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1 受人之托

A+A-

    “她不开就把门拆了!”

    素来温婉的容班主,兴许这是她此生里话嗓门最大的一次,托着托盘的模样,颇有几分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很像是要去搞事。

    含烟哪里放心,紧随其后。

    容曦姑娘一路走到时欢门口,搁了中托盘,吸了口气,抬就梆梆地敲门,话声音却依旧温缓,“时姐,开一下门,好么?”

    含烟追在身后,一个踉跄——这位容班主,倒是让人大吃一惊。

    屋子里,没有声音,空寂到像是里面根本没有人似的。

    容曦又敲了敲门,敲门力度却明显是了许多,很耐心地,“大姐,开门。我是容曦,受人之托给大姐送些药膳”

    还是没开门。

    容曦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后退一步,转头对含烟道,“拆了它!”字字落地有声。

    含烟吓了一跳,摇头,不敢——彼时瞧着容班主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还以为她要自己动拆门,没想到,这种足矣得罪大姐可能挨鞭子的事情,竟然落在了自己身上。她摇头,连连摆,讪讪地笑,“容班主,您莫要笑了大姐的门,奴婢哪里敢拆?”

    门从里面被打开。

    站在门口还在门框上的时欢,一袭纯白长裙,款式简单,格外居家,容色间还带着几分懒洋洋的睡意,看起来和平日一般无二,“这一早上的容曦怎地如此扰人清梦?”

    这府上人尽皆知,大姐平日里性子急好,鲜少与人脸红,但唯独一件事,是断断不能越过的雷池,那就是一定一定不能打扰了她的睡眠。

    不然,大姐绝对会六亲不认的。

    瞧,如今那张比平日里更清冷几分的脸上,半分笑意也没有的样子,含烟瞧着就觉得瘆得慌,脚后跟悄悄往后挪了挪。

    容曦却不知道的,她是真的担心时欢。这丫头年纪不大,但很多时候总成熟到让人忘了她才十五岁,换了寻常百姓家的姑娘,该是还做着青春少艾梦的孩子。

    可时欢呢,早已经学会什么叫大局了。

    容曦端着中托盘,上前几步,“给,药膳,趁热吃了吧。”

    时欢到底是没有杵在门口。

    她昨夜一宿未睡,一直到这个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眯了一会儿,谁知还没多久呢,就被吵醒了,脸色自然不大好看。可容曦是客,又是舅舅心仪的姑娘,如今也是一番好心,她自然不会将其拒之门外,当下侧身相让,才问,“受人之托?”

    “可不”容曦搁了药膳,点点头,在一旁坐了,转移话题,“快些吃了吧。方才我已经去过片羽那了,她睡着,是不日就要醒了,并无大碍,你也莫要操心了瞧瞧你自个儿的脸色,跟白纸似的”

    “你不心疼自己,我瞧着都心疼”

    时欢端着药膳闻了闻,药味并不重,是一碗卖相极好的糯米瘦肉粥,瞧着倒的确是饿了,她舀了一勺,抿了吃了,“如此,便好。”

    她彼时就知道片羽一定不会有大碍的,毕竟青冥出,顾辞配合,这两人若是都治不好片羽,那就真的砸了清合殿的招牌。可所谓没有大碍,也只是没有性命之忧,那些伤痛却真真实实受着的,怕是没个月余时间,都好不了。

    毕竟,是从后背入、从前胸出的长箭啊,是直接洞穿了整个身体啊!

    她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喝粥,喝地慢,却也隐隐将整碗粥都喝完了,才搁下碗筷,拭了拭嘴角,轻声相问,“师兄让你送来的吧。”

    受人之托,若是舅舅自然是亲自送来了,这个时候需要转他人之的,又能想到容曦的,便只有顾辞了。

    知道瞒不过这丫头,容曦点头,“嗯。一早送来的,还嘱咐我你昨夜估计没睡好,今早一定起得晚,让我在炉子上温着,到时辰了再送过来明明看起来那么孤高的一个人,没想到顾大人,一直都是那么体贴周全的吗?”

    是啊,他一直都是这么体贴周全。

    但凡事情涉及到自己,无论大,事无巨细,通通亲力亲为。

    他知道自己不待见他,也知道若是这药膳给了含烟,兴许自己根本不会喝,可换成容曦,即便自己端起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容曦受何人所托,却也定会如数喝下。

    时欢低叹,“没有话。”

    容曦一直都在观察着时欢的表情,见此,一边将碗筷重新搁回托盘上,一边开口,“大姐,有些话即便有些僭越,但今日我也想一的。”

    时欢一直敬重容曦,即便对方起来也只是虚长几岁,但容曦就是有让人敬重的能力,抑或称之为,魅力。容曦就像是一本能让人一读再读的古籍,每每翻阅,都让人有新的认识和体悟。

    时欢抬眼看她,认认真真的表情,“您。”

    “大姐有些事情,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但故人又有云,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顾大人为大姐做的,咱们这些外人都看在眼里。昨日是我去的辞尘居,陆家主我脚程慢,是以让我去请林江侍卫。彼时顾大人一听这边出了事,整个人的脸色瞬间就白了,急急忙忙地就往外冲那模样,我从未见过。”

    “我问他,为何不自己送来。他你生气了。”

    “大姐你既知我身世,有些话,我便也不藏着掖着了这些年,每每午夜梦回,我总后悔于彼时年幼无知的自己,同母亲、同父亲、同府中所有长辈、甚至丫鬟们,置的每一次气。”

    “我后悔在那短短数年间,没有好好地告诉他们,能托生在容家,我有多开心”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哽咽的音。

    容曦啊,这个走南闯北的姑娘,这个自称唯利是图的姑娘,其实心里比谁都柔软,只是,那处柔软被她用精明又婉约地壳轻轻覆盖,平日里谁也瞧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