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五、说好的阳春白雪呢②
十五、好的阳春白雪呢②
傅白雪是个很神秘的人。
他的神秘和巫参那种连根头发丝都不露的神秘不同,而是更加内敛的距离感。
傅白雪是个老佛爷,挂名医疗部部长,但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别刺探情报了,我都不知道他在哪。要不是这次巫商把机会送到我手上,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联系他。
我正式加入玉京春已经快一个月了,离上次和傅白雪见面,也过了两周多了——这期间我真的一点都没有见过他的影子。
所以当第二天我在武装部门口遇到傅白雪时,还有点惊讶:“傅先生。”
“早。”傅白雪今天穿了件黑色长衫,外罩藏蓝色外褂,站在那如松如柏。他看向我,目光清冽如水。
“不好意思,因为商不肯给我你的联系方式,所以只能早早过来找你了。”着又把目光转向昭瑶——没错,昭瑶就站在他的对面,浑身上下散发着狂暴的信息素,一副被激怒了的模样,两人在我来之前,明显是对峙状态。
“你也是,早,昭瑶。”
少年Alpha显然被他这声莫得感情的问好激怒了,甚至直接放出了他的狼——这是昭瑶的能力,他将自身的力量具现化成一只巨大的白狼,我猜这应该是传中的幻想种芬里尔:“我应该过,不准你来我地盘吧,傅白雪!?”
看来真是气狠了。
我无声退后一步,安静吃瓜。
傅白雪露出有点困扰的表情:“我只是没法联络宁先生。”
昭瑶更生气了:“所以你还想找宁红尘!?”
我想起第一次见昭瑶时,就是他们一起合作逮我。当时昭瑶一来,傅白雪就收手躲进阴影里装蘑菇,当时我的注意力都在昭瑶身上,现在想想,傅白雪应该不完全是因为摸鱼,还是因为某些只他们自己知道的协议。
比如不随便到对方的地盘,不随便对对方的猎物出手之类的。
昭瑶是个攻击性很强的大Alpha,能和他平起平坐约定划分地盘的男人……啧,傅白雪果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恬雅无争。
果然,傅白雪根本没有理会昭瑶的攻击,他敏捷地闪过白狼的爪子,迅速靠近我后一把揽住我的肩:“走了。”
完“啪”地按开电梯,直接带我闪了进去,全程稳得一批。
我被他秀得目瞪口呆,直到电梯上升,离开武装部的地盘,我才笑出声:“头儿要被你气死了。”
在外人面前,我一贯给昭瑶面子,都管他叫“头儿”而不是“狗瑶”。
傅白雪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昭瑶那孩子就是性子太急了。”
着电梯叮的一声到了一楼——武装部本部在地下——他看了眼表:“时间还早,一起去吃早餐吧。”
我求之不得。
之前就过,玉京春总部是个大型基地,囊括办公区、生活区、仓库区等,自然也有食堂,而且里面的饭菜质量相当不错。
我们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我看着菜单有点摸不清头脑,随意要了一笼笼包,他要了点了点头,夸我眼力好,然后要了一样的。
“这个食堂的笼包很好吃。”他认真道,“属于错过会后悔的那种。”
这时候已经到大部分基层上班的时间了,食堂里空空荡荡,早餐很快就上来了。傅白雪顺手给我烫了下筷子,然后夹起一只笼包,挑开了一个口。
我茫然地看他的动作,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学着他的样子吮吸笼包里的汁水,结果出乎意料得烫,我不禁往后一缩。
大概是有食物摆在眼前,气氛完全没有我预想的尴尬,他很自然地问我:“以前没有吃过?”
我点头:“之前在三区,没见过这种吃食。”
傅白雪道:“因为宁先生话半点不带口音,所以哪怕你是混血长相,也很难有实感。这下才让我感觉到,你确实不是八区人。”
被烫到的舌头隐隐作痛,我放下那只笼包,决定稍微放凉后再吃。傅白雪见状莞尔:“我有位故人,每次吃到笼包时,也是这个反应。”
我本能想继续追问,他却很快岔开话题:“三区有什么美食?”
……失策了,这就是传中的,和八区人交道时的经典话题么?这个地方的人真的很爱吃,事先疏忽了这一点,是我的失误。
我有点费劲地扒拉自己少得可怜的记忆:“呃……皮罗什基算么?”
