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间章 战车Ⅷ
间章 战车Ⅷ
直到长大成人,变成名震一方的大Alpha,昭瑶仍然记得那晚被玉京春追得满城乱窜的耻辱。
还有无情地鸽了他,导致他不得不像遛狗一样放风筝的巫商。
那晚他不知道了多少通电话,然而听筒那边传出的,永远是机械的女音:“对不起,您所拨的电话已关机……”
昭瑶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他身边跟着他的伙伴,芬里尔比之前长大了一些,已经有他的肩膀高了,乍看过去威慑力十足。现在,这只威风凛凛的银狼也一副累惨了的样子,正吐着舌头耷拉着脑袋。
昭瑶余光瞥见这一幕,脑子里冒出一个诡异的念头——这样看,芬里尔确实好像狗啊……
随即他脸色很差地在自己脑门上捶了一下,都怪家里那两个无良兄长,把他带歪了。
关于这件事昭瑶真的有满腹抱怨要。旁人零和巫商相像不是没理由的,起码他们在嘲笑昭瑶这件事上,表现出了惊人的一致。
比如笑他身形纤弱瘦。
比如笑他的伙伴是条狗。
比如笑他一塌糊涂的学识。
区别只是一个用词委婉,一个毫不遮掩罢了——真的很烂!
啊啊这样想想就更生气了,昭瑶铁青着脸,喘匀了气,决定这次回去一定要把巫商揍一顿。
随着微晞的光划破深沉的夜幕,这漫长的一晚终于过去了。玉京春再嚣张,白天行事也不能像半夜那么不加收敛。察觉到身后追查的人有所收敛,昭瑶在心里盘算着,再遛多少圈可以把他们彻底甩掉。
他怀疑这波追查的人里,应该有嗅觉增强的能力者,所以他才怎么都甩不掉。不过幸运的是他的芬里尔嗅觉也很灵敏,总能在他们快追上来时带他逃走,所以双方才一直僵持到了现在。
这样想,芬里尔似乎更像狗了——不,不对。
昭瑶又黑着脸往自己的脑门上拍了一下。
直到日上三竿,昭瑶绕了一圈又一圈,感觉还没有把人彻底甩干净,他终于有点崩溃了,心想老子不玩了,你干脆把老子抓走算了。
他现在藏在一所民居中,这房子的主人是一对双胞胎兄弟,一个叫西兰花,一个叫花椰菜——也是倒霉,不知道什么造孽父母才给自己的孩子取这种名字。
在刚才他被玉京春追得烦不胜烦,想要干脆回身鱼死网破时,这两兄弟像是从天而降一样,一个捂着他的嘴巴一个搂着他的腰,直接把他拖进旁边的民房里。
昭瑶这才发现,自己又来到了水龙坡附近。这两个少年和巫商差不多年纪,昭瑶记得上次他们离开,这两人还来送行了来着,似乎是巫商的人。
兄弟里年长些,叫希兰花的那个让昭瑶稍等,巫商很快就到。并让他在这里暂时歇息,水龙坡这里气息驳杂,外面的人很难追踪到。
昭瑶陡然有种被馅饼砸头的惊喜感,想想这馅饼是巫商砸的,他又不敢接了,顺手给对方了个电话。
本来都没抱希望的,结果天杀的巫商这次竟然接通了电话。对面那头的人含着微微笑意,特别活泼明朗地问:“昭昭上午好!昨晚睡得香么?”
香个屁,老子一晚上没睡!
每次巫商一这么叫他就准没好事,昭瑶烦躁道:“你捅了篓子你负责收拾,快点解决这事,别让哥知道!”
巫商刚才才被回到家的零往心口上插了刀,现在倒是一点异样都没有了。他笑了笑:“等着,我去接应你。”
对方答应得这么爽快,昭瑶反倒疑神疑鬼起来了:“你会这么好心?该不会得好好的,又忽然放我鸽子,或者又把我引到什么地方耍我吧?”
语气熟练得令人心疼。
“怎么可能嘛。”巫商假惺惺道。昨晚他服了加大剂量的助眠药物,睡得虽然不安稳但到底睡够了,今天又被零刺激得不轻,现在很需要一点发泄的途径。
昭瑶不能再玩,否则真就要发火了,他决定把玉京春的人当韭菜一样割一茬。
看了眼昭瑶的位置,巫商挂了电话,就蹑手蹑脚地算出去。其实以他和巫商的身手,想要不被发现,还是像昨天的零那样直接攀房顶更好,但奈何他肋骨有伤,腹部伤口也没好全乎,为了命着想,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走了门——然后就被零发现了。
巫商对这件事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那个拍卖会的领班认得昭瑶的脸,对方只要进了刑房,昭瑶做的事就瞒不住了。不过这没什么关系,只要他和巫琦的联系没有暴露,这次事件完全可以定性成一场大水冲了龙王庙的乌龙——他和昭瑶无意中发现了玉京春的阴谋,想要拯救那几个无辜的Omega,却正好和零撞上,结果两方的任务全部失败。
就是便宜了傅先生。
巫商淡淡地想。
他倒是从容,可怜一直想背着家长做出事业的昭瑶,在看到巫商直接把零带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大、大哥……?”
