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1 顾辞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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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霞既已身死,顾言卿就不可能带着她逃亡离开。

    他们逃至此处,见已经无人追赶,只以为是士兵找不到他们于是转而朝着其他地方去了,毕竟,他们一路逃来一边还心翼翼地擦拭了所有的痕迹。

    要大理寺那帮庸才跟丢了,倒也是情有可原。

    顾言卿找了一处掩人耳目的荒草地,让赛斯挖了个坑,准备将红霞就此埋了。这女子跟了他多年,也算是他身边格外好用的“老人”了。顾言卿一直都知道红霞对自己的心思,于他来,下就是下,半点儿女私情沾不得,但若是这点儿儿女私情能让他们更加踏踏实实地呆在自己身边,也未尝不可。

    他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着赛斯卖力挖坑,看着胸膛中了数箭身死目瞑的女子,鲜血干涸在衣衫上,是比她的长裙更加鲜艳的颜色。

    彼时将奄奄一息的她禁锢在怀里,她已经神志不清了,只语无伦次地问他,可好看,红衣染了血,可好看

    如今看着,一时间倒是心有戚戚焉来

    竟是想起,彼时初见,那女子于黄沙遍地里,一袭红衣在风中猎猎飞舞,张扬又生动的样子,和这帝都女子大多不同,是一种充满了野性的华美。可什么时候,那野性渐散,彼时张扬的姑娘也变得跟内宅后院里生命力消失殆尽的怨妇似的

    顾言卿自没有母亲,带他长大的只有一个嬷嬷和一个常常撂挑子不干的乳娘,嬷嬷没什么本事,只会哭。宫里面那帮见人下菜的,自然可劲儿地冷眼欺负他们,嬷嬷便日日地哭,哭着哭着就嚎啕着“我可怜的殿下哟!我命苦的殿下哟!娘娘走地早哟,如今留下咱们一主一仆,孤苦伶仃哟”

    跟唱大戏一般,声音还大,唯恐旁人听不见似的。

    她虽并无恶意,但彼时的顾言卿却因为这些而早早地明白了什么叫作“自卑”,以至于在往后的人生里,他极度不喜那些个哭哭啼啼的怨妇,更不喜欢在深宫内宅里关算计尔虞我诈的人,攀高踩低的,只为了些许宠爱蝇头利。

    都战场生死不论,且不知这女人的战场,看似言笑晏晏,实则杀人不见血,并不比千军万马的硝烟温和多少。

    是以,之后的红霞只因为一点点妒忌便鲁莽行事找上时欢,顾言卿到底是生气失望于自己最得力的下也变成了此番模样

    顾言卿叹了口气,终究是不忍再回忆那些往事。人都不在了,想这些有的没的作甚,看着那坑快要挖好了,他放下抱着的胳膊,上前两步,“赶紧地,将人埋了,咱们启程回落日城去。”

    “落日城?”赛斯声音有些大,语速却慢,在这样的场合里骤然出声有些突兀,“你如今是戴罪之身,回落日城也是受死。即便消息都官道,一路走走停停比较慢,但就算你快马加鞭回到落日城又如何,过不了几日消停日子,难道你还能举兵造反?”

    顾言卿还未话,赛斯突然大惊失色,“你真的要造反?!”

    声音又大又突兀,正弯腰去拉红霞尸首的顾言卿都被他吓了一跳,“谁要造反?!好好话!本殿下那叫”清君侧

    话未完,却听犬吠声起,下意识转身看去,却见一条浑身黑亮的猎犬,闪电般扑来。条件反射般伸向腰侧,才猛地想起来长剑早已出鞘——被握在赛斯中,方才正在挖坑。

    “赛斯!”他唤。

    可赛斯自己也已经身处疲于奔命的境地中,这位力大无穷的弓箭,在近身缠斗中并不能发挥他的优势,不仅如此,甚至还处处被制肘,很快就在林江的攻势里落于下风。

    猎犬凶猛撕咬,森利齿尖长长的口水低落,一股浓重的腥味扑面而来,顾言卿只能用剑鞘抵挡,一时间竟也不占优势。只是,猎犬到底不比骁勇善战的顾言卿,即便对方中只有一把剑鞘,却也很快占据上风,眼看那猎犬不敌,远远站着的顾辞突然抬挥了挥

    “铿!”

    金属撞击声响起。

    顾言卿只觉得眼前白色残影一闪而过,中剑鞘在撞击下虎口处猛地一麻,剑鞘脱,猎犬一口,狠狠咬在了他的肩胛骨上

    血流如注,顾言卿眼前一黑,痛的差点儿晕过去。

    “嗷呜!”猎犬脚踏皇子,引颈长啸,齿尖血液低落,带着碎肉。尝到了血腥味之后的猎犬兽性大发,正欲再来一口,却听身后口哨声起,血盆大口瞬间一收,虽是恋恋不舍,却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顾辞!顾辞!你武功未失,皇帝他知道吗?!”顾言卿痛地脑门上都是冷汗涔涔,却仍大声诘问,“哈哈哈!这世人多眼拙啊!”

    他死死盯着顾辞中打开的折扇,白色扇面,半个题字、落款都没有,看起来和街头巷售卖的几个铜板一把的扇子并无区别,此前甚至也怀疑过,顾辞为什么总随身带着这么一把折扇

    此刻才知其中玄妙——即便昔日鼎盛之时的顾辞,都做不到用一把普通折扇挡开自己中的剑鞘,天下间没有哪一门武功能做到如此地步,可见,那扇子材质必有蹊跷

    顾辞一执扇,一背在身后,并不回答,容色淡淡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偏生,邱大人脸都吓白了。

    若是记得没错,自打这位顾大人从胶州战役醒来之后多年缠绵病榻,甚至一度性命垂危,如今瞧着虽是大好,但脚步虚浮,内里虚空,多多少少看得出是个病弱娇公子,这武功显然是废地不能再废了。

    可如今

    邱大人看着彼时一下震飞剑鞘、借力打了个旋又飞回顾辞中的折扇脸色和折扇兴许也差不多了,这般秘密,他今日既见着,往后,但凡朝中出现此类流言,自己就是首当其冲的被怀疑对象。

    往后这日子不好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