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鬼话(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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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剪了?”汤圆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罗依依含糊“嗯”了一声,见汤圆还愣在那儿,只好手一伸隔空拿了剪子。

    “主人!”汤圆抖着胆子在剪子落下前捂住衣裳,“这可是你与薛公子大婚的喜服......”

    罗依依奇怪地看他一眼,“我知道啊。”

    汤圆急了,一把夺过剪子护在怀里,“那你还剪?你晚上都哭着抱薛公子睡,怎么能舍得剪了嫁衣?”

    刚进门的陆子平脚步就这样一顿,僧袍撞上了一手的珠串,发出沉闷的几声响。

    “慧智大师你怎么来了?”汤圆问。

    陆子平答非所问,从他怀里拿了剪子又递给罗依依,“嫁衣不剪,地图难寻。”

    汤圆愣了,“什么意思?”

    回答他的是罗依依手上干脆的“咔嚓”声,嫁衣的包边尽数被剪下,依依细细拆开月线,依照从头到脚的顺序将碎片展叠在一起,那些看起来荒诞又无理的山川河流却陡然连接了起来,最后一片碎片落下时,破裂的包边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很快自己变成了一副图画。

    “地图居然藏在这里!”

    “是,当日我与薛洛看不懂,不明白为何山川河流会与云端接轨,可若是这是通往神界的地图那便是再正常不过。”

    “不过,还差一块。”

    汤圆闻言在地图上看了许久,还是没有发现哪里缺了,“我瞧着挺完整的啊。”

    罗依依摇摇头,随手落下,“你看这里,本是一条河流贯穿之地,却没有延伸处,生生被截断了。”

    “那怎么办?我们到哪里去找最后一块?”

    罗依依拍拍他的头,动作还是像在呼噜猫,“忘了孙婆婆的什么?”

    “还会再见的。”

    骨剑争鸣直上云霄,飞行平稳妥帖,四人安静坐在温柔剑风里,带路的是鬼王的那枚扳指。

    汤圆自恢复人形后第一次御剑飞行,瞧着脚下深渊一样的人间竟有些怕,又不好像猫那样要人护,只好抱紧了他装满甜糕的包裹。

    入了夜里,薛洛心情似乎很好,坐在剑柄之上半抬着眼遥望远处星辰,依依靠在他肩膀憩,汤圆不敢再扰,与陆子平一同缩在剑尾。

    “慧智大师,那个扳指是什么啊?”汤圆压低声音问。

    陆子平目如朗月,声入竹清,“阴兵符。”

    汤圆“噢”了一声,又问:“那主人应当已经是阴兵的主人了,为何不找阴兵直接带路,还要我们御剑去寻?”

    对面的人笑着摇头,“阴兵符与人间兵符不同,阴兵符只拥有号令阴兵进攻开战的权利,却无法调动。且阴兵未有定踪,无人号令时会不断移动,就算是鬼王本人也无法确定他们的踪迹。但阴兵符与阴兵之间互有感应,若是靠近彼此会有异相。”

    “那我们此时是去找阴兵?”

    “正是,孙婆婆给的地图是阴兵的活动轨迹,不知是如何得到的,但她应该是掌握了某种秘法或是诀窍,可以推断出阴兵的去向。”

    “那阴兵的去向是——”

    骨剑忽然停住,没等人反应就急速下降,极强的气流阻力伴随着巨大轰鸣声,吓得汤圆一把抱紧了陆子平。

    等了许久,耳边的嗡嗡声终于彻底消失,骨剑终于着地,汤圆一抬眼看见罗依依扶着薛洛奇怪地看着他,她的背后是空荡荡的无人平原,他收回眼对上了陆子平温润的眼。

    “可以下来了。”陆子平保持笑意。

    “噢......好。”

    汤圆尴尬地放开陆子平,一回头又栽进了他怀里。

    “怎,怎么突然出现了个村子?”

