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 “你好,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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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要我帮忙就直啊,阴阳怪气个什么劲儿啊?他会不会话?会不会话!”

    去档案室的一路上,赵岳一边声地骂骂咧咧一边领着绫织去档案室。

    他当然也很乐意让姑娘留在警署做兼职,不仅能保护人质,最主要的是,他们也的确需要人手。

    但!是!

    萧麒凭什么diss他的办公室整洁度?

    国会精心养出来的“新生力量”当然用不着自己动手做保洁,他们可是除了公务还要处理一大堆民事纠纷的啊!

    赵岳嘀咕了一路的白脸,直到到了档案室门口之后,见绫织抿着嘴唇不话,他才意识到了什么,把剩下的抱怨咽了回去。

    “我不是在你,唉,警署的人手不够,我也确实需要人手来整理资料。丫头,我不是针对你,那些话你可也就别往心里去。”

    赵岳倒不怕告状什么的,他就怕姑娘的心思细腻,听了这些话要多想。

    绫织倒不在乎他的话,她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

    她在乎的是更重要的事,之前她听到萧麒杀人犯还在外流窜,但因为种种测试就没来得及问出口:“警长,你们昨天没有抓到那个杀人犯吗?”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这事,赵岳又想骂街了。

    但当着绫织的面,他还是硬生生地把话咽回去了:“我们昨天搜捕他到凌四点左右,本来快要把他堵上了,但他突然狗急跳墙,精神控制了其中一个警员,引爆了一辆飞行器,就在西街那边,还好附近是没人住的开发区,但是他给跑了——那个萧麒,爆炸抹平了他的气息和踪迹,他们无法继续追踪下去,这下我们的线索又断了。”

    顿了顿,他安慰她。

    “别怕,你待在警署,足够安全。”

    绫织想了想,试图安慰他:“总会抓到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赵岳勉强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她的安慰,但还是忍不住一边走一边烦躁地抓头发。

    等他们走到档案室后,绫织忍不住提问:“您让我一个非相关人员接触这里的文件,这不要紧吗?”

    “嗐,要什么紧呢?”赵岳挥了挥手,“机密重大的文件都是直接上传到国会设置的云端储存上的,这些案件卷宗都是已经向社会公开过、早就已经结案的。”

    他完,用瞳孔解锁了档案室的门锁,顺道让绫织也把瞳孔也给录入了。

    “你这几天就在这里帮忙我们整理资料吧,按照案件时间进行排序,按照发生坐标进行分类就行。当然,等到你开学,学业都稳定下来之后,也可以接着来我们这里帮忙。薪资的话,就按照现在的标准时薪来好了。”

    赵岳一边着,一边把蒙在资料上的遮盖布扯下来。

    “你现在呢,就先安心地在这里住着,等他们把那个亚人抓到手就行。要是开学的学费有困难,我也会帮你向市政厅申请补助的。”

    那一瞬间,厚重的布匹落下,灰尘也跟着四处张牙舞爪。

    赵岳在堆积如山的卷宗资料中被灰尘呛得直咳嗽。

    “……当然,你得先把这里扫一下。”

    他瞟了一眼绫织,后者已经被厚重的灰尘呛得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赵岳有些心虚。

    ……好吧,也许萧麒是对的,但他的言辞完全可以再委婉一点嘛。

    绫织自然而然地就去接了盆水,扫之前洒点水就不至于弄得到处都尘土飞扬了。

    赵岳看着她熟练地忙进忙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丫头,看不出来啊,你人这么瘦,倒是挺能干的哈。我有个姑娘和你差不多大,在家里都快懒成什么样儿了,天天都指望着保洁机器人,电费的账单都能拖到地上了。”

    他的话里有对绫织的夸奖,也有对女儿的埋怨,但绫织听得出来,他爱她,他宁可花费重金买保洁机器人也舍不得让女儿辛苦。

    于是她礼貌地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是道:“我习惯了。”

    几次对话下来,赵岳逐渐意识到,这姑娘看上去礼貌温和,但也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

    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但多余的寒暄和唠嗑却一句都不,她用礼貌和温和给自己铸了一层厚厚的壳。

    赵岳直觉再聊下去天就要被聊死了,他咳嗽了一声:“啊,那你就先开始整理吧,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来,别累坏了。”

    绫织点点头:“好的,谢谢您。”

    等赵岳离开后,绫织就正式开始了扫。

    因为这间档案室没有电子充电桩,所以她只能手动扫,不过还好,她在家里都是这么干的,美其名曰省电,所以她也还算习惯。

    她先把灰尘垃圾全都扫掉,把蜘蛛网掸走,然后用抹布把堆积着卷宗的书架里里外外地擦了一遍。

    一番扫下来,这间档案室才总算有了点能看的样子。

    绫织把工具归置好后,这才开始整理那些案件卷宗。

    诚如赵岳所言的那样,这些案件,要么是年代久远,受害者都去世了才来立案的;要么是至今未能侦破的悬案疑案,被暂时搁置了;还有已经被解决的案件,因为都是些偷盗抢劫之类的,很容易就侦破,没什么机密性,所以就一起归档了。

