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问计(感谢盟主Zackwon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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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兴一败,淮南精锐十去其八,许昌戍卒、青徐军亦伤亡惨重。

    自曹魏立国三十年以来,最大一次失败,骆谷之战都不能与之比,数万主力阵亡,青壮百姓随之湮灭,尸骨堆积如山,濡须水为之不流。

    如此惨烈的伤亡,只有四十四年前的赤壁之败能与之相比。

    战败消息传开,中线毌丘俭、西线王昶立即烧毁营寨,转身退走。

    司马师筹谋大半年的伐吴之战草草收场。

    天下骚动。

    曹魏朝堂之上,皆欲治胡遵、诸葛诞轻敌之罪,罢免东线诸将。

    司马师曰:“我不听诸葛公休之言,以至于此。此我过也,诸将何罪!”

    悉宥东路众将之过,只削了司马昭新城乡侯爵位,令阵亡将士丧事一切从简,便轻轻带过了。

    淮南积蓄数十年的精锐死伤殆尽,无数人家支离破碎,全都一笔勾销,亦无人问津了。

    朝堂之上一片对司马师歌功颂德之声,赞其心胸宽广,天下将士皆欲为大将军效死!

    “受国之垢,是为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大将军此行,甚合天道。”钟会一个热乎乎的马屁拍上去。

    但司马师却并不为其所动,眼神怪异的盯着钟会。

    钟会赶紧装回一脸哀愁,彷佛是在为东兴之败而默哀,叹道:“诸葛诞去其势矣!”

    如果傅嘏是司马师的张良,那么钟会就是司马师的陈平了。

    所以很多事,司马师不敢找傅嘏商议,而是暗中与钟会筹谋。

    只不过每次这种密谈的主动权都掌握在司马师中。

    此刻的司马师面无表情,不过他左眼眶上不知何时起,生出一个肉瘤,本来俊朗的一张脸,阴鸷之气越发明显了。

    “那么,接下来该当如何?”

    “接下来,就是毌丘俭。”钟会好整以暇道。

    “此战毌丘俭并未受创。”司马师提醒道。

    “可令其与诸葛诞对调,以毌丘俭为镇东将军,扬州都督,诸葛诞为豫州都督,镇南将军。”

    寻常之事,这种互换防区的举措非常危险。

    然而现在是非常之事。

    诸葛诞损失惨重,毌丘俭有败军之罪。

    而司马师怀柔之策,的确收了不少东南人心,尤其是中低军官,对司马师感恩戴德。

    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在这乱世中挣扎。

    “毌丘俭若不奉诏,大将军可引洛阳精锐一举剪灭之,名正言顺!若其奉诏,则诸葛恪获此大胜,来年必定北侵淮南,正可借吴人之再削毌丘俭。”

    “好计!”司马师赞叹道,“不过诸葛恪若是得志,岂非年年入寇?”

    钟会道:“诸葛恪刚愎自用,功越高,其人越刚愎,败亡之日可期也。”

    此时门外有人轻声道:“大将军,西北有密信至。”

    “进。”下人双捧呈一道缣帛。

    司马师挥道:“士季可阅之。”

    钟会恭敬取过缣帛,展开,一看到上面署名是邓艾,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出身高贵的他,自然看不起出身寒微的邓艾。

    司马懿、司马师两代都对邓艾青睐有加。

    明明战败了,也不加责罚,反而为其庇护,前次与姜维不胜不败,立即就恢复雍州刺史之职位。

    放眼曹魏,休是刺史,连太守又有几人是寒微出身?

    以邓艾的资历,本不可能这么快出任雍州刺史,全是司马懿一提拔。

    而且邓艾此人,甚是多事,凡朝廷内外、天下大事,都少不了他的谏言,动辄上疏密信。

    去年还建议司马师绝不可姑息西平杨峥,否则必生大患。

    不过跟淮南相比,边陲的一个西平自然无法相提并论。

    钟会既嫌弃邓艾,又有些嫉妒。

    “士季何以走神?”司马师一句话将钟会拉回现实。

    钟会一脸歉意,诵读起邓艾的上疏起来,“恪新秉国政,而内无其主,不念抚恤上下以立根基,竞于外事,今成东兴之功,必复大举侵入淮南,若有差池,则载祸而归,昔子胥、吴起、商鞅、乐毅皆见任时君,主没而败。况恪才非四贤,而不虑大患,其亡可待也。”

    意思既然跟钟会的差不多。

    司马师轻声笑了起来,“如此,我无忧矣。”

    皇帝诏令既出,诸葛诞、毌丘俭果然只能奉诏而行。

    除了调动诸葛诞和毌丘俭。

    司马师也没忘了安抚夏侯玄。

    擢其为九卿之一的太常,汉代时,位列汉朝九卿之首,地位十分崇高,统辖博士、太学,掌建邦之天地、神祇、人鬼之礼,吉凶宾军嘉礼以及玉帛钟鼓等祭祀礼器,兼管国家教化、陵寝

    什么都管,但就是没有实权。

    彷佛一尊被司马师供起来的神像。

    司马师虽然掌权,但拥曹派仍拥有一定的实力,夏侯氏本身就是顶级士族,实力非凡。

    听闻东兴大败的消息后,夏侯玄忽然之间就憔悴下去了。

    “司马师之狠绝,远超其父!”中书令李丰叹道,“陛下闻听东兴之败,日夜为阵亡将士哭泣,忧心不已。”

    李丰之子李韬娶明帝齐长公主,因此能打听到宫中消息。

    夏侯玄却什么话都没。

    李丰扫视周围,低声道:“陛下令我问计于太常。”

    夏侯玄仍旧一言不发。

    李丰盯着他看了半天,终于无奈,拱退走。

    夏侯玄一人独坐于明堂之中,直到屋顶瓦片轻响声远去,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又过了半炷香的功夫,一瘦弱如猴的下人端着鸡汤入内,“人已走远,太常请用。”

    夏侯玄道:“徐鼠,杨兴云又有何事?”

    这人不仅柔弱,名字也叫的奇怪,抬头间,长相真的如鼠,细眼塌鼻,不止长相,气质也如老鼠一般谨慎、胆。

    如今的夏侯府,也只有“鼠”能钻进来了。

    “主人请太常万勿与李丰、张缉等人亲近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必牵连太常”

    夏侯玄不置可否,“还有什么?”

    徐鼠话的时候,眼睛始终在左右瞟动,似是在时刻观察周围形势,“主人还,只要太常愿意配合,则有四成把握偷梁换柱,送太常大人出洛阳!”

    夏侯玄却轻笑起来,笑了几声,又是一叹,“覆巢之下无完卵,若某都不能为大魏血祭,大魏江山岂不是坏的更快?兴云好意,某心领了。”

    徐鼠长叹一声,“主人请太常定要送出血脉以防、以防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