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亦深从口袋取出手机，张开双臂。

    保镖手里拿金属探测器，对顾亦深进行全身检查，确定没有带其他录音或者危险设备，没收他的手机，将人放进去。

    大门距离那栋庄严的别墅有几百米的距离，除了几条石板路，其余是大片草皮与绿植，没有藏身的地方，整个人全都暴露在视野中。

    大概十米的距离，便守着两名保镖，都配有枪支。

    顾亦深步伐沉稳，目不斜视朝别墅走去。他的感知很敏锐，发觉别墅里有人盯着他，且不止一个人。

    别墅门口的保镖，依旧用金属探测器，对他再次检查一番，才带他进别墅。

    顾亦深前面有两个保镖带路，身后跟随两个保镖，穿过客厅中间的走道，乘坐电梯到地下室。

    地下室入口的两个黑衣人，看见顾亦深身边的人，拉开了厚重的木门。

    室内的灯光倾泄而出，橘色的光在顾亦深的脚边。

    这一道门之隔，进是地狱，退是人间。

    顾亦深神色平静，漆黑的眼眸波澜不兴，迈步朝室内走去，他的影子投射在地上，拉得长长的，光影笼罩在他的身上，身影看得不太真切。

    「吱呀」一声，身后的门被重重关上，他脚步微微一顿，仿佛生门被切断。即便前方是无边地狱，他也只能一往无前。

    毫无退路可言。

    顾亦深绕过一道屏风，看清里面的情况。

    程坤穿着一身唐装，坐在红木雕花椅子里，整个人浸润在昏暗里，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显得格外阴森骇人。

    六个保镖分别站在他身侧两边，脚边不远处跪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双手被绳子捆在背后，浑身瑟瑟发抖，眼底了布满了恐惧，那是面对死亡的绝望。

    “深，你是我挑中的女婿人选，是我的左膀右臂，程家的一切都会交到你的手里。”

    程坤拿着一个烟斗放在嘴里抽了两口，完全不见平日里的慈祥，目光阴鸷地瞥一眼跪着的男人，哼笑了一声：“你今日过了我的考验，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程家人。”

    顾亦深眉目平淡的扫了一眼整个地下室，心里很明白，程坤今天叫他来这里，见识到程坤的真实势力，若不配合通过考验，只怕今日不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他问：“什么考验？”

    程坤给一旁的保镖递一个眼神。

    保镖往桌子上扔了一包东西。

    顾亦深看清是什么，眼睫一颤，疑惑地看向程坤。

    程坤笑着道：“深，你吃了就是自己人。”

    只有将一个干净的人，污染成一条肮脏的灵魂，才能得到程坤彻底的信任。

    卧底并不是好当的，潜伏在地下势力里，会被迫与他们这些烂人同流合污，等功成身退之后，还得接受组织的监视，甚至是内退、判刑。

    许多人经受不住他们的利益诱惑，权衡利弊之后，选择叛变。

    程坤第一件事要做的事情，就是弄脏了顾亦深，将他绑在一条船上。

    今日不过是第一重关卡，如果能够顺利渡过后面两重考验，才会为他所用。

    顾亦深目光盯着那一包东西，白得刺痛他的眼睛，他握紧了拳头。

    这种东西一旦沾染，相当于将灵魂贩卖。这一辈子如同行尸走肉，成为它的奴隶，再不能好好做个人。

    而且这是他恨之入骨的东西。

    程坤和蔼道：“深，你如果怕了，可以拒绝。”

    顾亦深抬眸看向程坤，喉咙绷得很紧，低声问道：“我拒绝，从此不能留在程氏？”

    “深，你知道，我留你担任总经理，是当做接班人栽培。你拒绝了，就是主动放弃这一切唾手可得的财富。”

    程坤意味深长道：“当今社会没有关系，你很难出人头地。我很看好你，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顾亦深脸上有些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狠狠闭上眼睛，再次睁开像是做下决定，眼底一片决绝。

    他伸手快速捞起那包东西，似乎怕自己会后悔，速度出奇的快，拆开往嘴里倒进去。

    顾亦深的手在抖，眼睛呛得通红，却半点不漏的含在嘴里。

    口腔里并没有那种金属的味道，倒像是像是……面粉？

    顾亦深低下头，遮掩住眼底一闪而逝的异色，手指紧紧攥着掌心里的塑料包装袋，这里还有没暴露的同伴？

    生面粉并不好吞咽，很呛喉咙，吞咽进去。

    他收拾好情绪，抬起头，极力的克制的冷静在崩塌的边缘。

    程坤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脸上露出一点笑意，“深，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他微微抬着下巴，指向跪在地上的男人：“强子是我手下的一个人，背叛了我，深你觉得该如何处理比较好？”

    强子激烈地挣扎起来，嘴被贴一块胶带，他根本没法给自己辩解。

    程坤脸上的笑容阴冷，眼底透着狠唳：“我这一辈子最痛恨背叛，若有人背叛我，不叫他生不如死，不能让我解恨。”

    他用手指着顾亦深：“你看着一点，进了这一行，心不能太善。”

    顾亦深垂下眼帘，这是在警告他，敲他，背叛程坤没有好下场。

    “啊——”

    强子被一脚踹倒在地，发出凄惨的叫声。

    保镖拿着钝器一根根敲断他的肋骨。

    顾亦深死死压制在心底的回忆，挣脱桎梏倾泄而出。他僵硬地看着保镖将强子的膝盖骨击碎，剁了他的双手、双腿，胃里阵阵收缩，脖子像被人给扼住，难以呼吸，浑身冷汗直冒。

    他的神经紧紧崩到了极致，在看见保镖最后击穿头骨的一刹那，胃里翻江倒海，他用力咬住舌头，疼痛让他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才不至于当场失态。

    一切结束。

    顾亦深脸色苍白，状态极差。

    程坤目光在顾亦深脸上停留片刻，抬手拍一拍他的肩膀，带着人离开地下室。

    保镖开车送顾亦深回家。

    一进门，顾亦深进了洗手间，水池里的水哗啦哗啦地流淌着，掩盖住他痛苦的呕吐声。

    不知过去多久，他像是虚脱一般坐在地上，背上的冷汗浸透了衣服。

    仰头靠在墙壁上，地下室残忍的画面，一帧帧在脑海中闪现，这样的场景几乎与他时候见过的重叠在一起。

    太阳穴突突地跳动，像是有一把尖刀剜出他的神经，撕扯着他，整个人陷入痛苦中，无法挣脱。

    顾亦深跌跌撞撞地走出洗手间，拉开床头柜，手指颤抖地拿出一瓶药，拧开瓶盖，哆哆嗦嗦倒出四五片药，干咽进去。

    他撑着柜子，才不至于倒下，却对上床头柜上宁薇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