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拍照

A+A-

    “你看什么看!”戴向七气势汹汹走到楚青面前。

    凌盼上前一步想要拦住她, 被楚青以眼神制止。

    她挂上散漫的笑:“眼睛长在我脸上,不犯法怎么看都行,这位姐, 你管得太宽了吧?”

    “哼, 你以为你做出这种举动顾哥哥就会多看你两眼吗?”戴向七扭头看向旁边的顾西锦, 又恶狠狠地瞪向楚青, “你这种狐狸精, 顾哥哥一眼都不会多看。”

    楚青歪歪头, 没想明白这跟顾西锦有什么关系, 但她还是露出了一个狡黠灵动的笑容:“那……多谢夸奖?”

    “你!狐狸精你不要脸!”戴向七咬牙切齿, 猛地抬起手做出要往下的姿势。

    旁边的顾西锦眉头拧紧正要过来,就见楚青抬手一把捏紧了戴向七的腕骨,表情似笑非笑:“你这是干什么?”

    “狐狸精!”戴向七梗着脖子仰头看比她高半个头的楚青,“我死你!”

    楚青挑挑眉, 松开了握着她手腕的手。

    然后在戴向七再次举起手的时候,飞快伸手揪住她的衣领, 把她拉到自己面前。

    戴向七比楚青矮半头, 此时竟被她提着领子拉得双脚微微脱离地面。

    因为楚青的出手过/于/迅/猛突然, 即便是距离最近的顾西锦也没有来得及拉开两人。

    跟在戴向七身后的人大惊失色要上前, 被凌盼和房雅果断拦住。

    “这位姐,”楚青脸上散漫的笑容在戴向七眼皮下变得邪气又寒凉, “我不想浪费时间做无意义的争吵,也不太想女人。”

    两人距离近得戴向七能看清楚青眼底自己的影子,和其中正满溢出的森然暴戾。从娇养长大的大姐哪里见过这架势, 在楚青的注视下脸色慢慢变白,吓得一句话也不出来。

    顾西锦走过来皱着眉头劝:“楚青,算了。”

    “但是呢……”楚青另一只手握住戴向七再次抬起的手腕微微用力, 戴向七喉间发出痛呼,“再一再二不能再三,是不是?”

    戴向七从来没被人这么威胁过,此时六神无主,只能眼含热泪地胡乱点头。

    楚青满意地松开了手,还好心帮她把被抓皱的衣领抚平,眼中所有狠戾全都收起,重又是那副纯良无害的模样,言笑晏晏:“这就对了嘛!我这人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有仇必报。”

    “好啦!”楚青拍了拍戴向七的肩膀,冲她笑眯眯道,“那我去换衣服了,你跟你的顾哥哥好好叙旧。”

    手下一个用力,把戴向七转了半圈正对旁边来劝架的顾西锦。

    顾西锦呆住:……?

    戴向七眼泪彻底收不住了:“呜呜呜哇哇哇哇顾哥哥!!!”

    楚青满意地哼着歌去拍还在拦着戴向七那一群经纪人化妆师的凌盼和房雅:“走啦走啦换衣服拍下一张。”

    被她们拦住的一群人呼啦啦跑过去安慰他们受伤的大姐。

    楚青跟何泽成点点头:“那导演我去换下一套衣服?”

    “去吧,”刚才全程没有插上话的何导哭笑不得,“你这丫头太胡来了。”

    “看完戏了?”郁立兰注视着楚青蹦蹦跳跳的背影,冷飕飕地问缩在她身边的郑黛,“看完了就放开我。”

    郑黛松开扯着郁立兰的手,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拍了两下手:“好一场大戏,虽然跟我想象中有点不一样,但是!”

    郑黛眼睛亮晶晶的,像发现了宝藏的姑娘:“我果然没看错人!我喜欢楚青这性子!”

    “哦。”郁立兰满脸冷漠。

    她看看那边被围在中间安慰,还哭着抓住顾西锦不放的戴向七,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了点奇怪的同病相怜感。

    ------------------------------

    第二套衣服是宋昭景流离失所那三年穿的。

    戏服材质很差,上面的脏东西脏得很真实,楚青拿到都不敢抖,怕把上面的灰抖掉。

    为了寻求真实感,脸上所有的妆容全部卸掉,还要在这个基础上抹上白灰黑三种颜色的粉,一头秀发束在脑后,用发胶做成了有些焦枯凌乱的状态。

    楚青低眉垂眼站起身的时候活脱脱就是一个皇城角下乞讨的乞丐。

    这次不拍别人,只单拍她。

    场景是16岁最后一位亲人死在她面前,宋昭景艰难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跪在尸堆上那一幕。

