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六子总觉得陈光一直不愿见到他，虽然两人交心谈了许久，但陈光一直兴致不高，不似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模样，当然也没有斗志昂扬同对手竞争的气力，十分之颓废。

    六子不是个缠着人问缘由的，见陈光如此倒也不便多叨扰，将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同陈宁的合作上。

    最终，心不在焉的陈光自然是落败的，这门生意被六子给揽下了。

    签约那天，陈光没出现，倒是陈宁，拍了拍六子肩膀，十分赞许：“你们厂子虽然是村企发展起来的，但是比之高山市服装厂还要让人刮目相看啊。”

    六子不好什么，点头表示感谢，到底是君子背后不言人。

    反是陈宁，没那么多顾虑，签约后邀请六子跟灵子吃了顿饭送行，认真谈到了高山市服装厂。

    “起来，本来以为你们没什么戏，最终合作对象是他们。”陈宁敬了六子一杯酒，“想不到却是反了过来。”

    六子明白生意场上还是得喝些，仰头一饮而尽。

    陈宁道了声「爽快」，又继续同他聊起了陈光：“这高山市服装厂，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啊。”

    虽然陈光是个不错的人，手艺也成，为人更是比之六子这半大青年多了份稳重，一瞧便是见过世面的，可那般的中规中矩加上对这竞争不当回事儿，自然不敢让人将任务交给他。

    舌间的酒气浅染，微微带着些辛辣气，六子喝不惯，却怕人家多想，恁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心中明白，不是陈光瞧不上这单生意，若是瞧不上决计是都不会一路奔波过来争取的，必然是陈光瞧见他，心中不舒坦，也不好意思同他争，便摆出了不屑的态度。

    终归啊，是虎同犬谋食，宁可饿着肚子也要保留最后的自尊。

    只是，为何高山市服装厂会落到同他争取单子的地步呢？

    没听陈光职位有什么变动啊，阿斌回来后还是一口一个陈总，尊重地紧。

    既然陈光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人，派出来争取的单子对于厂子来自然也不会是什么轻视的对象。

    那么，便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高山市服装厂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的好。

    得了这个认知的六子心头有些凉，从牛家村服装厂并到高山市服装厂也不过一年多，这一年里，他们从未关注过高山市服装厂，一直以为背靠政府的厂子不会有什么差池，总归是带了一层光辉的。

    哪里想到，高山市服装厂却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高不可攀，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六子感慨一番，倒是没再多想了，拜别陈宁之后准备去工业缝纫机厂家看看，奈何喝了酒，头有些晕乎，没走两步就脚底漂儿，好在被灵子扶住了，一路跌跌撞撞到了住的地方。

    “唉吆，我你啊，不能喝酒就别逞能啊……”灵子絮絮叨叨地扶着六子回了旅馆的房间。

    六子是个十分安静的人，便是醉了酒也是安安静静的，瞧着十分乖巧，只睁着一双乌黑的眼，长长的睫毛在灯影下毛茸茸的，跟刷子挠在灵子心头。

    “来，叫姐姐……”灵子左右忙的颠颠儿的，端来热水给六子擦拭完，见他还是这幅样子，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伸手点了点他的脸颊，凑在床头笑眯眯地玩耍起来。

    六子睁着个眼瞧着天，也不睬她，灵子于是伸了个纤纤食指在他脸上跳，跟舞女跃步似的。

    六子兴许是觉得痒，皱了皱眉，一把抓住灵子的手腕：“别闹。”

    不过力道太大了，灵子没站稳，被六子拉着一下栽到他怀中。

    介于少年同青年间特有的气息扑鼻而来，同秋日割过的半枯草地，入鼻有秸秆断茎处的芬芳气息传来，清冽干爽，似秋朝旷洁。

    灵子一张脸瞬间就红了，手忙脚乱推着六子胸膛准备起来，哪知手一软，又栽了下去。

    一双乌黑的眼映入眼帘，六子正定定瞧着她，灵子心一紧，维持手撑着他的姿势，一时是连呼吸都给忘了。

    “灵子，别怕。”六子忽而开口，晶亮着一双眼，认真道。

    灵子想问，别怕什么。

    六子又开口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负责？

    灵子脑瓜子似有一道雷劈开，硬生生给她一好好的人劈的魂魄离体，半晌不得反应。好容易回过神来，灵子无赖道：“负责什么啊？”

    结果再一瞧，六子那晶亮乌黑的眼已经闭上了，挺拔的鼻尖下匀速呼吸着，竟是已经睡着了。

    灵子气恼地伸手拿过一边的枕头想上去，瞧着他那张脸又舍不得，一张脸羞地又红又臊，终于气恼地抱着枕头回房了，待躺下鼻前传来那熟悉的秋日草地气息，才想起拿了六子床上的枕头，还抱在怀里，脸色又是一通飞霞满天。

    第二日一早，两人见面后也没啥异样，灵子偷偷瞄了六子好几眼，六子却好像不记得了。

    灵子有些失落，兴许是醉了，不记得了。算了，长征路漫漫，她以后追求他的机会还多着哩，慢慢来吧！

    灵子这般想着，又活泼起来，东问西问帮六子点早餐，热气腾腾的笼包上来时，又殷勤给六子夹了一个蘸满了油醋汁。

    灵子没发现的是，蒸汽那头的六子，耳根隐隐红了一片，似春华点缀。

    两人吃完早饭又去跑了工业缝纫机，十分巧合的是，接待的人还是上次那个负责人，见着六子第一句便是：“你也江公子介绍来的？”

    六子点点头，心道这位好像对江公子介绍来的不甚满意似的。

    果不其然，那人下一句便开始抱怨了：“你别也到时候看了半天不买的啊，咱们时间也不是这般随便浪费的，这批子机器可不好买。”

    六子摇摇头：“不会的，您放心。”

    一边的灵子有些不高兴，这人是把他们当成穷酸乡巴佬吗？当即噘嘴：“做什么瞧不起人啊。”

    负责人见是位漂亮姑娘，立下缓了声音：“唉吆，这当然不是，您什么呢，主要是啊，之前江公子也介绍了一个人过来，是买个5台，最后一台都没买，可把我累的，左右带着观摩了许久，实在是……”

    灵子同六子面面相觑，哎呀，这人莫不就是牛槽啊。

    得，那还不能让他知道他们是一伙儿的，万一不高兴给挖个坑就麻烦大了。

    两人定主意，灵子还特意跟着吐槽了一番，惹得六子抿嘴偷笑，被灵子狠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