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普通觉得自己其实也没什么。

    可听完她那几句简简单单的安慰后, 穆尔像是很感动的样子，直接双臂抱住她的大腿，把她抱了起来, 完了脑袋还亲昵地在她的肩窝蹭了蹭。

    若无旁人的动作吸引来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大家都好像很理解的样子，全是一脸姨母笑，无声胜有声：

    ‘啊年轻的情侣真可爱……’

    ‘我懂我懂, 我年轻的时候也这样, 对爱的人总想亲亲抱抱, 当然现在也是……’

    ‘真好……希望他们能够一直这么恩爱幸福下去……’

    路人的目光充满了善意, 可全集中在了她和他身上，感觉火辣辣的。

    解读了两三句他们的表情, 李普通就把视线收了回来, 忍不住对穆尔道：

    “你放我下来, 好多人在看……”

    穆尔当然是不在意别人的视线的。

    但他喜欢的人在意，所以他也只能稍微在意一下了。

    穆尔没有把这种勉为其难的想法表露出来，反倒像是听话的大狗狗——就很有一种完全被驯服了的犬系男子的感觉了。

    他噢了一声后放下了她，然后老老实实地“蹲坐”在她跟前。

    见他这么老实, 李普通感觉不“教训”他两句都有点亏，于是道：

    “以后不要再跟我道歉了, 知道了没有？”

    穆尔温顺地恩了一声。

    从他鼻子里轻轻发出来的哼声勾得李普通心痒痒的，觉得犬系年下男友的那股味儿更足了。

    知道在大庭广众似乎不是特别好, 而且周围还特别多双八卦的眼睛偷瞄着他们, 可默了默, 李普通还是没有忍住：

    “手给我。”

    穆尔知道她是在逗他。

    可看见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时, 实在无法拒绝，于是哭笑不得地向她伸出手。

    李普通：“笑一个。”

    一个超级捧场的笑容在黑皮男人的嘴边咧开。

    李普通不由也跟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的左手握着他伸出来的右手，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则探向他的头顶, 刚想踮脚，她的犬系男友已经顺从地弯下了脖子，脑袋还往她的手心里蹭。

    李普通的嘴角压不下来。

    她一边揉着他的脑袋，一边非常满足地感叹：

    “真听话。”

    穆尔似乎也很享受她的抚摸。

    他歪着脑袋，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又趁着李普通的注意力都在他的头发上，双手情不自禁地就搂住了她的腰，低低的话声像在声撒娇：

    “因为是姐姐所以才这么听话的。”

    嘴上一口一个他最听话的穆尔还是忍不住反攻了一次。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臂，低头亲了亲她的手腕，旋即又用讨奖励似的口吻：

    “如果是别人的话，我理都不理一下。”

    犬系年下男友的攻击力太强，李普通涨红着脸，不出话。

    而瞧见情侣之间这么一副情骂俏的美好画面，路人的心脏都快要被融化了。

    ‘爱情真美妙啊……也不知道我初恋的那个她如今身在何方，过得幸不幸福……’

    ‘我也想谈恋爱了……’

    *

    李普通和穆尔就是这么一路抛洒着狗粮去到了帝都最好的女士服装店。

    从外面透过玻璃橱窗往里头量的时候，李普通其实有点踌躇，想着让穆尔带她去一间普通一点的服装店——这间店铺看上去实在太高级了。

    玻璃橱窗里站着真人模特，她们佩戴着的珠宝首饰光彩四溢，她们身上的蓬松长裙看上去精美又舒适。

    和李普通对上视线时，她们还微笑着向她挥手致意，邀请她进入服装店。

    当李普通还在为从玻璃上倒映的普通女人而自惭形秽，穆尔已经走到门口了，自动开启的玻璃木门还发出“叮当”的撞铃声。

    “等、等下……”

    穆尔回过头，问她：“不喜欢这家店吗？”

    然后非常自然地就接上了一句：“他们的裙子穿上身很舒服。”

    “……”

    李普通默了默，然后脸上涌现出怪异的神色——不知怎的，听到穆尔这句话、看到他话时自然的神态，就觉得很好笑。

    连抿着唇也压抑不下去、只能用手挡住的笑容——即使如此还是看得见她的笑颜，接连从她指缝间溜出来的偷笑声，让穆尔突然局促，他不禁暗骂了一句该死，接着凶巴巴地警告她：

    “快把我那些不光彩的画面都忘掉！”