刚才还气场两米八、叫嚣着要砍死玉京春一群臭鱼烂虾的昭瑶瞬间怂了,他磕磕巴巴道:“你……那个……你——”
巫商生怕他露馅,赶紧抢先一步解释道:“哥听咱们解救失足Omega的行动失败了,你正在被玉京春追查,就不放心地跟过来了。”
“啊……?啊。”昭瑶有点懵,其实他最近一直忙前忙后也不知道到底在干什么,但确实听巫商提过一两嘴Omega什么的,昨晚也是按照对方的要求,是到时候带着人逃跑。
原来最近巫商一直在忙这个事么!想不到他竟然是这么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昭瑶一下子就感动了,甚至连昨晚被莫名放了鸽子的事都不想计较了。他甚至还有点自责,不该因为平时巫商人渣,就觉得他真的十恶不赦来着,对方也有做好事的时候嘛。
巫商眼睛一扫就知道昭瑶想差了,但反正他又不吃亏,才不会去纠正昭瑶天真的想法。反正对方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那么久,竟然还没认清自己的本质,巫商也懒得对这个笨蛋什么了。
总归有他看着,昭瑶不会被轻易坑了。
零笑眯眯地看着两人的眉眼官司,也不拆穿。他才不信巫商是那种热心市民,但账可以私下算,当着孩和外人的面,面子还是要给的。
有零这张脸在,当然没有人会找昭瑶的麻烦。他跟在两个兄长的背后,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辈玉京春封锁的街道,直到一个漂亮美艳的女人恭谨有礼地将他们拦下,好声好气地请他们去玉京春叙旧。
零气定神闲,巫商从容不迫,只有昭瑶咬着嘴唇,感到了无比的屈辱。除了出人意料的纯洁这一点,哪怕没分化,他也是个非常典型的大Alpha。
责任心重、自尊心强、追求强大、胜负欲旺盛、重视家族和领地、渴望成为领导者……相比巫商那个仿佛假的Alpha,昭瑶此时看到兄长再次挡在了自己身前,难受得背脊都在抽痛。
这些心思零是不会懂的,他当过A也当过O,但两边都当的不怎么合格,对很多事现在还一知半解。倒是巫商回头,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放慢脚步,与他并肩。
昭瑶过了十二岁后,个子开始疯长,现在已经到巫商脖子了,但在巫商眼里,对方还是几年前初见的那个不点。
他难得声音和缓:“很不甘心?”
因为误解了巫商的用意,所以现在昭瑶对他也好声好气的。他低低应了声:“嗯。”
巫商沉默下来,像是没话可,又像在沉思什么。昭瑶疑惑地看他一眼,巫商才笑着问:“有时候会不会觉得很无力,像是拼命用手攥住一捧沙子的感觉?无论再怎么努力,就是抓不住他。”
昭瑶体会不了巫商复杂的心境,他把“抓不住”理解成了“追赶不上”,登时心有戚戚焉,挫败地点头承认。
“要是能把他关起来就好了。”对方状若无意地感慨,“你对吧?”
“嗯……嗯?”沉浸在失败中的昭瑶愣了下,“你什么?”