    电影中的场景要在真实的场景中拍摄,但是现在的定妆照拍摄只有绿幕。

    楚青跪在空无一人的台子中间,其余人站在一旁。

    戴向七经过刚才那一波已经安分下来了,红着眼圈像兔子一样被何导发下去做妆造。

    顾西锦刚换好第二套衣服,站在旁边看楚青拍摄第二张照。

    楚青在给自己身上衣服旁的两缕破布找一个自然不做作的姿势。

    何导嚷嚷让她找找状态,楚青就端正地跪在舞台中间左看看右看看,给何导气得吹胡子瞪眼。

    但等何导发出准备拍摄的口令,楚青的眼神就变了。

    半大少女跪在舞台中间,身上沾满了血污泥巴,她身形佝偻,单手抓着胸口的衣服,另一只手半掩面,头发凌乱地扎在头上,像稻草一样垂下来,露出来的半边眼睛通红,带着浓到化不开的悲哀、让人心惊的狠厉和仿佛能颠覆世界的恨意。

    像一头沐血重生的狼崽,冲着这个人间凶狠的亮出自己的爪牙。

    眼中明明氤氲着大团的水迹,却将落未落。脆弱与疯狂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在她身上形成了完美的融合。

    所有围观的人都能感觉到,楚青现在就像一个即将喷发的活火山一样,汹涌暴烈的情绪全都掩盖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不断压抑着压抑着,攀上顶峰等待爆发的瞬间。

    这种情绪辐射,甚至能带动身边的人感知到,并为之动容震撼,可想而知如果是在场中与楚青对戏是什么样的感觉。

    但就算是这种将情绪拿捏到毫巅的时候,摄影师也震惊地发现,楚青依旧在保持着对镜头感的超强抓力,无论镜头转到哪个方向,镜头中的楚青都仿佛在看向镜头。

    而所有人在看到镜头的瞬间,就能被她眼中堪称狂暴的情绪震撼到。

    摄影师拍完举手示意:“可以了。”

    楚青瞬间歪倒在台上成了一滩泥。

    房雅哭笑不得要去拉她,楚青躺在地上直摆手:“让我歇会,让我歇会,眼睛瞪得疼死了。不行还得调整重拍,让我躺躺。”

    顾西锦的经纪人站在他的身边,刚才看的时候一声未吭,此时长呼出一口气,喃喃道:“后生可畏啊,刚才那种程度的情绪竟然一瞬间就能爆发出来,真是太……”

    他咂舌,一时没找出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自己的心情。

    顾西锦轻笑了一下,散漫的眼神难得专注的凝视着台上耍赖不起来的少女:“刚才,你看到了吧,下手稳准狠,威胁人的时候也有模有样,只怕她的本事还不止展现出来的这些。”

    经纪人叹气道:“这是妖孽啊,太可怕了。”

    经纪人转念一想,又幸灾乐祸笑道:“不对啊,她刚才把那个麻烦扔给你,你竟然还帮她话,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啊……你看不出来吗?”顾西锦抱胸靠在旁边的墙上,视线还是没从台上的楚青身上移开,“她那是报复我给她惹麻烦上身,所以把麻烦甩给我了。”

    经纪人一愣,他还真没想到这里。

    “啊对,也不定还有……”何导宣布这场拍摄过了,让楚青下去换最后一身衣服,轮到顾西锦拍摄了,他终于移开视线看了身边的经纪人一眼,若有所思道“……她在报复我戴向七她的时候不阻止,她欺负回去的时候上去劝架,你觉得呢?”

    经纪人:“啊?”

    顾西锦转身上台,经纪人独自站在台下头脑混乱。

    这事原来是这么复杂的吗?

    顾西锦怎么知道的?

    他这么闲,闲到去揣测姑娘内心吗?

    ------------------------------

    楚青洗掉这身乞丐行头颇费了点功夫,卸妆花了五分钟,洗头卸掉发胶花了十分钟,她甚至跟大朱申请用十分钟冲了个澡。

    等到换上女帝华服,描眉、画眼、点朱唇,戴发冠这一系列操作完,她身上已经再看不到刚才那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一样可怜的乞丐影子。

    举手抬足皆是端方有度,金色的五爪应龙在衣服上张牙舞爪,尊贵不可逼视。

    这件服装后披足有三米长,楚青没有直接披在身上,凌盼和房雅两人抱着跟在楚青身后。

    刚出去就看见何导在发火。

    三人藏在一个角落里也不敢上前,声嘀咕这是怎么了。

    “戴向七已经拍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三人身边的郑黛看了一眼手机,“40分钟了,何导在发火。”

    楚青扭头看她。

    郑黛嘿嘿一笑,伸手自报家门:“我叫郑黛,想跟你做个朋友。”

    楚青伸手跟她握握手:“你好我叫楚青。”

    “知道知道。”郑黛握住楚青的手大力上下摇了摇,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瓜子,热情洋溢地问道,“亲!吃瓜子吗?”

