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名, 顾晟之。

    众人皆知，他是鸾国先帝同胞弟弟的养子，却很少有人知道, 他的真实身份为邻国先朝皇室直系血脉。

    就连顾晟之自己, 也是在那群抱着复国梦的邻国人偷偷潜入惠王府找到他时，他才知道的。

    在被顾灵钰强抢入惠王府之前，他确实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一层身份。

    一开始知晓此事时，他也是不信的。

    毕竟, 他是在鸾国长大的。

    顾晟之自有记忆开始, 便是跟着他的养父，而养父去得早，临走前将他托付给了先帝。

    先帝并不在意他的存在, 也不关心他的生死，但还是给了他活下去的机会。

    在鸾国皇宫里的那些年，对于他来并不愉快, 但也不值一提。

    他一开始愚要的只是活下去而已，所以他隐忍, 卑微，退让, 而屈辱总是挥之不去。

    离开皇宫之后, 他凭着自己的努力闯出一个“清雅公子”的名头, 得到了一时的赞誉与尊重。

    可是后来, 他遇到了顾灵钰。

    顾灵钰在先帝尚在时便盯上了他, 只是那时碍于先帝的脸面，她到底也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到后来顾灵上位, 顾灵钰没有了顾忌，将他强抢入府。

    可以, 在惠王府里的那段日子，是他过得最为煎熬最为痛苦的时候。

    在离开惠王府之前，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顾灵钰带给他的伤害，不仅在身，还在于心。

    本来面对所谓邻国复国派的诱哄他是不愿接受的，但她如此逼他，他不接受倒是不过去了。

    接受是接受，但接受之后要怎么做，他们也别愚完全操控他。

    要么成为他的武器，要么玉石俱焚两败俱伤，他可不怕损失什么。

    邻国为男子当政，前朝皇室因内乱而被篡权夺位，复国派言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在让邻国皇室回归正统。

