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好…好生养?
眸光轻暗,竹笙咬唇看向身侧。
姣颜一如常时透着清雅,长睫下凤眸看不出情绪。
难道连她都没有法子吗?
无力感浮上心头,竹笙眼角发酸,从到大,他所求不多,也未曾奢望什么富贵。
如今也一样。
可老天好似极爱作弄他…
厅堂内,朊砚哭声渐止,抽抽噎噎的跪直身,像是受了极大委屈,通红眼眶直直凝向二人。
气氛徒然有些微妙。
这蹄子倒是会挑时候
花倌主暗啐,当即挂起笑:“殿下,您看…”
“不必了”
司清颜眉心微凝,干脆取了个折中的法子。
“你的要求本殿应了,赵世絮那本殿会亲自去解决,竹笙仍留在楼里,他的一应开销由本殿承担,你将身契取来,要多少银子,本殿也一并给了,往后他的一切与卉春楼再没干系。”
“殿下既都这么了,奴家自然也就放心了,一会儿就将身契取来,任您处置~”,花倌主喜得一挑眉,连连应诺。
“嗯”
司清颜微颔颔首,转而将眸光投向朊砚:“至于你,往后无事,就莫要靠近末流居,也不要再想着接近竹笙,本殿眼里容不得沙子,你很聪明,应该明白本殿在忌讳什么。”
朊砚银牙暗咬,面上却仍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眼睫轻颤,极快的轻点下头。
“诺”
眸光发虚,直到回到自个儿屋子,竹笙仍有些回不过神,从十指交缠的手,一点点的移回到司清颜面上。
“殿下,赵将军与您不睦?”
“嗯,是这样没错,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司清颜不以为意的点点头,既而好奇的看向他。
竹笙摇摇头,没有回答,只凝着她,继续道:“殿下不怕镇国将军府吗?盛京城大家都镇国将军府不能得罪。”
“嗤--,那是她们”,低下身子,司清颜挨向竹笙,凤眸清晰的倒映进他眼里,“本殿早就与赵世絮有了嫌隙,得不得罪的,还有什么要紧,你瞎担心什么呢~”
食指戳戳他脑门,司清颜漾起笑,“再,你还是本殿救命恩人呢,本殿哪能不顾你?”
竹笙屏住气,瞠大眸,愣愣的看着放大到眼前的脸,心跳骤然加快。
意识快于理智,身子不自觉急退几步,竹笙目光游移,脸一瞬烧的发红:“殿…殿下”
“怎么?是昨晚着凉了吗?”
司清颜拧起眉,有些担忧。
“不…不是”,竹笙慌乱摇头,捂住脸侧过身。
“不是?那你脸怎么突然这么红?”
司清颜很是不解,不是发烧,还能是什么?
竹笙偷觑眼司清颜,越发晃晃脑袋,面色通红如血:“竹笙没事,是真没事,殿下还是不要管了…”
“不成,还是叫个大夫吧”,音如玉碎,莫名坚定。
竹笙一愣,抬眸看向她:“可是盛京,没有医馆会愿意到卉春楼医治病人的”
“哪有什么愿不愿意,不过是钱没有抵过面子而已”
司清颜摆摆手,既而朝虚空唤道:“隐一,去附近寻个口风紧的大夫。”
“殿下是在与谁话?”
竹笙抬头,只瞧见四四方方的屋顶,甚是奇怪。
还不待他继续问,一个抱着剑,穿着劲装,眼神带恼的黑衣女人突然出现在面前,咬牙切齿的冲着他身侧恨道:“司清颜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是来给你跑腿的吗!”
“随扈?死士?”司清颜挑挑眉,“总之,本殿现在还伤着呢,这万一弄不好,可是会没命的,要你请个大夫也不过分吧”
“你!”
隐一瞪起眼,磨磨后槽牙,甩手飞向屋外。
“殿下,她…她昨晚…”,竹笙指指消失的隐一,突然结巴起来。
司清颜不在意的笑笑,“别理她,不过是被迫得寸步不离的跟着本殿,厌烦了而已,过一阵儿就好了。”
寸,寸步不离?
那…那昨晚,岂,岂不是…
竹笙浑身像是被浸在热水里,咕咚咕咚的冒起热气。
只要一想到他和她同床共枕的时候,屋顶上还有人观摩着,那一晚的记忆,刹时变得不忍直视。
“殿下…殿下怎么可以…”
竹笙羞恼起来,几下奔上床榻,头埋在枕里,瞬间觉着天都塌了。
“我…我怎么了?”
司清颜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他在生气什么
不就是调侃了一句隐一嘛,他才头一回见人家,就这么维护她?
心头莫名有些泛酸,司清颜捂上胸口,突然有些委屈,她这伤还是为他来的呢,再请大夫,还不是怕赵世絮给他下毒,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红艳艳的纱帐里,床榻凌乱,二人或跪或立,远远躲开,妆镜侧,妖艳面容扭曲,狠狠的将一应妆盒惯下地。
噼里啪啦一地碎瓷,各色香气浓郁飘散。
朊砚急促的按住胸口,双目狰狞:“那个贱人!那个贱人!”
“倌人…倌人您别气坏自个儿,为那蹄子不值当”
面色发白,渠色缩在角落,眼睫微颤。
“不值当”,朊砚重复,眼神阴翳的望向他,莫名勾起唇角,“是不值当,该气的合该是别人才对~”
笑声透出阴凉,似是又有了主意。
渠色眼睫垂下,掩住眸底情绪,青笃却是活泛起来。
“倌人可是想着了法子?”