巫商笑笑,没再继续下去。
他们由玉京春的车送到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别墅中。这是秦兆锦的一处别院,专门招待贵客用的地方,昨晚傅白雪就是在这里下榻的。
零真是想不到,他两个时前才从这里离开,现在换了张脸,就又进来了。
想也知道,那个老不死约在这里“闲聊”,肯定是听到了自卫队的风声,专门等着看笑话来了。
夺笋呐这糟老头——要不是为了身后两个孩子,他肯定扭头就走了。
他端着一张脸进了门,就看到一楼花房旁的偏厅里,傅白雪和秦兆锦正座在圆桌前喝茶,后面各自站着两个手下。圆桌就两个座,见他来了,傅白雪略微顿了顿,敛了眸光。
秦兆锦笑着了声招呼,又指了指角落的椅子,对手下:“大忙人来了,过来坐——你,给先生端把椅子来。”
那么问题来了,端过来的椅子,要放在哪里?虽然他们是在不算正式的偏厅聊谈,但带着手下在场,已经明彼此立场。从前零作为二把手,一直坐在傅白雪的右手边,可在零已经离开自卫队的现在,作为闲人,他并没有和大佬们平起平坐的资格。
那在角落的椅子无论材质还是形式,都明显比他们所坐的要劣了不止一等,秦兆锦故意叫人加椅子,就是在羞辱他。
傅白雪脸色沉了下来,他啪地把茶杯一放,刚想张口什么,另一道更清亮、还带着少年感的嗓音率先响了起来:“阿昭,给兄长端个凳子过来。”
众人下意识顺着话声音望去,只见零身后站着个容貌秀丽的少年Alpha,他和零身高相仿,却带着股白杨抽条的清瘦,显然是还要继续往上长。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少年身上,赫然正披着零的袍子,正是当年自卫队创出赫赫威名,从玉京春口中夺食时,零所穿的那件桃红对襟外褂。
这么多年下来,零的扮和他这个人一样出名,要是想找他,把全燕北穿的最花哨的那个挑出来,准没错。
但他颇具代表性的衣服,如今穿在了这别人身上——这其中的意味可太复杂了。
不过除了少数几个在思考正事的人外,不少人都想歪了。他们偷偷往傅白雪身上瞄,心想事实真相没准不是傅白雪深感辖制,暗中吩咐手下趁他不在动手赶人,而是零在外面有了人,索性为爱私奔了。
也是,到底,傅白雪是个Beta,而零是个Omega。再怎么样,一个Beta肯定满足不了零吧——毕竟这一看就是个不安于室,满脸写着招桃花的浪荡O。
昭瑶对成年人的满肚子龌龊思想毫无所觉,他老老实实地去搬椅子,发现角落特意留出的那张椅子不怎么好,不配他风流俊美的兄长后,这孩子左顾右盼了下,索性直接从大厅中搬了一条沙发过来。
他力气很大,厚重的实木鳄鱼皮沙发在他的手里,就像一条板凳一样轻易。还好他还有点数,只是提了个单人尺寸的来,否则视觉效果就太惊悚了。
比在场所有人都了不止一号的孩子轻巧地把沙发往零身后一搁,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
这一波操作着实秀到了一屋子的人,零心里不出地妥帖,总算明白了家长们炫耀孩子的心理。他给两个弟弟投去赞赏的眼神,施施然坐下去了。
巫商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拉着懵逼的昭瑶站在了他的身后。
这下,不管外面等着角落站着的有多少人,起码明面上,这是个三足鼎立的架势了。甚至零因为座位的缘故,看起来还有种高人一截的感觉。
秦兆锦的脸色有点挂不住了,傅白雪没忍住,微微勾了下唇。
不过这老头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斜眼乜了下昭瑶:“子无状,我没找你问为什么扰乱我们生意,你倒蹬鼻子上脸了?”
昭瑶现在还是蒙的,他连眼前这老头是谁都不知道,一时还真有点虚,但他再傻也知道对方不怀好意,只瞪了秦兆锦一眼,不敢话,怕落了话柄。
零也呷了口茶,笑:“多稀奇啊,一群人追杀我家的孩子,还倒一耙。得亏他机灵没被抓住,否则还不被冤枉死?他可是正正经经拿着请柬进了你拍卖行的门——哦对,起这个,我还要问秦爷一句,您手底下那个领班死了没?惦记人家孩子,把人骗进去还不知道想干嘛呢,秦爷别怪我话不好听,我这是替您担心。”
零一张嘴就是老阴阳人了,在和巫商混一起后,他怼人的功力似乎都强了一些。
巫商翘了下唇角,觉得这样的零分外有意思。
秦兆锦恨不得一茶杯砸到零那张风骚的脸上:“我们玉京春的事,哪敢让您这尊大佛插手?”
白了就是你子屁都不是,给我哪凉快哪呆着去。
眼看零要把老爷子挤兑得下不了台了,傅白雪寻思着是不是该拉个偏架。但现在他和零确实立场尴尬,他又一贯不怎么油滑,正在组织语言,就听那道清亮的嗓音又插嘴了。
巫商笑吟吟道:“兄长不行,那我可行?”
秦兆锦冷笑:“好没教养!哪里来的子,仗着兄长的威风,也敢胡乱插嘴?”
巫商不恼不怒,他对秦兆锦行了个礼:“子巫商,仰慕玉京春行事已久,忝颜自荐。”
一听他就是那个灭了整个巫家,搅动整个吴州风雨的巫商,秦兆锦登时来了兴趣。他问:“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诚心?”
巫商反倒笑了,他纤长的手指一点傅白雪,又一点倚着沙发的零:“这还不算投名状?”
众人皆惊。
这句话的意思……难道,零与傅白雪反目,真是这子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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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这场乌龙,以巫商和昭瑶包加入玉京春,自卫队除傅白雪外的几个队长把巫商了一顿而告终。
昭瑶这才知道,他这便宜二哥原来这么能。只不过他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