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幽暗逼仄的深谷里,由远及近的传来了一些细碎的马蹄和车轮声。
奇怪的是,在这么空寂的地方,一丁点声音都会被放大,可这些马匹和装着箱子的车子弄出的动静却极,若是离的远些,怕是什么也听不见。
明亦心简直是同我有心灵感应一样,我刚刚有点疑惑,他就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类似于望眼镜的镀金镶镜长筒,塞到了我手里。
“拿这个看,更清楚。”
我对他身上是否藏了个百宝乾坤袋的事情至今没弄明白,明明出门前只拿了一件披风的,这东西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刚才我摸来摸去也没摸到啊。
不过现在我也顾不得再去他身上翻找查验了,这古代版的望眼镜效果如何,且让我先来看上一看。
果然是高级货,凑上去往下一瞄,连人的头发丝都能看清楚。
难怪动静这么呢,这个车队的马蹄和车轮上都包着一种不知道什么材质的软皮,上面还有道道暗纹作为防滑之用,而且车队前进的速度极为缓慢,旁边押运的人步子的都可以用莲步轻移来形容了。
“这些人好怪啊。”我道。
明亦心活像个捧哏的,接着我的话就问。
“哦?哪里怪?”
我拿下长筒镜,眨巴着眼睛,在脑子里搜了一下形容词。
“嗯,鬼鬼祟祟,担惊受怕,像是做贼心虚的贼一样。”
明亦心在我的耳边轻轻的笑了笑。
“不是像,他们就是贼。”
“啊?”
这么容易就被我蒙对了?
我刚想再问个究竟,却只见明亦心从身边捡了个石子儿,信手一扔,那石子儿就像是长了眼睛似得,疾如闪电,快若流星,正好在了为首一匹马车的车辙上。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那车辙立刻四分五裂,崩成了碎渣渣。
整辆车重力骤然失衡,一下子便倾倒下来,连带着驾这车的两匹马都嘶鸣着跌倒在地,半天都爬不起来。
原本心翼翼生怕会惊动什么的随行人终于是发出了一阵骚乱,慌着大声喊。
“快,快看好箱子!”
可惜他喊的终究是晚了一步,箱子早在车子倒地的时候便滚落了下来,不知是撞到了哪里的尖锐山壁还是什么,箱盖被撞开,里头装的东西哗啦啦散落了一地。
押车的人连忙去跟着捡,可待看清了这些东西后,大惊失色,吓的连滚带爬的跑向中间的一辆马车,结结巴巴的报告。
“主,主人,不好了,出事了!”
一只带着绿宝石扳指的手挑开车窗的帘子,露出了半张脸。
“大呼叫的做什么?我过,此行一切要低调心,万不可张扬,你这样乱喊,是生怕惹不来歹人注意吗?”
“的,的知错······”那随从唯唯诺诺的答应着,但还是难掩惊慌之色。
“可是,主人,我那车箱子里的东西全都变成了石头,还有,还有人的断指······”“什么?!”
车里的人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过要低调的话,声调立刻都提高了几个度。
“你没看错?”
“千真万确啊。”
马车的车门倏地开,一个衣着富贵,头发花白的老男人从里头跳下车,由那随从带路,急匆匆的朝刚才箱子落地的地方赶过去。
“这,这······”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僵立了片刻,像是猛然惊醒一样,忽的喊道:“把所有的箱子都开!”
我把长筒镜对准其他的车子都扫了一遍,发现无一例外,里头装的都是灰扑扑的石块。
弄这么大阵仗,这么谨慎心,当然不会就是为了运几箱石头,看他们这反应,估计是里面原本装的财物被暗中掉包了。
“是你干的?”
我扭头悄悄的问明亦心,笑着勾了勾他放在我腰间的手指。
“江湖上都传,怀灵宫少宫主是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呢,谁成想,其实这位少宫主半夜还会出来劫富济贫当大好人呢?”
明亦心与我十指交缠,语气慢条斯理的。
“我倒也不是什么大好人。”
他抬下巴朝车队那边指了下,悠悠道:“只不过,是拿回我自己的东西罢了。”
“你的东西?”
我讶然不已。
“哪里的贼,这么大胆,连你也敢偷,不要命了?”
“人为财死,对某些人来,命可远远没有钱重要。”
明亦心完,冲我含笑着挑了下眉。
“你再仔细看看,不觉得刚才那人有几分眼熟吗?”
起来,是有点眼熟,不过我注意力全在那一车车的石头上面,倒是没细看那老男人的长相。
此时,山谷里传来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吼叫,声音之大,几乎要把崖上的树叶给震落下来。
“金子呢?我的金子呢!谁拿了我的金子?是谁!”
