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个该选谁？第一个考虑对象自然是牛槽。

    牛队长找来时，琴正给牛槽端上一碗喷香的咸肉茨菇汤，这是用腌制好的上好猪肉同地里刚挖出来的茨菇做的汤，汤汁雪白，上头洒了嫩绿的葱花，喝上一口，那味儿鲜美地能让人将舌头咬掉。

    “牛队长，来，喝一碗啊？”琴热情招呼道。

    一边蹭饭的牟挪了挪屁股，六子顺势往边上靠，旁边便空了一个位子出来。

    牛队长不大好意思，他这都吃过饭了，干脆将目的讲出来，而后静静看着室内几人。

    芳芳还啥事都不晓得哩，眯着一双眼儿，将肥脸全都埋在碗里头了。

    一时无人话，牛队长圆场，直接朝着琴道：“琴，你这女主人，咋想啊？”

    牛队长此举还是十分「讨巧」的，琴向来是个识大体的，必然不会不同意。

    更何况，他就算不问琴，牛槽最终还是要看琴意见，如是不若给琴个面子，让她主动将这梯子递给牛槽爬。

    果然，牛队长的算盘的不错，琴埋头半晌，微微点头。

    牛队长将巴掌拍的「啪啪」作响，生怕牛槽没见着琴点头似的，对着众人道：“我就知道咱们村里，琴这姑娘最是识大体，旁的都是不能比的。”

    总归在场的另外两人都没媳妇，他也不怕得罪人，自家媳妇没听见，这场面话随便。

    当然，牛队长也不全是场面话，这琴还真是个体面的姑娘，确实不是那些个媳妇能比的。

    牛槽此刻也不管旁人，瞧着琴：“真去？”

    琴咬着唇，低声道：“你想去便去罢，家里有我，你放心。”

    “噯，瞧这琴，我吧……”牛队长又是好一通夸赞，忽而却又转了头，朝着牟，“牟，另一个，你去？”

    牟正夹着一块咸肉啃呢，闻言抬头，勾着一双老鼠眼瞅过来，静默半晌，“咕噜噜。”

    转了几圈眼珠子，一口将那骨头吞了：“牛槽哥去，我就去！”

    牟心道，去也成，搞不好能谋到什么好机会哩，总归不算是离家颠簸，是同着队里的厂子去的，也没啥。

    更何况，他还得还牛槽钱哩。

    前些日子因为齐二欠的那钱，他虽是来了牛家村服装厂，但虎林村的人都十分怨他，爷爷忌日回去上坟发现坟头一片狼藉，还被人逮了在坟头前怒斥，他回来眼圈儿红红的，被牛槽瞧见了，叹了口气，取了几千块钱给他。

    牟当时整个人都傻了，一来为着牛槽这般有钱，二来是这么多的钱他居然取出来给他。

    当然不是给他的，牛槽闷闷道：“我同琴商量过了，这是我们所有存款，先借你，你还了乡亲们的钱吧，后面有钱再还我。”

    牟当即感恩戴德，差点没跪下来磕头，被牛槽扶住了：“再多的也没了。”

    牟哪里还会要更多，牛槽这般已经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了。

    只是，在家乡人面前抬起头来的牟在牛槽面前却始终是低着头的，他心中觉得十分歉意，这必然是牛槽所有的积蓄。

    更何况，他们一家也并不十分阔绰，节约地紧，竟然能将家产全都给他，他惭愧极了，只想尽快将那钱还给他，不负信任。

    因此，牟这些天来干起活儿跟不要命似的。

    此番，若是牛槽去了那姑苏，他自然也是要去的，不仅要去，还得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机会，尽快赚到大钱，还给牛槽。

    牛队长见着这两人轻而易举便被自己服了，乐的眉开眼笑，招呼了声准备出去再找别人，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牛四，毕竟他年纪大了，家中也没什么紧要事儿。

    抬脚跨出门框，刚想往牛四家走，一直低头不语的六子开了口：“您刚才，还差个人吗？”

    牛队长点点头，回头好奇瞧着六子，这子问这干啥？

    “您看我咋样？”六子放下碗筷认真道。

    此话一出，别牛队长惊讶，连牛槽、琴跟牟都呆了。

    “你想啥呢？”牟一巴掌拍过去，被六子灵活避开了。

    六子一直不大愿意搭理牟，还在为了学校名额那事儿怨他哩。

    牟心中晓得，可现在他又没个权利，没法给他谋个额子，他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时常逗弄六子，故作熟稔，六子却始终这般不冷不热的。

    “没啥，我真想去。”六子认真道，“既然决定做这行了，便得好好做。”

    学习，并不一定是书本上的，生活中，旁人那里，全都是可以学习的。

    六子这些天的颓废反而是想明白了不少事儿，古人有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又何必执拗现在不能读书的自暴自弃中呢。

    学习啊，本来就不该有形式。

    “你真想去？”牛队长倒是没意见，市厂只是让人报名，又没规定是多大的人可以报名。

    再了，六子这年纪也不了，都十七了，他这般大的年纪媳妇儿都下了。

    豁然开朗的六子坚定地点头：“去。”

    牛队长探寻似的看了眼牛槽，牛槽倒没什么，只问了句：“你决定了？”

    六子点点头：“决定了。”

    总归不能读万卷书了，那便行万里路吧，人又不可能时时顺风顺水，只有绝地反击，永远不放弃希望，才能走出光明大道啊！

    就这样，这额子就这般轻而易举地解决了，牛队长哼着曲儿回了去，当天就将报名表交了上去。

    几日后，市厂将车票以及出差补贴送了来，牛队长叫来三人，一一分发，又好生叮嘱一通，三人的新征程便开始了。

    离开的那天，枯树已经抽出了新芽，远远瞧去嫩黄一片，跟刚从蛋里孵出来的鸭子似的，看的人心中暖融融的。

    几个孩在村头玩耍，见着三人大包包地上了三轮车，纷纷停下手中动作，好奇瞧去。

    “定子，牛定子……”一个粉扑扑的姑娘凶巴巴地朝着一边玩泥巴的男孩道，“他们干啥去？”

    男孩玩的兴起，没睬她，姑娘一把抓住他脑袋瓜后的辫子，拽起来。

    男孩吃痛地捂着头，扁嘴：“去出差啊。”

    “出差？”姑娘自言自语，“学做衣裳吗？”

    “嗯。”牛定子点头，转念想起什么，弱弱道，“凤儿，你能不能别这么凶啊，以后嫁不出去……”

    高凤跟没听见似的，她才不在乎嫁不嫁人呢，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也要去服装厂，也要学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