“皮罗什基?是那种俄式饺子么?”他问。
我从脑海中翻出饺子是什么,然后点了点头,又纠正:“其实不算,如果硬要论的话,应该是包子,因为它的面皮是经过发酵的。”
“原来如此。”他做恍然大悟状,但我敢包票他没怎么听明白——确认过眼神,这是个不会下厨的男人。
这人长相文雅,吃饭的动作却很快,我还在等第三只汤包放凉,他已经吃完一屉了,大概等我等得无聊,他又叫了一碟花生米,吃着发时间。
吃饱后这人的情绪明显放松不少,他见我吃得慢,笑道:“宁先生一看就知道,是个不爱吃美食的人。”
我恭维他:“因为三区冰天雪地,除了姜饼就是酒,没有八区那么多美食。”
“不是这样的。”傅白雪摇头,“哪怕是个美食荒漠的国度,住在当地的居民,也一定有心爱的菜谱——那种但凡提起,就会忍不住微笑的佳肴。”
我一愣。
“因为食物是承载着感情和记忆的东西。”
男人放下筷子,认真地对我:“每次吃到熟悉的事物,都仿佛与旧友重逢,我认为这是件非常幸福的事。”
我动了动唇,忽然想问他,可是如果没有记忆呢?
到底,食物的美味,一半源于感官,一半源于感情,有时候人类觉得某样东西美味,并不是它的味道如何惊艳,而是被笼上了一层记忆的滤镜。
可一旦缺少了记忆,无论入嘴的是怎样的珍馐,心中都不会泛起一丝涟漪,像是一个麻木的病人,那又怎么办呢?
-
我是个没有过去的人。
我的记忆,始于一年多以前,睁开眼的那一刻,在三区一处荒无人烟的雪原上。不知姓名,不知来历,只凭着身体的本能和残留的常识行动。
是伊万捡到了茫茫然在三区游荡的我,赋予了我一个道标。他是当地一个武装组织的头目,拥有还算可以的权限和资源,在我付出了劳动后,他愿意为我提供帮助。
我是明显的三区长相,拥有苍白皮肤、灰蓝眼眸、铂金头发,会通用语和俄语,能熟练操作枪支和匕首,很适应三区酷寒的天气,懂得在野外生存的技巧,还喝烈酒。
很长一段时间内,伊万和我都以为自己是三区原住民,直到某天我们路过一家餐馆,里头放的是八区的歌,而我听懂了。
回去后我们做了大量的测试,发现对比三区,我显然对八区更为熟悉。
我能听懂并准确复述八区多地的方言,能熟练地写出繁简两种字体,能唱八区的流行歌——准确的,是能唱十多年前的八区流行歌。
为了确定这是不是个例,我又如法炮制地试验了其他几个大区。但结果并不理想。
显然,我来自八区。推测我大概十多年前在八区生活,后来意外流落到了三区,并丢失了一切过往——不排除人为因素。
为了寻找我遗忘的过去,考虑再三后,我向伊万申请了脱离。
伊万同意了,但为了保证我日后不出卖他们组织的利益,要求我做一个潜伏任务,完成后才能离开。
这样,不管我以后混成什么样,只要我想卖掉老东家,他们也有反手辖制我的方法。毕竟手里握着我的辫子,只要我是他们的二五仔,我就完了。
但是我没得选。
毕竟,我是个空白的人。为了能给自己寻找一点和尘世的联系,哪怕一点点,都足够我奋不顾身了。
-
我下意识避开这个话题,转而闲聊一般道:“头儿和傅先生的关系似乎很差,是因为巫先生么?”
反正他们在我面前也没避讳,我干脆光明正大地探起来。
“唔……”傅白雪垂下眼睫,拨弄他拇指上的玉扳指,“倒也不是不能——不是。”
果然不是。
虽然一开始我被巫商蒙蔽,那家伙拿自身为挡箭牌,极力想把我的注意力往“三位干部之间的爱恨情仇”这个方向引,我也确实被迷惑住了,可昭瑶实在和他没默契——哪怕巫商提到昭瑶的口吻黏黏糊糊,可昭瑶看他的眼神不带一点暧昧,这就足以推翻前面那个猜想的大前提了。
想想我觉得有点好笑,不知道巫商做戏时,碰到昭瑶这么个木头似的戏搭子,偏偏又顾虑着我不能直接点破,心里是不是很烦躁?
……啊这,我想我大概明白,这两天他没事就骂昭瑶的原因了。
我冷不丁问:“是因为你那位‘旧友’么?”
一顿饭下来,傅白雪已经提了两次了,一次是吃到熟悉的食物宛如故人重逢,一次是我有和他的旧友一样的习惯——提示这么明显,我就是想不注意都不行,
“……”傅白雪没话。
我又点了点他的玉扳指:“如果猜得不错,这枚扳指,也是对方送的吧?”
傅白雪手指一颤,下意识将手收进袖中。
我静静观察着他,在心中思忖他这番表现,有多少是装的,有多少是真的。
想起巫商那件颇为复古的桃红色外褂, 我夹起一只已经放凉的笼包送入口中,含含糊糊地问他:
“——该不会因为你和巫先生把‘故人’的遗物全瓜分走了,头儿才那么生气吧?”
-
下一话:好的阳春白雪呢②
“如果这次你能无伤完成任务,我就告诉你一件你想知道的事。”
我茫然道:“这个约定对您有什么益处么?”
“并没有什么益处。”
“那……”
“只是因为你为了任务对自己总是太狠,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作者有话:
这个时候我就恨自己写的不是一篇买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