    绫织把它们大致地分成几类,开始一本一本整理。

    因为对这些刑侦类的案件很感兴趣,大学也报了相关专业,所以每一份档案,绫织都会翻开来看看。

    每一份档案卷宗上都附有现场照片和案件综述。

    里面有因为校园霸凌而跳楼的少年,也有老人因为郊区拾荒而死在了冬天,还有姑娘因为保险骗局走投无路,不得不孤注一掷,以身试险。

    看上去都是微不起眼的案子,警署的警员每天都要处理几十桩报案,未必会对所有的案件都引起重视。

    于是在这个亚人出现之前,东城区看上去和别的城市一样,平静、安稳。

    最严重的事故也不过是一家医药公司发生的药物投毒。

    绫织听过那桩案件,据是他们的推销员被辞退后,为了恶意报复公司,给很多病人开了毫不相干的药物,导致很多病人因为没有及时得到治疗而死亡。

    她一一翻过去,直到一份十几年前的坠楼身亡的案件映入眼帘。

    绫织顿住了。

    这上面附着几张当时的现场照片,死者从十四楼的高层一跃而下,当场死亡。人们发现尸体时距离死者的死亡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时,因此照片上的血迹呈现出紫黑的颜色。

    尽管尸体看上去血肉模糊,但绫织却一眼就认出了她。

    ——是妈妈。

    那个时候,因为爸爸出轨,所以妈妈的心情一直都不好,医生她抑郁症,所以妈妈一直在按时服药并接受每周固定的心理治疗。

    五岁的绫织天真地以为妈妈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她在某个阳光灿烂的清向妈妈挥手作别,高高兴兴地去幼儿园上学。

    但她不知道那就是永别。

    那一天,她比其他朋友放学都要早,而且是由老师护送回家的。

    绫织没能见到妈妈最后一面,警署出面立案调查,发现是自杀后就结案了,街上的血迹也早就被清扫干净。

    她回到家的时候,洗衣机还在隆隆作响,阳台上的绿萝在怡然生长,糖糖蜷缩在笼子里啃着一捆干草。

    父亲跟着相关部门的人员去领保险金了,等他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个漂亮的女人。

    “绫织,她以后就是你的新妈妈了。”

    他们总以为她年纪太,什么都不记得,很快就会忘记的。

    居民区有户人家的大妈于心不忍,偷偷地告诉她:你妈妈是撞见了你爸和那个女人偷情才跳楼的。

    年幼的绫织不知道偷情是什么意思,只是茫然地问:那妈妈是爸爸害死的吗?

    对方结巴道:这……我也不知道啊。

    等她再长大一些,妈妈的心理医生找了个时机,在私底下告诉她:其实你妈妈早就知道你爸出轨了,她的抑郁症也是因他而起的。

    中学时期的绫织没有哭闹,这个时候的她已经明白哭闹是没有用的。她只是冷静地问:那么,我可以起诉我爸和我继母吗?

    对方语塞了:这……怕是有些困难吧?

    现在的绫织看着卷宗上面的已结案,没有话。

    半晌,她心翼翼地凑近了这张照片,声地:“……你好,妈妈。”

    继母嫁进来以后,就把妈妈的照片一股脑全都扔进了垃圾回收中转站,美其名曰“这个家里只能有一个女主人”。

    再后来,等她长大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就成了一段模糊不堪的回忆。

    微笑、肉丸汤、午后晒好的被子和糖糖就成了她为数不多的全部。

    绫织一点一点地摸着照片,她之前没来得及见到妈妈的最后一面,父亲她死的时候模样太惨烈,孩看到了不好。

    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好。

    绫织一点都不感到害怕或者恶心,因为这是妈妈。

    蓦地,她看到了什么,瞳孔微微地紧缩了起来,搭在照片上的手指猛地僵住。

    奇怪——这张照片上的血迹扭曲得就像被人拖行过一样,组成了一种奇怪的图案。

    而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紧接着,绫织想起了先前整理翻阅过的那些案件卷宗,她站起身,动作有些慌乱地开始翻那些文件。

    很快,她就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对比着几份案件卷宗,绫织认真地看了好几遍,终于,她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跳起来,冲出了门外。

    可能是走的太急,再加上档案室的电子门年久失修,她被绊了一下,左腿因此咣的一声撞到了上面。

    但绫织浑然不觉,她抱紧了手里的文件,一瘸一拐地拖着那条倒霉的腿,跑得飞快。

    以至于冲进办公室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她吓了一跳。

    警署的警员们都各自在认真地处理着工作,赵岳也在忙着给文件签字,令人奇怪的是,那三个哨兵都不在,至于萧麒,他正在翻阅着一些厚重的文件。

    见她闯进来,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她。

    “出什么事了吗?”赵岳问,“还是……档案室里有蜘蛛或是老鼠?”

    前几天,警署的员工宿舍里才闯进了一只极为嚣张的褐家鼠,吓哭了三个一米九的壮汉。

    萧麒的目光落在她的腿上,皱了一下眉。

    “你的腿怎么了?”

    绫织摇了摇头,她无暇顾及腿上的伤口,也不怕那些老鼠蜘蛛——她在家里扫卫生的时候经常处理这些动物。

    她只是用力地抱紧了怀里的文件,半晌,她认真道:“长官,我想给你们看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