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薇闭上眼睛，没有回应他，用沉默拒绝他。

    顾亦深显然从她的态度中得知答案，没有强求她。

    他坐在沙发上，靠在沙发背，目光一瞬不瞬注视她的背影，像是要将她的模样给深深镌刻在心底。

    宁薇能够感受到他的视线，太过强烈，根本不容忽视。

    她今日经历过一场劫难，身心俱累，疲累到极点，很想睡，却又睡不着。

    顾亦深与她共处一室，今夜注定是不眠之夜。

    宁薇心里是这样的，可胡思乱想间，眼皮子越来越沉，迷迷糊糊睡过去。

    顾亦深听到她绵长的呼吸，便知她睡着了。

    静坐了片刻，顾亦深站起来，缓慢地走到她的身边，就着朦胧的月光，视线一寸寸描绘她睡着的容颜。

    眉心紧蹙，睡得极为不安心，大概是今日的劫难，让她受到极大的惊吓。

    顾亦深指腹轻轻抚平她的眉心，在她不舒服地摇动脑袋时，手掌心贴在她的脸颊上。

    宁薇像是对这样的触感极为熟悉，完全地放下防备，亲昵地蹭一蹭他的手掌心。

    顾亦深如刀刻般凛冽的脸庞，因为她潜意识的依赖，变得格外柔和。

    他的视线往下移动，落在她的腹部。这里面孕育一条生命，属于他们的两个人的孩子。

    宁薇几次提出想要生宝宝，一个家庭里有属于他们的爱情结晶，才算是一个完整的家。

    家这个字，很动人，他几乎要受到蛊惑答应。可最后的意志力，让他坚定的拒绝。

    顾亦深的掌心隔着被子，轻轻地贴在她的腹上，什么都感受不到，可胸腔里却血潮涌动，无端的生出一种动容。

    下一刻，她的身体陡然往后移动，顷刻间坐起来。

    宁薇抱着怀里的被子，眼睛里透着惊慌，意识还没有清醒过来。

    她怔怔地盯着他的眉眼，条件反射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顾亦深手僵在半空，目光依旧落在她的腹上，眼睛里划过一抹遗憾。

    他不再逃避，直面如今的处境：“宁薇，你要和我离婚？”

    宁薇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顿时如临大敌，警惕地盯着他。

    刚刚在睡梦中，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肚子，心底涌起一股寒气，背后激出一层冷汗，瞬间惊醒过来，现在仍旧心有余悸。

    他突然问起这句话，不得不让敏感的她多想。

    她始终记得，顾亦深并不赞同她生孩子。

    今天中午的时候，他知道她怀了宝宝，一个字都没有提。这令她心底很不安，担心他想夺走她的宝宝。

    顾亦深被她的防备与不信任刺痛，嗓音沙哑道：“我不在你的身边，这个孩子会成为你的拖累……”

    “你闭嘴！”宁薇陡然断他的话，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顾亦深，从头到尾这个孩子和你无关！我有能力将他养得很好，不会比其他的孩子差！我给他足够的爱，即使缺失父爱，对他的人生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出去！”她跪坐在床上，情绪激动地指着门口：“你给我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顾亦深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激烈，站在他的角度，固然很喜爱孩子，可他更在意宁薇的安危。

    如果……

    尘封在心底久远的记忆，破封而出的那一刻，他生生压制住，强行切断了回忆！

    顾亦深艰涩道：“薇薇，我尊重你的意见，不会勉强你任何事。”

    留下这句话，顾亦深抬起沉重的步伐，离开了病房。

    「砰」的一声，门板合上，病房里重新恢复一片平静。

    宁薇紧绷的神经，慢慢地松懈下来，她抓着胸口的衣服，缓缓喘出一口气。

    浑身的力气仿佛随着这口气被抽离，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床头。

    双手覆在腹上，她眼前浮现出睁开眼的一刹那，看见顾亦深眼底来不及隐藏的温柔。她一度以为是幻觉，果然他的话破她的幻想。

    他可以不喜欢这个孩子，怎么能出那种话？

    她差一点便留不住这个孩子，若是孩子能够听见他的话，该有多伤心？

    宁薇心脏像是一块抹布被肆意地揉搓，细细密密地疼痛蔓延向四肢百骸，她忍受不住的蜷缩起来。

    只希望这一切，快一点结束，让她回归到正常的生活。

    这一晚，她困到了极点，依旧睡不着，睁着眼睛到天亮。

    宁薇听到房门开的声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际洁净柔软的云朵，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宁姐。”平丽走到宁薇面前，手里的文件放在床上：“这是顾先生让我转交给您的。”

    宁薇眼睛眨了一下，目光落在文件上，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半晌，她翻开协议书，他已经签字。

    财产分割，他详细的罗列在上面，名下的产业，几乎全都给了他。

    除了帝都两个人的居所是他的。

    宁薇去帝都是为了顾亦深，两个人离婚，这辈子不会再踏足帝都，房子于她而言意义不大。

    这份离婚协议书是她求来的，如今真正得到之后，心却像被掏空了一般。

    宁薇合上离婚协议书：“他呢？”

    “走了。”平丽心里也很难过，忍不住道：“顾先生在外面枯坐了一夜，天蒙蒙亮的时候走的，我看出他是舍不得您的。”

    宁薇唇角微微牵动，没有开口。

    ——

    帝都……

    程坤躺在私人医院里，昨天在「洗胃」，关于刘特助跳楼身亡一事，警方没有第一时间找他了解情况。

    程老太太做肉包子送来给他吃，程坤索性将计就计，顺势吃了肉包子，被紧急送到医院里抢救。

    这样刘特助之死，便牵扯不到他头上。

    “爸，我从昨天到现在，一直联系不上顾亦深，你他会不会……”

    程潇潇的话音未落，病房的门被敲响，下一刻被人推开，顾亦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