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这人的声音由远及近,自带回音放大效果,彷如暮鼓钟,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心神激荡,差点连剑都拿不稳。
按照一般江湖套路来,这样酷炫的出场方式,此人多半是个内功深厚的反派高手。
他姚玉童是他儿,看来这波还是场经典剧情,了儿子,爸爸来找场子报仇了。
我本来也想像电视剧里主角一样,横眉冷对,正义凛然的来一句。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这都是咎由自取!”
但是想想我到底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面对的是实力尚不可估算的BOSS级对手,我又没有明亦心那样绝顶的武功,还是不要轻易学他开嘲讽的好。
我想了想,收剑拱手,客客气气的开了口。
“您是冷剑庄的姚庄主吧?在下是渊合宗宋子善,本无意扰令郎的生辰宴,但主动挑衅的是令郎,荒唐行事的也是他自己,您如果一定要为今天的闹剧找个负责的人出来,在下建议您还是好好问问令郎,他都干了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丑事吧。”
“哦?原来你就是最近那个在江湖上声名斐起的宋子善?”随着声音离我越来越近,仿佛是迷雾散开了一样,有人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身影终于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与姚玉童一身金光闪闪亮瞎眼的装扮不同,他爹从头到脚,都穿的朴素低调之极,一袭青色道袍,一双布鞋,头发以一支木簪束起,手中拿着一柄白色拂尘,除此之外,再无别的配饰。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气度不凡哪。”
他缓缓的在离我不远处站定,看着我话时,儒雅清俊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像地上躺着的那个窝囊废并不是他亲生儿子,反倒我才是一样。
这是个什么招数?
先礼后兵,先抑后扬?
我心里直泛嘀咕,但并未放松警惕,把对准姚玉童咽喉处的剑重新握紧。
好歹有个人质在我手上,他若是想对我不利,也得掂量掂量。
他瞧见了我的动作,却并未生气,微微叹了声。
“我半生无子,夫人四十岁上才得了这个孽障,难免娇惯纵容了些,古人云慈母多败儿,这才养成了他无法无天的性子,我也是痛心疾首啊。”
“姚庄主,你这话就有点偏颇了。”
我道:“古人还云,养不教父之过呢,您儿子被养成今天这个德行,怎么能把责任全推卸他妈妈的身上?你这个做父亲的难道就袖手旁观,不尽教养之责吗?”
这话出来,其实已经是很不给面子了。
以姚玉童他爹的身份地位,大约是很久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过话了吧。
但即使是这样,他的脸上也不见丝毫怒色,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笑容。
“我在江湖上听过不少关于宋堂主的传闻,早些时候,多半是些你与明宗主不堪入耳的风流韵事,但近日你的风评却是大为好转,还有传颂你侠义助人,惩奸除恶的歌谣在各地传唱,称你为正道之光,我原本只当你是沽名钓誉之徒,今日一见,方知名不虚传哪。”
正道之光?
我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这个词儿还是不必了吧······“姚庄主过奖了,我只是个普通人,当不起这样的赞誉。”
“哎,何必过谦。”
他微笑道:“以宋堂主的资质人品,想必五年之内,定会青云直上,在江湖上大有可为的。”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语重心长。
“只不过你若耽误与明宗主的床帏情事之中,不出一年,就会武功尽废,性命攸关啊。”
嗯?
挑拨离间,危言耸听的话我也是听过了不少,像他这种理由倒是挺新鲜。
虽然我和明亦心经常亲亲抱抱,还老躺一张床上,可我们现在依旧是纯洁的男男关系。
但是没有做过这事儿,并不代表我不好奇。
“你的是什么意思?”
我忍不住问道:“为什么那样我就会性命攸关,武功尽废?”
他又沉重的叹了口气,刚要答话,却听得凭空之中,有人冷冷的哼了一声。
“姚三苟,你平日里装假道士装出瘾了吗?这么喜欢给人指点迷津?”
三苟,三狗?
看起来这么仙风道骨的人物居然起这么接地气的名字?
我没憋住,噗嗤笑出了声。
姚玉童他爹那自始至终都谦和儒雅的面孔,终于是出现了一道裂缝。
“明宗主,你身为正派之首,行为举止当符合身份才对,如今却当面直呼老夫幼时的旧名,不觉得自己太过失礼了吗?”
“呵。”
随着一声冷笑,明亦心红衣墨发,似神明临世般从天缓缓而降,落在了前方绣着精致花纹的波斯地毯上。
“跟你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讲礼数?真是笑掉大牙了,你同魔门勾结,在矿山谋取私利的时候,可也没见过你记得自己正派的身份。”
“明宗主这话从何起?”
