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家村服装厂的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得知自己失业的，没有任何通知，没有任何提前预告，忽然之间，一纸通知下来，贴在厂子门口，他们便被宣告了失业的结局。

    “这是咋回事啊？”牛四慌忙指着门口贴着的通知，他还想过来混一天班制呢，怎么忽然就看到厂门锁了？

    一些路过的也陆续围了过来了，站在门口议论纷纷，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高山市服装厂给他们的上一批订单已经交工好一阵了，近来都没有下新的单子，他们乐的清闲，平日里三天鱼两天晒网的，也不怎么过来，哪知一过来便得知这么个消息。

    “牛五呢？牛五在哪里啊？”有人吆喝，“问他去。”

    牛四想起已经好几天没瞧见牛五呢，他这些天时不时回来混个班制，但从未见过牛五，至于牛队长，也是去镇上开会了，好像是在跟高亮争什么副镇长的职位，可是关键时期，许久不在了。

    不过，牛队长他老婆在。

    一群人敲响了牛队长家门，牛队长老婆正在屋中烧香呢，闻声开了门，见着乌压压一群吓了一跳：“这是咋了？”

    “五呢？我们有事问他。”牛四道。

    牛队长老婆见平日里低声下气的牛四高了嗓门儿，晓得估计是个挺关键的事情，也不敢含糊，赶紧让开，让众人先进了院子。

    “五这两天都不在，去市里开会了，你们找他作甚？”牛队长老婆好奇。

    牛四听着连连叹了好几口气：“嗳，嫂子你看来也不知情啊，咱们，咱们……”

    “咱们厂子倒闭了。”有着急的人替牛四出这话，“到底咋回事啊？”

    “是啊，我们得找副厂长问个明白。”

    牛队长老婆愣了愣，手上的香没烧完，冒着烟，飘飘渺渺的，衬着不动的人，跟幅静默画似的。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院子拐角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好像是酒瓶子落地，「哐啷」一声的，十分刺耳。

    众人一呼啦跑过去，见牛五正慌乱从地上捡起酒瓶子，脸颊红彤彤的，一副宿醉模样。

    “来啦，喝啊，喝……”牛五朝着众人举起酒瓶子，可把他妈气的，一把夺了过去，「哐啷」一声复又摔在地上。

    玻璃飞溅开，一群早起的鸡被吓到了，挤在一起，发出「咕咕」叫声。

    “你看你像什么样啊！”牛队长老婆拎起牛五的耳朵就往家中拖。

    牛五不敢反抗，许是也没什么力气，毕竟在这儿坐了一通宵了，腿脚早软了，就这么任他妈拖着，拖到屋里给扔到了床上。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倒也不好再什么，只能摇头先回去。

    牛家村服装厂倒闭的消息跟生了翅膀的鸟儿似的，很快传开来。

    人们议论纷纷，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毕竟牛家村服装厂众人走出去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给人一种了不得的感觉，这下子竟然是倒闭了，还真是不可思议。

    牛家村的人也觉得丢人，不咋愿意出门，个个只在自家村头晃悠，见着旁的村子的人便扭头走。

    不久后，牛队长回来了，没竞争地过高亮，不过也不差，竞选中谋了个职位，镇政府的某个办公室主任，便要举家搬迁去那镇子上了。

    对于牛家村服装厂的倒闭，他心中不是十分在意，一来他的仕途之路已经起航，不需要这个厂子了，二来他也没花费什么精力，谈不上失落。倒是牛五，颇有一蹶不振之意思。

    牛队长，不，应该是牛主任了，给自己儿子在镇上谋了个职位，算趁着走马上任一道带走，结果牛五却不愿意，「咕咚」一声跪在自家老子面前，希望能投入全部家产，帮扶自己创业。

    “你为啥子一定要干这行当呢？那么多的事情等着你做，窝在这个穷乡僻壤，能有什么前途？”

    牛主任气的半死，这个儿子自聪明伶俐，也有想法，从来不受他控制。

    牛五不讲话，咬着牙，一副恨恨的模样。

    牛主任瞧了半晌儿子，重重叹了口气：“你是不服气？”

    知子莫若父，他晓得他大约是憋着口气的，这两年来，原先样样赶在潮流前头的儿子竟然对这片土地比他还上心，他心中五味杂陈，渐渐明白他是想同六子比上一头，不想比六子差。

    “儿子啊，你该知道，自尊这种东西，实在是不值一提的。”牛主任语重心长道。

    “不是。”牛五别过脸。

    牛主任心中一凉，莫不是自家儿子还念着那个灵子？

    当即断了他这心思：“女人更是不值一提，他们都结婚多久了。”

    “我都了，都不是。”牛五一副不欲再谈的模样。

    他不是忘不掉灵子，也不是面子上想跟朱建六争什么，他就是想做。

    时至今日，六子早就成了横亘在他心中的信念和目标了。他要败他的目标，就这么简单。

    牛主任见儿子这幅模样，却也不再谈了。

    牛五还是想继续创业，但不依附于大厂，而是凭借着自己的想法创业，他不信他这么多年的经验和活络的心思做的会不如牛槽跟朱建六！

    不同于牛五的有人托底，不用为后续生计担忧，一众牛家村的人失了业，个个都不晓得该干什么呢，大队也解散了，想吃大锅饭都吃不得，至于下地干活的事情，也早就成了随手做做的，没法全身心投入，自然无法谋得生计。

    一众牛家村的人陷入了迷茫，天天在村头晃悠，一时之间更老头的同行多了起来，他挺兴奋，逢人便散烟。

    牛家村里烟雾缭绕，人们脸上惨淡愁云。

    某日，曾经跳槽去牛家村服装厂的原傲牛人士晃悠到牛槽家那片自留地，见着傲牛崭新的厂房跟宿舍，心中十分羡慕，砸咕两下刚想偷麽着离开，见门口贴了一张大红告示：招聘启事。

    来人揉了揉眼睛，上前瞧了又瞧，发现没看错，眼睛「嗖」地一下睁大，赶紧折回了牛家村。

    于是，不到半日，所有原先牛家村服装厂的工人都晓得傲牛服装厂要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