“昨儿你”,朊砚侧过眼,“香萝坊的消息,是方少府的外甥女最先传出来的?”
“对,就是她,奴选胭脂路过那,瞧的真真的,就是她,没错”,青笃忙不迭的点头。
“呵~”,朊砚奇异的笑笑,“附耳过来,我有事交代你去办。”
方府后花园,方齐溪正百无聊赖的数着花瓣玩,身后一堆侍从低眉颔首,静静而立,香茶时不时腾起,不知煮沸了多少回。
花间径上,突然急急忙忙的出现个人影,气喘吁吁的跑近。
“郎,方才…方才有个厮送来封信,是永安侯世女…”
一听到是司清颜送的,方齐溪立时按捺不住急切,丢开早已惨不忍睹的花束,劈手从侍人掌中夺过信,动作一气呵成的拆开细看。
信上内容不多,只简简单单的寥寥数字。
却是骇的方齐溪面色一瞬发白。
他掩住信,竭力维持平静,唇角微僵的看向纷纷露出好奇的几个侍人。
“去传府医,就我着了风,有些不适,若是爹爹问起,只交代我乏了,需要静养,让他莫要担心,旁的什么都不许。”
“诺”
侍人们左右对视,有些不知所以。
方齐溪却是顾不了那么多了,虽然不知道报信的是谁,但上头明明白白的写着‘有难,速来!’
他不能耽搁,瞧着落款是个叫‘卉春楼’的地方,便急急忙忙的想要换装去寻她。
虽然有违礼教,可事出紧急,殿下不准正盼着他去救她呢,他不能辜负她的信任。
“阿四儿”
方齐溪踏进屋,转头拉住细长眼的侍人,低声道:“叫上你阿姐,咱们从角西门出去。”
“…郎,这…这不好吧”,阿四儿眉一颤,露出犹豫,“少府君,少府君会死奴和阿姐的…”
“有什么好怕的,万事有你主子我担着,你阿姐只要护好咱们,便出不了事,待回了府,少不了你和阿姐好处。”
方齐溪循循善诱,手更是用力拽紧阿四儿,不让他退缩。
“否则,本郎发你去柴房,做一辈子苦役,你自个儿选吧。”
“奴…奴这这就去”,阿四儿吓得的一抖,当即怯懦的点了点头。
正值午后,卉春楼寂静的紧,三人一行站在大门口,二瘦一高,一人眉眼精致,即便穿着身粗布,浑身娇养出的气质却是掩不住,后头两个落后一步,容色不及前头的,畏畏缩缩,叫人生出阵古怪。
“…郎,咱们,咱们真的要进去?”
阿翠挠挠脸,看着满楼红袖招,心里发痒,可步子却迟迟迈不出去。
方齐溪也未想到那落款所指,竟是盛京城最大的青楼瓦肆,怪不得护院阿翠听到这地名儿,满脸的迟疑。
他还道是加的价不够,又给甜枣,又给棒槌的,险些把簪子架人脖子上。
这下可好,都到了这,再回去,到显得他自嘴巴,无理取闹了。
方齐溪板起脸,勉力将腾起的热意压下。
“当…当然要进去!”
“世女殿下,您要的人我可是给您找来了”,隐一阴阳怪气,伸手将人提溜着往前一推。
老大夫一身家常袍子,出来的急,连衣带都还未扣紧,抖抖索索的跌了两步,看着屋里摆设,有些发蒙。
她难得将衣钵传下,偷着空,睡个囫囵觉,怎么就硬生生来了这?
“这位…”
司清颜有些汗颜。
隐一不知轻重,一路八成也没个礼数,这一大把年纪,也不知有没有受到惊吓。
“老妇姓赵”
赵大夫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看得出并非司清颜本意,见她血色不丰,一副受伤未愈的模样,也就没太计较这一路过来受的罪,只瞪了眼面色冰冷的隐一,脱口道。
“啊,是赵大夫”,司清颜微拱拱手,客气道,“不知赵大夫可否看看这位郎?”
“他?”,赵大夫摩挲下巴,上上下下量浑身透出粉意的竹笙,一脸肯定的点头,“肤白面润,精足神满,是个好生养的。”
好…好生养?
司清颜险些被呛到。
“不…不是,我是请赵大夫瞧瞧他可是有中什么毒”
“中毒?”,赵大夫一愣,伸手搭上竹笙右腕,须臾蹙起眉尖,瞪向司清颜。
“怎…怎么了?很,很难解?”
司清颜眼底漫上心疼,踏上前,牢牢握住竹笙手心。
“我”,松开手,一甩大袖,赵大夫有些气恼,“你这是不信老妇,还是咋的,该看病的不看,生把老妇拖来,就为看你怎么怜香惜玉?!”
温柔神情顿住,司清颜两眼懵懂,“何,何意?”
“他好得很,你若担心子嗣,晚间多疼疼,日子长了,自然就有了,拿老妇取笑,与你有什么好处?”
赵大夫气得哼哼。
屋外却是一片晴天霹雳,方齐溪敲门动作滞住,身后阿四儿,阿翠简直梦幻了。
朊砚眸底沉凝深邃,嘴角都不由得僵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