一出殿,猛地一翻白眼,到底是看在两家过往份上,留了面子,甩开欲扯住她的手,不顾身后叫唤,扬长而去。

    微风卷起官袍下摆,肆意轻扬,略显深凝的脸上蓦地闪现一丝奇异诡笑,方奎月看着彻底消失不见的明紫身影,背起手,唇勾的越发大了。

    “什么,永安侯世女要招亲了,真的假的!”

    嘈杂声里突兀一声惊呼,艺郎拨琵琶的手一顿,酒客笑闹声止,二三楼里,隐隐约约聚满了人,垂帘后锦衣华衫,衣香鬓影,刹那静音,几乎落针可闻。

    “当,当然,那是我舅娘方少府亲口与我的,怎会有假”

    浑身穿绸着锦的尖脸女子见众人将视线都移到了自个儿身上,霎时梗着脖子,神气起来。

    “我可告诉你们,这乃是陛下金口玉言,亲下的谕旨,除了我舅娘,可就我一个人知道了,旁人想听,都听不来呢!”

    众人心思各异,茶林酒舍间,顷刻又热闹起来,须臾便有人将盛京内未婚嫁的各府儿郎一一细数,提议开庄下注。

    此等新鲜又有趣的赌法,顷刻引来众人叫好。

    一时间,席卷全城。

    四下涌来的百姓瞬间塞满坐落各处的媒人馆,排不上号的,干脆自个儿扯了自家儿子的生辰八字跑去永安侯府门前,巴巴堵着,便是攀不上门第,做个侧侍,也是够几辈儿孙吹嘘的了。

    高门大户惯来矜持,讲究做派,当下吩咐府里最能耍嘴皮子的门客,带上家中仍待字闺中的几个郎画像,拉着一车红绸包裹的箱笼,搁武宁大街一站,也不进不进,架势却是一下摆了出来。

    旁的簪缨世家自然看不过眼,当下匆匆回去换了行头,带着一众衣饰簇新的奴仆,人手一个精致贵重匣子,浩浩荡荡的高捧着,一路碾压而来。

    这般你来我往,宏广肃然的武宁大街一时竟热闹的如同集市,到处都堆满了人。

    一下张家叫板,一下又李家挤兑,往日轻易瞧不见的值钱宝贝,一件又一件流水似的被人端上来,攀比哪家的更华贵,哪家又更有底蕴。

    成郁玑嘿嘿着秋风,两头都不得罪,实在顶不住了,趁着喝水间隙一拨又一拨的往舒云斋递消息。

    “殿下,您您这是要去哪”,夜虹大张四肢,挡在门前,“各家请的媒人从府门口都快排到南城门外了,您这时候走哪成啊。”

    “不走,难不成还真让他们进府!”

    司清颜瞪起眸,一把拨开夜虹,脚尖一点,倏然远去。

    夜虹看着黑点愈来愈,无奈拿手盖脸,得,只能盼着各家自个儿消停了。

    她被栾凤浀限期择亲的消息,早已传遍全城,茶楼酒肆气氛空前热烈,大街巷,就连卖糖人的,都攥着几枚才赚来的铜钱,兴冲冲的奔去赌坊。

    哪哪都是看热闹的人!

    司清颜踏着虚空,一时竟不知该去何处,她轻点翘沿,落在全城最高的钟塔顶,举目远眺,看着夕阳一寸寸落下,余晖洒满天际,万家灯火一盏一盏亮起,渲染无边夜幕。

    不远处,红烛辉映,簇拥堆积,较之其他屋舍零星光点,显得尤为醒目。

    那是---

    司清颜双手抱膝,下巴搁在腿弯间,脑海忽的闪过一张倔强明艳,似泫然欲泣的脸,不禁微微一愣。

    怎么就想到他了呢

    司清颜侧侧脸,头抵着膝盖,莫名有些郁闷,明明答应乙瞿了的,自己怎么可以再去那里,乙瞿若是知道,定然又要念叨。

    怎么就答应了呢!

    司清颜烦躁的又侧了另一面脸,贴住膝弯,两眼凝向另一处。

    大片漆黑间,仅有一户点着灯火,那是乙瞿的宅院。

    可是--

    司清颜眸一眯,若是像上次一样偷偷的去,不叫人知道,也不算违背对乙瞿的承诺吧。

    司清颜猛地站起,双臂微张,极速跃下,几下轻点,悄无声息的落在末流居天井前。

    微光朦胧,烛火不甚明亮,只能借着月色,依稀辨出去往竹笙屋子的方向,司清颜轻拧拧眉,忽的想起先前某人在漆黑中,闷声摔的那一跤,顿时升起丝不满。

    生意做的这样大,怎么连几盏灯都舍不得点,不知道摔跤有多疼吗!

