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槽第一次听到有人评价他们专业度不够，倒是没什么生气或者想争执的，只是好奇问了句：“哪里专业度不够？”

    他们厂子这些年别的精力跟功夫没多花，什么商人都看中的宣传、人脉，他经营的并不多，但唯独手艺活儿，丝毫没落下，什么产品都做过，那做工拿出去，自问决计是不会被人比下去的。

    「黑毛利」的人似乎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涮了他们许久，耐心解释：“我们考核的不单单是做工这块，你们做工齐整度确实是无可比拟的。”

    “那……”

    “我们考核的，是专业度。”

    什么是专业度，就是在某一个领域深耕的程度。比如，你是做西服的，便要像国际知名品牌「阿玛尼」一样，就西服研究精，研究透，研究到颠来倒去都一清二楚，然后无论是从做工、款式还是知名度来，都能在国际上成为首屈一指的存在，到西服便能想到你家，而不会考虑别的人。

    到底，就是一个记忆标签。

    “您是，我们「傲牛」什么都能做，反而成了一个劣势？”牛槽觉得十分不可理解。

    他认为这服装领域是一精皆精的，自己也足够踏实，而这些都是他能够等到牛家村服装厂倒闭，等到高山市服装厂衰败的原因。

    想不到，他认为的优势在更高阶的品牌商看来竟然成了劣势。

    “嗯，如果你不延伸你的专业度，那么你永远都是低阶的制造，谁都能替代。”对方语重心长道。

    牛槽其实跟这个人没有什么交集，甚至连见面都没有，纯粹靠着一副谦卑的态度让人家好意指点：“咱们最终定了「顶风雪」和上海市的一家制造厂，「顶风雪」是羽绒制造这个特色产业跟我们目前的一款时装周衣服一样，而另一家制造厂则是做风衣十分擅长，我们此次参加时装周便是主的风衣同羽绒款，因此……”

    人家话到这里便也是言尽于此了，牛槽知道没必要再问下去，道了谢准备挂电话。

    「黑毛利」的人却忽而想到什么，问了句：“那个曼尼还真是没有商业道德。”

    曼尼？

    “就是介绍你们过来的那一家。罢了，不了，终归同你们无关……”

    「黑毛利」的人完便挂了电话，留了牛槽一头雾水。

    下午时分，牛槽叫了六子、凤儿、牟同阿斌开了个短会，会上，牛槽让妮妮布置了些水果、糕点之类的吃食，一副闲聊的姿势。

    牟抱着胸口：“你这是做啥？一副严肃的模样，布置着这般消遣的场合，好有那啥，那啥宴的感觉……”

    “鸿门宴？”凤儿好奇。

    牟连连点头：“对对，就是鸿门宴。”

    阿斌笑了：“便是鸿门宴也同你无关，你就是鸿门宴上的那个凳子，安生坐着吧。”

    牟不服，昂头：“谁的，砍到我咋个办？”

    众人都被逗笑了，妮妮也拎着水壶前俯后仰地将门关上，出了去。

    会议室安静下来，众人个个都盯着牛槽看，等着他接下来的话，牛槽却没有先什么大道理，而是抓起瓜子，一人一把分了起来，让大家讲讲对于傲牛前路发展的看法。

    牟同阿斌面面相觑，不是很明白这是哪一出。

    六子淡定地嗑瓜子。

    凤儿则坐着，手上抱着本本子，拿笔记着，一副认真的模样。

    “看法？能有个啥看法啊。”牟将瓜子儿磕的叭叭响，“咱们现在挺好啊。”

    阿斌皱了皱眉：“起来，我走前陈光同我起过，咱们傲牛现在也不错，但都是因为灵活而，方便转向，恰好又同市场相合，命运还是不错的。但是，若市场方向一换，咱们再灵活怕是也难抵大潮。”

    “陈光还啥了？”牛槽不知道这茬，陈光许久没同他联系了。

    “他倒是没太多，只我晓得，他一直在考虑转型的事情，只是推动太难。还，不若我们这种厂子，方便转向。”

    六子眼中有光闪过，如此，方向便明了了。

    却原来，这不是他跟舅舅两人的看法，所有先觉者都察觉到这一点了。

    当前社会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各种变革，人人身上使不完的劲儿似的，都在埋头猛干，唯独少几个能抬起头看前路的人。

    有时候，方向其实比努力重要多了。

    “如果我，傲牛也考虑转向，你们怎么看？”牛槽思忖半晌，终是出了这个决定。

    牟眼睛睁的老大，一下吐了口中的瓜子儿，撑着满桌子狼藉起身，凑近牛槽：“牛槽哥，你傻啦？好好的活儿不干，还要转向？”

    牟正在发愁呢，凤儿这丫头给他们接了什么羽绒服的单子，整整两千件啊，现在他们还得去寻思着搞什么鸭子毛跟鹅毛，真是受罪……哪里有功夫忙转型什么的啊。

    “转型？什么方向？”阿斌倒是有几分积极，问道。

    “路有两条，一条是深耕某个领域，二条是造商业品牌。”

    后者是他跟六子早就商量好的，也是试水一年的，前者则是「黑毛利」给他的灵感。

    六子知道后者，也思考过后者，但对于前者，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因而不再似先前那般光听不，问道：“舅舅，深耕某个领域是指？”

    “到阿玛尼，你会想到西服，到顶风雪，你会想到羽绒服，到高山市服装厂，你会想到什么？”

    六子皱眉，到高山市服装厂，他只会觉得这是个老旧的制造厂，非常低端，帮别人做衣裳的。

    “人们的记性是有选择性的，不可能样样都记得，一样品牌对标一样东西，是快速且高效能够提升记忆力的。”牛槽总结。

    他最初也没想这般远，是「黑毛利」负责人那几句话让他产生了这般的感觉。

    “那舅舅你的意思？”

    “造品牌，择一而做，百样通要，一样精，更要！”牛槽一把握住面前的水杯，眼中折射出一种强烈的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