姚三苟一脸受了不白之冤的委屈。
“我冷剑庄姚家虽然偏安一隅,在江湖上无甚声名,但从来都是持身以正,与邪魔外道势不两立,又怎会勾结谋取什么私利?这谣言要是传出去,我还有何面目做人?只能以死证清白了。”
“是吗?”
明亦心语带讥讽,袍袖一扬,几张写满了字的纸便飘飘荡荡的飞了出来。
我定睛瞧了瞧,这纸张各有不同,上头的字迹也大都不一样,不过相同的是,上面全都印着一个鲜红的手印。
从见到这东西起,姚三苟的表情管理便趋于崩溃,甚至可以称的上是大惊失色。
“你······钱掌门他们,果然都是你杀的?!”
“不错。”
明亦心承认的很坦然,看向姚三苟的眼神,轻蔑又嘲讽。
“这些,都是他们临死前亲笔写的认罪书,还有与魔门暗中相通的书信,你猜,你那些一起发财的盟友们,有没有供出你来?”
姚三苟手中的拂尘被他攥的咯吱作响,沉默了一会儿,却是强撑着笑了笑。
“明宗主,你手里有这么好的把柄,为何不利用起来要挟我们为你效力?你虽武功高强,可也是独木难支,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做这种玉石俱焚之举?”
“因为你们这些唯利是图的墙头草,本座可瞧不上。”
明亦心阴冷冷的话音刚落,身形一动,掌风便挟着汹涌真气,疾如风中闪电般,凌厉的扑向了姚三苟。
姚三苟避无可避,只能咬牙迎战。
他从拂尘中倏地抽出一把雪亮软剑,手腕翻转,顷刻间剑光大盛,将明亦心整个的包围其中。
明亦心凌空跃身而起,飞出了包围圈,从半空中攻击他的薄弱处,出招越来越凶,越来越快,逼得姚三苟没有片刻喘息之机,几次欲刺向明亦心的要害,却又总是棋差一招,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一片。
又急又怒之下,难免就失了分寸,一时大意便被明亦心重重一掌拍在了胸口,脸色痛苦的吐出了一口血沫来。
明亦心乘胜追击,掌风如影随形,掠向姚三苟,姿态潇洒如闲云野鹤,看的人眼花缭乱。
在如此强劲的攻击下,姚三苟勉力支撑了这许久,已是身心俱疲,终于在半柱香后被明亦心一掌拍飞,重重砸破了华丽的案桌,灰头土脸的滚落到了离他儿子不远的地方。
三招两式就解决了战斗,赢得轻松又漂亮,果然,大佬就是大佬,出手就知有没有。
我在心里默默的为他点了个赞。
明亦心神情闲适,拂了拂袖口上沾染的星点灰尘,缓步走到了我身边,向我伸出了手。
呃,这是干吗?赢了跟我要奖励?
又不是朋友,还这么幼稚。
我心里在吐槽,身体却很积极,俯身将下巴搁在了他的掌心处,像只猫一样朝他眨巴了下眼睛。
“好棒,好棒,给你卖个萌。”
明亦心挑了下眉,就这么捏着我的下巴摩挲了两下,凉凉道:“本座让你把剑拿来而已,你在干什么?”
我的脖子顿时僵了一僵。
要东西你不早,害我浪费表情!
明亦心的嘴角翘了起来,看着我像只兔子似的抬头蹦出了他的掌心。
“呐,给你,给你。”我将剑塞了过去,敷衍的道。
明亦心接过了剑,还顺手掐了一把我的脸,这场景落在地上那对凄惨父子眼里,可不就成了情骂俏的铁证。
“宋堂主·······”姚三苟脸色苍白,虚弱无力的看向我,语气可怜巴巴的。
“求你看在我刚才没有偷袭你向你出手的份上,救救我的儿子,我死不足惜,可他是我姚家几代单传的独苗,这香火要是断在我的手上,叫我如何去地下跟列祖列宗交代?求求你了!”
姚玉童见老爹都服了软,知道大难临头,早已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将我当成了救命稻草一般的恳求。
“宋堂主!求求您救救我吧,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去祸害那些好人家的男孩子了,我知道您心善慈悲,是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
这咋还道德绑架上了呢?
你们也太看得起我的枕头风了。
我摇摇头道:“我救不了你,我也不会救你,你的生死只能让明宗主来定,你们求我没用,不如去求他。”
父子两显然不认为拿着剑的煞神明亦心会心软放过他们,一时间面如死灰,几乎是失望丧气到了极点。
“谁的求你没用?”
明亦心斜斜的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开了口。
“本座倒是真的可以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