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论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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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竟让司清颜参与审案!”,芳贵君惊的连茶水晕染裳面都顾不上,逮着身前的奴直追问道,“她一个弘文馆学士如何会去参与大理寺的案件,你不是她前日闯了城门惹了圣怒么,现下如何又加用了她。”

    “奴,奴也不知,七星阁传来,传来的消息就是如此”,褐衣奴被迫抬高下巴,结巴着不敢抬眼。

    “你也不知,莫不是等着本君来告诉你”

    “奴,奴…”

    “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听”,昆云端着茶盘,突然迈进,抬脚便踹了上去。

    “诺,诺,奴这就去,这就去”,褐衣奴挨了一脚,非但没有叫唤,反倒感激的看了眼来人,匆匆跑出殿,往延芳阁外冲去。

    “君上息怒,为个奴才,您犯不着费力,伤了贵体”

    昆云跟着芳贵君,看着他一步步,站到现在的位置,从遭人挤兑,到如今的夹缝求存,日日戴着笑颜,曲意讨好每一个后宫君伺,自家主子的苦,昆云深知,但昆云却无法看着他,为着一个司清颜,失去理智。

    “眼看大朝会临近,介时陛下必会择一人代理后宫权柄,这阖宫皆是世家摆进的娇花,却唯独君上,得陛下另眼相待,可见,陛下已然是有了忌讳,这是君上最大的优势,亦是,难逢的契机。”

    “你也了是代理,这权柄要与不要有何区别”,看着鲜艳的裙摆被污迹晕染,芳贵君低下眸,有些不屑。

    “君上总该为着将来算”,昆云瞧着自家主子丝毫不将大朝会放在心上的模样,不禁有些着急,“眼下几位皇女羽翼渐丰,后宫平静不过表象,君上膝下至今未有子嗣,无论哪一方决出重围,您都落不着好,只有握了大权,君上和江家才能得存啊。”

    “江家,母亲”,芳贵君低笑一声,缓缓扶起歪倒的茶盏,“为这大魏倾注的心血,到头来竟还要本君来成全。”

    “君上…”

    “那么谁来成全一次我呢”

    昆云哑然,静默的看着芳贵君站起,走进寝殿。

    转身刹那,谁也没发现,清泪滑下,砸在盏底,晕出的细碎光芒,消失泯灭。

    舒云斋,西南偏角

    “殿下和辛少卿是个什么情况”,叶三筠朦胧起身,乍闻窗外奴们道辛易初带着羽林军进府一事,顿时吓了个清醒,“好好的,这是闹的哪样?”

    “先生,您醒了~”,碎星捧着洗漱的铜盆刚进屋,就见到大半日都卧睡不醒的身影坐起,顿时欣喜出了声,“殿下回府时还特地交代,要照顾好您呢,只可惜您那时睡着,没见着。”

    “殿下现在人呢”,叶三筠紧按了两下鼻梁,紧跟着就下榻,朝屋外走去。

    “先生,您还未洗漱”,碎星没反应过来,待要回时,见叶三筠已经到了屋外,下意识追上前,“殿下刚进宫了,还未回府,先生先吃了饭,不必急着过去。”

    “进宫了”,叶三筠恍下神,跟着念了声。

    “先生?”

    叶三筠不知为何,突然面色大变,紧攥上碎星手腕:“何时进的宫,有多少时辰了”

    “巳时出的府,到如今,满满算,也该有两个时辰了”,碎星挣了挣,没挣开,看着叶三筠,疑惑的应声回道。

    “两个时辰”,叶三筠猛呼出声,当下抬步出院,朝府外疾步跨去。

    一路上,洒扫,修葺,剪枝条的仆从瞧见叶三筠模样,先惊诧的瞪圆了眼,后才反应过来急急避开。

    “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那副样子,我还以为是哪个醉鬼闯进府了,若不是多留神瞧了瞧,我差点就喊出护院,来赶人了。”

    “哎,你瞧,那不是舒云斋的碎星嘛?”

    “哎呦,还真是,那怪人手里,竟还完整着,多少日子过去没瞧见,我还以为他没了”

    三两个仆役难得有了话兴,见假山亭上,花丛周围都没什么人,不知不觉凑作堆聊起闲话。

    另一头,叶三筠跑到府门口,还没喘口气,便被碎星逮住胳膊要往里拖:“先生,殿下可是交代过的,奴什么也不能让您这样出去。”

    “你放开”,叶三筠生气。

    碎星瞅瞅叶三筠神色,出一阵神后,坚定摇头:“不放”

    “放开”,掰,使劲掰,叶三筠急的挤出褶子,大喝。

    “不放”

    “那你别放”

    “我放!”