我顺着长筒镜锁定了那个急怒攻心面目都开始扭曲的老男人,观察了一会儿,终于是在自己尘封的记忆里想起了这个人。
松鹤堂堂主吴若为。
自从他三年前从渊合宗卷款跑路,就仿佛是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一样,再也没人见过他,姚云轻跟我这几年都没放弃派探子出去搜寻他的下落,可就是找不到一丁点踪迹,八成是因为分赃不均已经被人给杀死了。
没想到,原来他还好端端的活在这世上,居然让我给碰上了。
车队的骚乱只是刚刚开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人开始攻击身边的人,随后又有更多人加入混战,像是一群疯子在不死不休的互相撕,刀剑乱响,血肉横飞,喊杀声不绝,仿若置身与一处活地狱之中。
而此时的吴若为,早已没有了当年的和蔼可亲的气质,也许是因为突然失去所有钱财受的刺激太大,看起来他都有些陷入癫狂,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语和行为了。
“明亦心!”
在胡乱发泄了一通后,他突然赤目张望着四周,嘶吼了起来。
“是不是你?是你对不对,我知道是你!你一天杀我一个亲信,一天给我饭菜里下一种毒药,现在连我的钱也全都抢走了,你就是想这样慢慢折磨我,让我生不如死!有本事你就出来杀了我,只敢躲在暗处下黑手,你这个卑劣人!你活该不得好死!来啊,你出来啊!”
明亦心压根就没把他的咒骂当一回事儿,他就这样悠闲的抱着我高坐在断崖之上,仿佛是在看下面一条狗在叫。
但我可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骂明亦心骂的这么难听,蹙了蹙眉头,问了句。
“你算怎么处置他?”
“你呢?”明亦心不答反问。
我想了想道:“就这么一刀杀了,反倒便宜了他,当初因为他,害的多少灾民衣食不继,走投无路,我看不如将他废去武功灌下哑药绑了送回渊合宗,罚他去那些佃户田地里帮工,有没有饭吃全看他干活卖不卖力,佃户们如果不满意,他就得饿上一天,下半辈子都得这么过,让他好好体会一下劳动人民的辛苦和不容易,这可比杀了他要大快人心的多了。”
“好啊。”
明亦心勾着唇角,爽快答应。
“就照你的办。”
吴若为真的是个狂热的黄金爱好者,这么多钱,换成银票多好跑路呀,他偏不,愣是积攒了整整十万两的金条,堆起来足有一座房子那么高。
当然,这些金子现在全都摆在了怀灵宫,被颇有技巧的搭了座漂亮的黄金屋,极具艺术性和观赏性。
而这座黄金屋被明亦心大手一挥就送给了我。
我躺在黄灿灿的金子堆上,抱着明亦心这个神仙似的大美人儿,幸福感真是油然而生。
什么叫人生赢家啊,这就是了。
不过人生赢家也有一点烦恼,那就是每天都得喝药。
比起在渊合宗喝的那些苦药,明亦心给我喝的,还要苦上一倍,我都怀疑这是不是拿千年老黄连熬成的汁,怎么能苦成这个德行。
不过它的疗效确实强的不是一丁半点,短短十日的功夫,我沉疴已久的咳疾竟然治愈了大半,气色也一天比一天好,皮肤透白,嘴唇红润,就像是湖水里新绽的睡莲,从里到外,重新焕发了光彩。
明亦心送来最后一碗药时,我刚刚沐完浴出来,身上只穿着一件透白的寝衣,湿漉漉的头发披散着,隐约透着一缕皂角的清香,犹自在往下滴着水珠。
“是不是喝了这个,以后就再也不用喝药了?”我苦着脸问。
“嗯。”
他走过来,将装着药碗的托盘放在了桌子上,接过我手里的布巾,替我擦拭着长发,口中似无意中了句。
“喝了这个,你的身子就算是真正的康复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这句话,好像是话中有话。
我顾不上想太多,抱着早喝早完事的态度,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好苦······纵使是已经喝了这么多天,我依旧是受不了这可怕的苦味,放下碗就赶紧去找今天润口的甜点蜜饯。
但奇怪的是,以前每天明亦心都会在药碗旁边准备一些五花八门的零食,今天却是什么都没有。
“我嘴里好苦呀,为什么没有甜点,你是不是忘了?”我蹙着眉头朝他声的抱怨。
明亦心笑了笑,低头在我的唇上亲了下,一把将我抱了起来,缓步朝床边走去。
“我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