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三百八十五章 段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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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城山,蜀军大营孤零零一座,而对面武城山上,魏军大营九座,皆扼守冲要,互为依靠。

    中军大帐中,姜维也在等。

    如今,陇右魏军大部分被姜维吸引在武城山一带,天水空虚,正是出兵的大好时。

    胡济上有四万汉中精锐,还有阴平太守廖化协助。

    而且雍凉军自从被杨峥重创之后,一直没有恢复元气。

    现在可以是蜀军夺取陇右最好、也可能是最后的会。

    不知不觉间,姜维就有些心浮气躁了,七月的天气,闷热难当,姜维额头上渗着汗水,“为何还无消息传来?”

    按照常理,十日之前,胡济就应该出现在兵力空虚的天水。

    胡济乃荆州系的元老,诸葛武侯的诤友,多次随武侯北伐,又在汉中督镇多年,断不会迷路失期。

    除非他不出兵了。

    姜维越是往深处想,脸上的汗水就越多。

    邓艾只需要考虑战场之上的事情,可以心无旁骛,而姜维要考虑前前后后,各种利害关系

    “既然胡都督失期,此战当退,以图后举。”黄崇建议道,心中却是荆州士人嗤之以鼻,在如此重大的国事上,居然还在尔虞我诈。

    费祎死后,蜀国的大权就应该转接的。

    但这帮人却还死抓不放。

    傅佥一把将中长矛扔在地上,“可恨啊可恨!今日若退,他日便再无此良,此必是胡济以费大将军之死归罪于将军!”

    费祎遇刺身亡,表面上被蜀主按压下去了,实则暗流早已汹涌。

    加上这两年姜维与陈袛越走越近,这已经被荆州系视为背叛。

    费祎死后,蜀人以为录上书事者不是荆州士人便是益州士人,却不料蜀主一提拔威望、资历都不够的陈袛,加尚书令、镇军将军。

    至此,蜀主刘禅不仅收归丞相之权,连录尚书事亦被削弱。

    陈袛有尚书令之位,却无录尚书事之权。

    姜维有录尚书事之权,而无尚书令之位。

    两人都无法达到当初费祎时代的地位。

    姜维录尚书事有名无实,而且常年统军在外,尚书台归于陈袛。

    荆州系与益州系都被排除在外。

    这是蜀汉自诸葛武侯之后,从未有之格局。

    没有人甘心权力被剥夺。

    于是,荆州系反击了。

    却是以这种方式,姜维眼神悲哀,站在他这个位置上,自然能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心知肚明,却又不能出口。

    “胡言乱语!”姜维沉声喝道。

    黄崇与傅佥俱是一震。

    姜维按剑而起,眼中所有失落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毅然,无比的坚毅,“昔日云长将军三万精锐北伐,水淹七军,擒于禁、斩庞德,威震华夏,再战曹魏倾国之军!今本将麾下精兵两万,羌胡义从不下万人,而魏贼亦不过两万,有何惧哉?传令,今夜东进,随本将攻取上邽!”

    此时退回去,什么都没有,姜维依旧会被拖入内斗的泥潭之中。

    而只有攻下陇右,用一场辉煌的胜利,来振奋蜀中人心,激励君臣之志。

    “遵令!”傅佥兴奋的捡起长矛,拉开营帐。

    帐外,烈日炎炎下,站满了蜀军。

    一个个仿佛松柏一般笔直。

    “大将军有令,北伐!”傅佥歇斯底里的吼道。

    “北伐!北伐!”

    呼喊声如波浪一

    般层层传递而去,两万多支长矛举向天空。

    周围山川回声阵阵,犹如滚滚热浪一般。

    姜维按剑站在营帐之前,望着士卒们激动的脸,心中稍觉安慰。

    唯忠志之士不可辜负。

    当夜,蜀军拔营而起,偷渡渭水,依山而进,直扑上邽。

    不过蜀军的动向早在邓艾预料之中,魏军亦紧随其后。

    行至段谷,山势险要,极利蜀军,姜维遂决心于此地迎战邓艾。

    蜀军列阵东谷,安静的等待着。

    很久之后,一只黑鸦从林中窜起,呱噪着飞向天空,遗落几根黑羽,在风中缓缓盘旋,最终落于地上。

    大地却在此时震动起来。

    盔甲声惊动林中更多的飞禽走兽。

    连烈日都被乌云遮挡了。

    仿佛随着他们的脚步声走到哪里,哪里就被死亡的阴影覆盖。

    很快,西谷口前,矗立着一排排的黑影。

    而他们中刀矛与他们的眼神散发着同样的寒芒

    淮南、寿春。

    诸葛诞惬意的品尝着吴国送来的甜橘,“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

    淮南虽然生橘,但入口总带着一丝丝的酸苦味。

    自幼锦衣玉食的诸葛诞自然吃不惯。

    只有吴国的甜橘才最合他的口味。

    焦彝仔细思索着诸葛诞的话,此言出于晏子春秋的记载,从诸葛诞嘴中出,似乎在内涵着什么。

    “君侯,如今雍凉大战正起,我等与其有盟约在先,何不北进青徐,以分司马昭之力?”

    诸葛诞摇摇头,“你没有听懂某的话,橘本是淮南之物,何必强向淮北而去?”

    焦彝一愣,“君侯是想按兵不动?”

    诸葛诞将一块橘肉丢入嘴中,“昨日吾心血来潮,对月卜了一卦。”

    “哦?卦象为何?”

    “卦象为水,阳数双水,乃是一个坎卦,坎者,土也,若北行则是去土离水,困难重重,若留于本土,则命中自有双水相助,淮南久经战乱,疲敝已极,仓皇北进,必败无疑,吾之根系皆仰赖淮南水土!”

    只要谈起易经,诸葛诞便滔滔不绝。

    去年毌丘俭、文钦、杨峥同时起兵,声势浩大,诸葛诞都无动于衷,更不用现在。

    司马昭提着大宝剑在洛阳等着他跳起来。

    而且毌丘俭身为士族中的一员,自然知道司马家江山的本质是什么。

    没有颍川、山东士族支持,即便他出兵又能如何?

    卦象多变,自己给自己卜卦,当然顺着自己的心思来。

    焦彝心中有些着急,“蜀军、杨峥地处偏远,定非中原之敌,若败,则司马昭威望大涨,君侯镇淮南腹心之地,司马昭岂能容之?”

    “某不北进,并非是要束待毙,刚才已经了,这橘是东吴送来的。”

    诸葛诞一脸自信道。

    焦彝终于懂了诸葛诞的心思,背靠吴国,割据淮南。

    不得不成功的会很大。

    “杨兴云可以割据凉州,某亦可据淮南而自守。”诸葛诞决心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