    ‘噗嗤’

    “你们都堵在府门口干什么呐”,司清颜刚一踏进府,就见到这样一幅场面,冷不丁的笑出声,“好好的,永安侯府放不下什么,要跑到大门口来争?”

    “殿下”,叶三筠顿时不急了,撒开手,等着司清颜过来,“老朽有事相商,请移步书房细谈。”

    “好”,司清颜略转转眸,颔下首,敛笑踏上前,“碎星,还不撤手。”

    “诺”,碎星见司清颜近前,似是害怕似的低头,颊侧却突兀升起抹绯红,衬着乌梢都显出了些粉。

    “先生请”

    司清颜搀着叶三筠,举步往府内走,好半天,碎星才捂着发烫的粉腮,别扭的跺跺脚跟上前。

    援墨阁,叶三筠突然行起大礼,让上首才刚算坐下的司清颜身形滞住:“先生,这是做什么”

    “老朽请殿下想想老主子,想想永安侯府,莫要为儿女私情,枉顾家族兴亡,若是殿下还觉着委屈,老朽,老朽可以跪下…”

    “先生!”

    一声惊呼,吓得门外挪步近前的竹笙猛的退了退,险些绊在地上,他捂着嘴,身子更低下不少。

    “先生,何以要如此,您这么大把年纪,若是磕坏了,可怎么好”,司清颜走上前,扶着叶三筠就要站起。

    谁知叶三筠梗着脖子,就是不起:“殿下,老朽跟着老主子多年,亲见那竖女是如何败坏的家业,永安侯府的名声,不能再因这陷入波折了…”

    先生

    司清颜眸光一顿,指节跟着紧绷,泛起青筋。

    “殿下!”,见司清颜迟疑,叶三筠不得不高抬起手催促出声。

    竹笙蹲在木槿花丛下,趴着窗格,见状一下青白了脸。

    阴森的冷风冲斥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黑漆漆的栅栏里,饥鼠满地流窜,争抢着刑具上流淌鲜血的碎肉,吱吱声几乎盖过人的惨叫……

    他不要,不要再回那种地方!

    “噗嗤,先生也太杞人忧天了些,本殿又非长在她的膝下,怎会耳濡目染这些不好的习性?”

    司清颜轻笑着低下膝盖,平视叶三筠双眸,背在身后的手却紧攥起青筋,关节几乎脱出。

    “只是毕竟受他照料一段时日,如今他身陷命案,一个不好,就有可能会没了性命,本殿怎好在当下弃他不顾?”

    只是为了报恩才保的他

    竹笙攥起手,紧咬下唇瓣,凉意恍惚从四肢百骸窜起,直直灌向心头,冷的浑身都发起了颤。

    “殿下此话当真?”

    相思引的威力有多大,当年在雲丛谷,她可是亲眼目睹过的,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她家殿下真的有这样大的自制力?

    叶三筠仔细辨着司清颜的神情,有些怀疑。

    “当真对那妓子无任何它意?”

    看着叶三筠如探照灯似的扫着自己脸上的神情,司清颜心口猛的一紧,不知为何竟脱口而出道:“先生也了,不过一介妓子,本殿又怎会瞧上他?”

    虽然得知自己不会被拿去大理寺,但竹笙没有感到丝毫安心,反而更惶恐了。

    他灰白着脸色,一步一步从窗台下绕出,原来真的是自己在痴心妄想,那些温暖,只是施舍,就连自己的身份,她都…

    骗子,都是骗子!

    和表姐一样都是骗子…

    眼泪不断的从眶里蹦出,脚下的路模糊的就像他心里的茫然,竹笙压抑着抽泣,拼命的想要逃离。

    可伤口疼的几乎迈不开脚,能撑到她的书房已是极限,竹笙咬着牙,蹲在地上,紧紧环住自己,闷哭出声,就算逃,又能逃去哪,一路千里迢迢被辗转到盛京,都没有去路,如今的他又还能去何处?

    假山下的身影紧紧缩着,几乎和石块混在了一处,屋檐上的黑影见此情形,满意的勾了勾唇角,跃离屋檐,转瞬就没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