    李普通：“忘掉是可以忘掉……但你明天就不穿了吗？”

    这真的是很致命的反击了。

    穆尔无力反驳，想起了接下来一个星期早中午晚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裙子，他捂眼仰首，最终只能生硬地揭过话题：

    “我们进去吧……”

    “那就拜托你好好推荐了。”

    “……”

    穆尔忽然觉得有必要想想办法，让她只记得住他男人的一面了。

    ……

    远离了贝安蒂丝汀的世界美好得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李普通本来以为她区区一个穿着侍女服的侍女来到这种地方，可能会被鄙视再不然就是嘲笑一番，然后她本人不会怎么生气，但穆尔会很生气，完了就会端出他公爵继承人再不然就是孤傲的战场死神的架子，教诸位做人，疯狂脸。

    ——然而事实证明，能想出这么一大串剧情的李普通确实是看多了。

    她和穆尔甫一走进服装店，世界上就瞬间多出了两个上帝。

    穆尔向店员传达了不想被扰、只想购买成衣的的想法，二人便被领着去了自选区域，在不受扰的环境下安心购物。

    这种水平的服装店，量身定制才是主流，因此成衣区只有他们二人。

    贴心的店员甚至拉上了布帘，为他们单独制造出一个天地——拉布帘的时候，李普通没有忽略掉她嘴边暧昧的笑容。充满义气的神情仿佛即使敌国此刻起兵攻帝国，她也不会放任何一个人进来！

    李普通：“等、等等，可以不用拉帘……”

    穆尔：“拉上比较好。”

    李普通猛地转首，难以置信地注视他。

    被她匪夷所思的视线注视着，穆尔不禁怀疑起是他自己的问题了：“……清净些不好吗？通通更喜欢热闹一点的？”

    “……”这个人怎么在这种时候这么迟钝！

    ——但穆尔马上明白了。

    当李普通换下了朴素的侍女装，穿上了一条透视风的连衣裙时，离开的女店员对他们笑的无比暧昧的笑脸霎时间在脑海中浮现。

    ——女店员大概误以为他们是在玩贵族的把戏。

    帝国实行一夫一妻制度，贵族们虽然表面上没有情人，可谁都知道他们肮脏的把戏。

    有婚的贵族男女相约在私密的场所，各自伪装了身份，甚至连情妇情夫都算不上，仅仅是为了欢愉而相约的玩伴。

    ——穆尔之所以在此时此刻想这么多，完全是在“逃避现实”。

    可他总得回来面对现实，准确来，是面对他性感又可爱的女朋友。

    仅仅是不经意瞄了一眼，穆尔就不敢再看了。

    马上装作看风景似地把视线瞥向一旁，还反手捂住了嘴，一副拼命在忍耐着什么的样子。

    穆尔试图叫停疯狂乱跳的心脏——没错，停就停吧，停下了起码也比像现在这样随时要从嘴巴里跳出来的要好。

    他不在心里暗骂：

    该死，虽然那天晚上他便隐隐有所察觉了，可如今她换掉了那套跟老修女一样保守的侍女装，穿上了流行在年轻女孩之间的常服，显眼的地方更加显眼了之后……他怎么感觉她的身材好像一点都不普通？

    想到这里，穆尔没有战胜他的内心，又偷偷瞄了她一眼。

    ……可恶。

    也太可爱太性感了吧！

    虽然这条裙子是穆尔选的，但选的时候他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适合她。

    想着今天天气偏热，穆尔挑了一条伪两件式的网纱连衣裙。

    里面是抹胸的黑色吊带裙，从胸脯到脖子的地方被黑色的蕾丝网纱遮掩，雪白的风光若隐若现，而且可能因为李普通总是穿着她的高领侍女装，以至于晒不到太阳的地方很白，在蕾丝黑纱的映衬下格外吸睛。

    盛开的花朵纹样的蕾丝网纱从脖子的黑色圆领边，一直连到了手腕的衣袖。

    袖口的设计虽然简单，但袖口上的五瓣花朵形状的蓝宝石，一下子拔高了裙装的身价之余，也增添了几分俏皮可爱感。

    俏皮是俏皮，可爱也确实非常可爱。

    然而，穆尔的视线还是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

    这该死的黑白诱惑！

    一边在心里痛骂，穆尔一边把口鼻捂得更紧了——他很怕一松开，鼻血就会涌出来。

    李普通倒是没有察觉到他的窘迫，因为她看上去比他还要窘迫，脸蛋红啵啵的，半垂着脑袋，目光也落在地上。

    她一手抓着头发，一手捂在胸前、护着衣领，嗫嚅道：“那个……穆尔，我需要帮忙，你帮我把店员叫过来吧。”