    司清颜忿忿踏过长廊,迈进转角,眼前突地豁然开朗,再不复原先的破旧沉暗,地砖簇新,画着富贵花的灯笼高高悬在廊下,照亮一方天地。

    里头人进进出出,不知在忙活什么,但每个人都扬着笑,举手投足处处透着殷勤,好似竭力巴结谁的模样。

    司清颜一时怔住,有些怀疑自己走错了地,她四下望望,偏偏景物一丝不差。

    难道是竹笙换地方了?

    “竹倌人该起妆了,这可是大喜事,耽搁不得~”

    一声喜气洋洋的娇语,穿出窗棂,一下撞进进窗外人耳里。

    窗下身影蓦地顿住,不知为何,竟是有些僵硬。

    “竹倌人好福气,能得赵将军一眼看中,旁的人可是连做梦都不敢想有一日能被抬进高门大院,做个正经侧侍呢,您呐,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一人语声细细,满口恭维艳羡,窗纱间,投下几抹淡影,抚弄着几缕乌发,似在往上抹什么的模样,一旁忽又走近一人,淡影一下浓郁,身姿妩媚,宛若柳摆。

    “阿笙,你听了吗,世女殿下要选亲了,是陛下亲下的圣旨,着令三个月完婚呢~”

    司清颜皱皱眉,心头突兀的袭上阵不知名的慌乱,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为什么听到他要为人侧侍,她会想冲进去解释呢。

    明明,明明自己只是和他见了两面,明明,明明…

    司清颜眉眼垂下,杵在阴暗里,五指紧紧扣起,这是异世,由女人主宰天下的异世,男子恪守礼教,束缚闺中。

    而他现在要嫁人了……

    黑压压的窒息感挤在周遭,司清颜凤眸暗下,唇色用力的有些发白。

    他的生死福祸,皆会掌在他的妻主手里,一言一笑,都会绽放在别人眼底。

    一切都不再与她相干。

    她仍是一个过客。

    一个无足轻重的过客。

    就像以往,就如现在。

    明明习惯了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有些不甘心呢?

    司清颜抚上心口,指尖细颤。

    “哎呀,吉时快到了!镇国将军府的轿想是已经在后院等着,咱们,咱们得快些,免得赵将军动怒。”

    屋内一时忙乱起来,隐约能听到几丝被扯痛的轻呼,可是没有一个人在意,谁也没有在意。

    镇国将军府?

    是赵世絮!

    赵世絮这样心高气傲,怎会无缘无故看上竹笙!

    司清颜靠近贴着喜字的窗格,细光透过窗棱,洒在她眼尾处,印的有些发红。

    不行!

    她绝不能让竹笙白白葬送在她手里!

    杂乱心绪须臾退去,司清颜凝着屋里脸色被妆粉覆盖,却仍透着几分青白的竹笙,眸光一下坚定。

    便是要许人,也不能许给这种人。

    司清颜深深呼口气,自然而然的,将方才的焦急迫切,归究于对竹笙抱有歉意,想要补偿的一种情绪宣泄。

    “好了好了,瞧瞧,竹倌人这般一扮,当真如贵人一般呢”

    屋里,几人叽叽喳喳,哄笑着,将盖头密密实实的罩住铜镜前人影,将他一把搀起。

    “竹倌人,以后富贵了,可别忘了咱们,毕竟屋里的,可都是送了你一路的。”

    那袭红影蓦地低头,却没有应声,几人笑嘻嘻的,自顾自的着赞话,像是事先编排过似的,每一步都恰到好处。

    司清颜清晰的将这些印进眼底,出乎意料的平静。

    “将军,都安排好了,那些人都是刀口舔血,嗜血成性的,绝无下手留情的可能。”

    妇人裹着大氅,帽兜下面目寡淡,神色间却是透着股不出的精明,弯腰躬身,一揖到底。

    “很好,这一次,本将军定要那司清颜葬身此地,永无翻身之力!”

    话间,那人调过身,月光下,赫然是赵世絮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