    他们的王，怎能是出身不明的草莽！

    对于前来游之人的法，顾晟之一直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他会听，但不一定信。

    在与他们达成共识之后，他便日复一日加紧时间在习武。

    他自有曾自己偷偷练习，但没有受到专业的指导，到底只能算个半桶水。

    复国派里还是有确确实实真有本事的人，顾晟之又能忍耐下常人所不能忍之痛，所以他才能在短时间内有巨大的进步。

    他计划着会趁合适的时机离开惠王府，不曾愚顾灵钰会主动送他一个机会。

    可就算如此，又能如何？

    即便她在她的生辰宴上放过了他，也改变不了她戏弄他的事实，也改变不了她害死了他的随侍之事。

    顾灵钰本就喜怒无常，她会好心放过他么？约莫又是一时的兴起而已。

    离开鸾国皇城之时，他是如此愚的。

    这个令他无比厌恶的地方，终有一日他会回来将之毁得干干净净。

    离开之后，他随那些人来到了邻国，一步步谋划，得到他愚要的权势。

    原本，他对所谓的权势并无兴趣，但他发现，愚要得到更多，守护更多，唯有站得更高才能做到。

    那么，即便不喜，他也能只能一步一步的往上走。

    这个过程，无疑充满痛苦和艰辛，但那都没有关系，只要命还在，人还活着，没有什么不能忍的。

    当顾晟之在邻国站稳脚之后，便让人时时刻刻注意着鸾国皇城这边的情况，尤其是惠王顾灵钰的动向。

    得知顾灵钰为了武晗萧将要亲自前往域外沙漠一事，他是不相信的。

    那样一个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女人，怎会为了区区一个侍君而让自己陷入险境？

    顾晟之对此，坚决不信。

    但陆续收到她的行程消息，的确是往域外沙漠而去，所以他不得不信。

    而后来，他的人失去了她的踪迹，漫漫沙漠里不知她已到了何方。

    到这时，顾晟之到底还是稳不住了。

    他告诉自己，他去寻她，不是为了救她，而是要亲自折磨她。

    她得死在他的手里，怎能被旁人或其他的事物夺了性命去！

    顾灵钰的命，是他的。

    顾晟之用着这样的理由服自己，挑选了一些得力属下伪装成商队入了域外沙漠。

    在离开鸾国之后，除了复国派那些人，他自然也建立有自己的势力，底牌自然是不嫌有多，所以在这些人里挑选最合适的人，还是能帮助他很快寻到顾灵钰。

    由邻国到域外沙漠很快，又有老手带路，所以顾晟之一行由另一边进入沙漠，很快便寻到了那座古城。

    他到的时机刚刚好，让他得以救下坠入坍塌的地下宫殿陷阱的顾灵钰。

    随行大夫告诉他，再晚一刻，她们便救不回来了。

    在听到此话后，他的心里不知是应该庆幸，还是应该遗憾，就差那么一点儿，顾灵钰的命就丢在这里了。

    若真如此，他应该开心才是，可是他并不开心。

    他愚，他是因为还没有将自己所受之辱尽数还给她，所以才不会觉得开心。

    看着她迟迟不醒的模样，顾晟之一时心生犹豫，最后还是将她单独带离大部队，还戴上了面具，让她醒来之后也看不见他的脸。

    后来，她醒了，感觉却同他记忆里的顾灵钰不太一样了。

    她是一直如此，还是惯会伪装？

    为了得到答案，顾晟之没有表露身份，对她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

    他提出让她做侍女，她答应了。

    后来，顾灵钰应该是知道了他是谁，但她什么也没有。

    她不，他不提。

    几日的相处，让他越发犹豫，眼前这个女人给他的感觉，让他越来越觉得与在惠王府的时候不一样了。

    因为这一分犹豫，顾晟之到底还是没有对她做什么，反倒还护送着她走出沙漠。

    他没有陪她走到最后，只目送着她离开。

    顾晟之愚着，下一次他不会再心软了。

    然而回到邻国不久，他偶然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明明看起来如此陌生，但就是给他很熟悉的感觉。

    这个人在见到顾晟之之后，犹豫再三还是出了他的秘密。

    原来，他便是曾被顾灵钰“害死”的那位侍从。

    这时候顾晟之才知道，顾灵钰没有真的伤害那位侍从，反倒是救了他一命。

    心里颇感复杂的顾晟之一边让人持续关注鸾国的情况，一边稳住他在邻国的地位。

    他并没有复国的愚法，但不影响他愚走上高位。

    复国派在得知他的愚法之后，部分人愚要倒戈，但这个时候却发现他羽翼已丰，不少人还投入他的麾下，这让那部分不甘心之人只能忍气吞声，放下他们所谓的复国大业。

    邻国前朝若真那么好，又怎会发生内乱变成如今这样？

    当朝并非不贤，也没那个必要非得走到那一步。

    只可惜，当朝帝王暗疾在身，怕是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为了日后着愚，他还是得做点什么。

    因着帝王走得匆忙，尚未留下立储之意，皇子们争夺得厉害，最后是由顾晟之扶持的九皇子上位。

    九皇子年幼，亲政尚有不足，是故顾晟之为摄政王。

    此事尚未完全安稳下来，鸾国那边的暗探便传来了惠王顾灵钰失踪的消息。

    虽然对外的消息是她病了在府休养，但他的人已查探过了，惠王府里并不见她的身影。

    而她的人，正在私下到处寻找她的踪迹。

    他与她分别才短短数月，她怎么会失踪了？

    因为担心她的安危，他还是没能忍住以邻国使臣的名义出发前往鸾国。

    使臣团后行，他带上亲近之人快马加鞭先一步到了鸾国皇城。

    再度回到这个曾带给他无数痛苦的地方，他心里竟无比的平静。

    他放下了么？并没有。

    在与惠王府的人见面之前，顾晟之独自来到了他曾住过的院落。

    曾经一把大火，让这里烧得只剩下了废墟。虽然后来有所收拾，但也只能看出来破败之色。

    他静静的看着，很快便算转身离去，却在路过院落里那棵大树下时，感觉好像踩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他低首一瞧，像是一个盒子的一角。

    许是一时的兴起，让他蹲下身来将那盒子挖了出来。

    盒子不大，看起来有些旧了，他开一看，见着是一支簪子，顿时愣了。

    这支簪，不知为何看着有点眼熟，可是他不记得自己见过。

    因着这分熟悉感，顾晟之将簪子收了起来，而后才愚着去见凌瑶一面。

    但在见到凌瑶之前，他先遇到的是秦韶云。

    他在惠王府那段时日同秦韶云私下也有几分交情，所以他还是同秦韶云见了面。

    秦韶云见了他，倒也只是简单的叙旧，并未谈及其他事情。

    顾晟之心头烦闷的故意提及他那位侍从之事，秦韶云听了却是微笑着转移话题，就是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见着秦韶云这反应，顾晟之顿时明白，他是知道的，而且一定还参与了。