    “怎么了？”

    “头发……被扣子缠住了。”

    这个时候的穆尔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下意识地就应了一句：“我帮你吧，这种事情不用麻烦店员。”

    李普通声地哦了一声。

    接着便松开了头发，转而提起了裙摆，往穆尔方向走去，她心谨慎的样子像是怕没有扣好的裙子会随时掉下去。

    黑色连衣裙的裙边本来是在她脚踝的位置。

    这么一提起来后便露出了光洁的腿。她的腿也是白白嫩嫩的，和网纱裙摆上细碎的黑色碎钻一组合，又让穆尔想起了他不敢再看的黑白诱惑。

    李普通在他的旁边坐下。

    背对着他，轻轻把散落的长发撩至身前，露出了缠住了头发的衣扣。

    可等了会，见身后的人没有半点反应，她有点茫然地转过头，问了声：“……穆尔？”

    被点名的穆尔呼吸一紧，恩了一声后慌忙抬手，把她的脸转了回去，不准她看他。

    “等等就好……”

    穆尔努力地不去在意她光滑细腻的后颈，拼了命地去忍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从心里涌现出来的、想要亲吻她后颈的冲动，强迫自己把心思放在了被缠住的发丝和衣扣上。

    可不知道是不是过近的距离、从她身上传来的清浅香气使他过于紧张，连平时握剑都不会颤抖的手居然在微微发颤。

    微热的指尖不心碰到她冰冷的皮肤时，令后者不由也跟着颤了颤。

    导致连李普通也跟着紧张起来。

    “如果解不开的话……就把头发剪了吧。”

    结果穆尔反而跟头发和扣子杠上了。

    “通通你抓着。”

    李普通依言举起手臂，抓住衣领。

    才抓住衣领，她整个人陡然一轻。是穆尔的双手直接握住了她的腰，把她微微举了起来，吓得她惊呼了一声。

    惊呼声刚落，她的人也跟着落下。

    ——李普通从穆尔的身边，坐到了他的身前。

    余光瞟见两侧的大腿，李普通足以想象到他们二人当前是如何的姿势，他怎么像是拥抱一样半环住她……不，这甚至比普通的拥抱还要暧昧。

    光是想了一下，李普通就登时觉得背后火辣辣的。

    她挺直了背，紧张得一动不敢动，生怕往后一点会碰到穆尔，双手在膝盖上老老实实地放好，眼睛就看着地板上的灰色地毯，端坐目不斜视的姿态像是被抽查行为规范的学生一样。

    这颗扣子解得确实有点磨人。

    他的手指时不时会碰到她的后颈。

    毕竟不是像手或者脸这种一直暴露在空气中的地方，加之后颈这种位置像是弱点一样的存在，总觉得有点敏感。

    当脖子上细碎的绒毛被不经意地被他的指尖、指腹或指背拂过时，总能惹起一阵阵心悸感。

    尤其穆尔的动作还那么心温柔。

    即使扯到了头发，也丝毫不觉得痛，只感觉仿佛心弦被轻轻拨弄。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连裙子都被抓皱了，才终于听到背后传来了一声“好了”，李普通顿时有一种解放的感觉。

    她连忙站起了身，从亲密的动作、暧昧的氛围里逃了出去，偷偷做了个深呼吸，又用相比起来冰冷的手心摸了摸脸颊，冷却热度，才转过身来。

    转过身后，李普通才发现原来害羞的、变得奇奇怪怪不止是她，她如此，他同样也是。

    察觉到自己和穆尔的笨拙、意识到因为他们的恋爱经验一片贫瘠于是总被爱情捉弄，李普通忍俊不禁，紧张的情绪随着喷笑声而消散，心情蓦然轻松了起来。

    她在穆尔面前转了个圈。

    轻飘飘的纱裙随着她的动作飞了起来，裙边漾开了花朵的形状。

    迎着他愣愣的视线，仿佛心脏随着她的裙摆飞起而落下，她笑眼弯弯地问他：

    “怎么样？”

    “我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