    楚青还没想明白该不该接,旁边凌盼就把手伸过来了:“吃!”

    楚青:……

    “我让你表现端庄大气!你知道端庄大气是什么样的吗?啊?!”何导气得跳脚。

    他一转眼看到猫在人群后面嗑瓜子的楚青,气得翻白眼:“楚青你先上来拍!你那妆嗑瓜子再嗑掉了!”

    何泽成一个眼神都不愿再给戴向七:“你先下去,看看别人是怎么拍的。”

    楚青赶忙拍拍身上的戏服,踩着高底鞋提着裙子摇摇晃晃往前面跑。

    戴向七脸色比刚才被楚青恐吓的时候还要白,她看向跑过来的楚青,“哇”一声哭了出来:“你们都给我等着!你们欺负我!我……我要告诉我爸爸!”

    戴向七哭着跑下台了,她带来的那些人抱着大包包喊着追了出去。

    棚内气氛一时间非常尴尬。

    “都愣着干什么?”何泽成黑着脸喊道,“楚青快点!准备拍摄!”

    楚青赶忙站到台上,凌盼和房雅上前帮她把巨大的后披披在肩上。

    这时候的宋昭景已经是富有天下,成为天下开先河的第一位女皇帝。宋昭景已经不像时在大唐做质子时那样天真无邪,也不再像十六岁失去一切时崩溃绝望。

    她是大宋的女帝,是万民的陛下,已经学会如何控制好自己的所有情绪,成为一名合格的心思莫测的帝王。

    宋昭景单手负于身后,另一只手平摊在身前,纤长白皙的手指,无名指和指上带着金色华美、镶嵌玛瑙的护甲套,她微垂眼睑看着自己的掌心。

    那中间空无一物。

    但她此时已经是万万人之上的女帝,富有天下权势,是全天下最高贵的人,她的手中当然不可能空无一物。

    所以她不是在看空荡荡的手心。她在看自己的天下。

    她的手心上仿佛有一片盛世,其中人民男耕女织、安居乐业,商业蓬勃发展,官员各有抱负、为国为民。

    勾勒上翘的眼尾不显得妩媚反而显得分外威严不可侵犯,女帝面色庄肃,眼中有淡淡的沧桑和这个年纪令人惊讶的阅历。

    “好!”何泽成鼓掌,仿佛是要一抒之前被戴向七折腾得怀疑人生的语气,破天荒地表扬,“不错。”

    “所有人准备!我们来一张大合照!”

    这次的照片是分为左右两边的,唐轩与宋昭景相对而坐,其余人分布在两人周围。

    他们坐得依旧像年少时一样近,但咫尺天涯。

    两人的之间不复少年时两无猜的美好,反而写满了冷漠疏离。

    楚青的气势与顾西锦的气势一左一右分庭抗礼。

    宋昭景右后方是脸色苍白、身似扶柳的贺兰,左后方是站姿如松、单手扶住宋昭景肩膀的大公主,气质神秘叵测的宁彦靖以武将礼单膝跪在楚青身侧。

    之前没有拍摄定妆照的几位相对主要的演员也陆续站到两人身后。

    宋昭景凝视着对面曾经爱人俊美的容颜,唐轩看她的眼神依旧温和,但其中的味道已经与曾经不同了。

    宋昭景心里清楚,那其中有估量、有揣测、有算计,或许有一些曾经留下的爱,可是帝王的爱自古就是最廉价不过的东西,是这场对弈中最无用的东西。

    宋昭景再清楚不过,就像她现在同样清楚自己心中的估量、揣测和算计。个人的情爱在天下的利益面前不值一提,而她能成为皇帝靠的也不是什么可笑的爱。

    是野心、是计谋、是倾吞天下的霸道。

    两人谁都没有话,但身上的气势仿若针尖对麦芒一样尖锐,且这种针对倾轧还在节节攀升。

    这场气势上的相对甚至席卷了他们身后的人,由两个人间的倾轧变成了两方阵营之间的倾轧。

    所有人都仿佛身不由己一般被裹挟卷入两人间的气场,巨大的压力感把他们内在的情绪也激发了出来,有经验不足的人脸上甚至开始不断冒冷汗。

    这部电影终究是叫《女帝》,楚青这边的人明显要多一点,气势上缓慢压过了对面。

    而在紧张感节节攀升到顶点的时候,摄影师果断按了几下快门。

    何泽成看过摄像机里的画面后显然十分满意,刚才气得在空中乱舞的胡子也安分了下来。

    他把手中的纸卷成筒状放在嘴前:“你们下去换衣服吧!戴向七呢?还拍不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