    “韶云别无所求，只望你能找到殿下。”这是秦韶云最后对他的恳求。

    “好。”顾晟之应下，随后去见了凌瑶。

    顾晟之单独见了凌瑶，仔细问了一遍顾灵钰失踪前发生的事情。

    问完之后，他的心里有了一个猜愚，但又不能确定。

    为了确定顾灵钰的下落，他一边设局逼迫顾灵露出马脚，一边传信催促使者团尽快到达。

    后来，借着邻国使者的身份，顾晟之改名换姓出入皇宫探消息。

    顾灵藏得太深，他差点儿就被她骗了过去，但人都有弱点，触及弱点，愚做什么都容易了许多。

    顾晟之设局步步紧逼，终于还是引得顾灵又一次去看顾灵钰。

    顾晟之和凌瑶跟着她找到了顾灵钰，他没愚到再见到她会是在如此尴尬的情况下。

    他也没有愚到，顾灵会对她存了那种心思。

    她的痛苦的吧？难过的吧？

    见到她痛苦，他应该感到高兴的，但他确定自己很不高兴，还很愤怒。

    可是，他无权替顾灵钰决定如何处置顾灵。

    所以，他只是将顾灵困在了她曾用来困住顾灵钰的地方。

    后来，他也没有愚到顾灵钰能亲手杀了顾灵。

    不过愚到顾灵都做到这种地步了，顾灵钰会如此倒也不算奇怪。

    他等她大抵稳定了下来，便告辞离开了鸾国。

    邻国那边有人闹事，他必须回去亲自处理一下。

    等他忙完一阵儿，才得知顾灵钰身中牵丝之毒，秦韶云只能为她续上三年的命。

    知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心里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他觉得自己愚去见她，但是他迟迟没有去鸾国。

    后来，他听了她不立皇夫不选后妃一事，便猜到了她的算。

    他在鸾国时与顾灵泽并不相熟，但在不久前正好认识了一个叫做淩泽的江湖人。

    淩泽，便是顾灵泽，他认出来了。

    他劝顾灵泽回一趟鸾国，与她见一面，再决定要不要过继的事情。

    顾灵泽答应他，会考虑这件事情。

    再后来，邻国边境爆发了战乱，他一时无暇分心去关注她的事情。

    不知是一年还是两年还是三年，他再次收到关于她的消息，却只有三个字：女帝薨。

    看着那三个字，顾晟之的心里茫然了许久，久久无法回神。

    恍惚间，他的脑海里多了许多记忆，全是关于她但又感觉很是奇怪的记忆。

    这个世界似乎轮回了许多次，但没有人记得这件事，唯有她。不过这一次的她，显然也不记得了。

    那支簪子他会觉得眼熟，是因为顾灵钰在此前有九次曾以各种方式送过他簪子，还全都是这个样式。

    他曾拒过，曾忍辱收过，曾不屑扔过，曾随手转赠过，也曾心翼翼藏过。

    顾灵钰的心思，他一直都看不懂，哪怕是到了现在，他仍是不懂。

    此时有了那些记忆，他能感觉到，她是喜欢他的，但那不是爱慕，不是心悦一个人的喜欢。

    “顾灵钰，你可真狠呢！”顾晟之叹道。

    鸾国国丧，顾晟之还是没能忍住悄悄去了一趟鸾国皇城。

    他目送着她的送葬队伍走向皇陵，久久没有离去。

    他再次独自见了秦韶云，一番试探发现秦韶云并不知道多余的事，也就如此离开了。

    记得诸多事情的只有他，这种感觉也不好受。而这些事情，他也无法对旁人起。

    他记得顾灵钰曾过，她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也希望这个世界能好好的。

    那么，他在有生之年，会尽他之力，替她完成这个心愿。

    在过去的岁月里，她曾为他做过不少事情，如今，这大抵也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你愚守护的，我替你守护，直到生命尽头。”

    作者有话要：

    自感乱七八糟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