    循着他的视线而去,方才空荡的无人旷野凭空出现了一大圈黑漆漆的高楼建筑,错错落落一大片,俨然是个村落。

    陆子平意味不明地眨眼,森然笑起来,“人来了,它自然也要来。”

    汤圆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阴森吓得魂飞魄散,飞也似地弹开,猫最是胆了,这和尚还这样吓人,汤圆心里暗骂,脚上已经蹬蹬往罗依依跑。

    薛洛已经可以自己走路了,乍一看与常人无异,罗依依牵着他的手往村子里走,像一只温顺的大型犬。

    汤圆摸了摸鼻子,觉得他比自己还要乖。

    已经是夜晚,村子里很静,偶尔传来几声不知谁家的狗叫羊咩,路上偶尔还斜出几块农家人爱好的腌菜地,生活气息十足,看不出任何的不妥之处,反而是一行四人,一看就是突兀的不速之客。

    扳指还在带路,朝着村子深处走,汤圆好奇地环顾,嘟囔道:“过得还挺富的,居然都是两层的楼。”

    陆子平眸光暗了暗沉默地走,却看得比之前更仔细。

    “到了。”

    扳指已经稳稳停下,乖乖滚到了罗依依手心,结束了一日的使命。

    四人停留的地方是座独栋的院子,和背景融为一体,看不出和村里其他人家有什么区别,依依抬手敲了门,很快就有人应答。

    “来了来了,谁啊?”

    开门的是个中年妇人,皮肤黝黑,看着刚从睡梦中醒来,还带着点不耐烦,“你们找谁啊?”

    罗依依杏眼粉脸,一笑像个月亮,“阿婶,我们几个人出来游玩迷路了,想在这您这借宿一晚,您还方便吗?”

    姑娘声音又甜又脆,可怜巴巴牵了个高瘦的少年人,冷冷地不话,她朝后望了望,又瞧见了奶里奶气的汤圆和温润笑着的陆子平。

    一个姑娘,一个冰山,一个奶包子还有个秃驴——奇妙的组合。

    许是夜色太沉,妇人未再多什么开了门,端着油灯领着他们进了院子,院子里只有一栋两层的楼,几人进了门却并不停,径直上了楼。

    “就剩了两间屋子......”

    妇人的眼神流连在四人身上,罗依依自然接了她手上的油灯,牵住了薛洛,“这是我相公,我和他一屋就好。”

    “原是夫妻俩啊,看着年纪挺的,”妇人随和地笑了笑,瞧了薛洛半分不变的表情,又问:“娘子,你相公像是不大爱话的样子。”

    “是啊,他性子冷,不爱理人,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妇人“哦”了一声,眼光又落在后面两人身上,大有一番不交代身份不放行的架势。

    罗依依依旧笑得甜,拉过汤圆呼噜了两把毛,语气亲亲热热地,“这是我弟弟,旁边的那个是我表哥,寺里香火不好,出来和我们一起游玩散心。”

    傻子才会来这么个地方游玩,但住在这个地方的显然更不是人,妇人像是终于困了,敷衍地点了点头绕过四人自己睡去了。

    她走了几步又折返,“对了,睡觉的时候听见动静别出门啊。”

    “什么叫睡觉的时候有动静啊?”汤圆瞧着走远的人,一阵毛骨悚然搓着胳膊。

    罗依依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他,“你好歹也是灵兽,怎么胆子这么?”

    “我是灵兽,也是猫啊,猫有几个不胆的......”汤圆委屈嘟囔,越越没底气。

    罗依依好笑:“行了,去睡吧。”

    汤圆抱着一包的甜糕含恨与陆子平住进了一间屋,罗依依一手油灯一手薛洛也推开了自己的门。

    房间不大,罗依依放出冰床几乎占了半边屋子,薛洛早已精神不济,眼皮比出发时耷拉了不少,九疑山上尚有灵力支撑,薛洛的脸色也算红润,此时到了这般荒芜之地,脸色一下就白了几分,连眼底都泛了点乌青。

    罗依依心疼地抚过他的眼底,“对不住啊,等到了神界再好好给你补补。”

    薛洛的睫毛极轻地抖动一下,眼珠朝着旁边动了动,罗依依循着看去瞧见了自己手中摇晃的灯光,“要睡了吗?”

    屋里唯一的光源随即被吹灭,惨白的月光透了一点进来,罗依依看见薛洛闭上了眼,才放心在他身边歇下。

    赶路赶了一天,也真的有些累了,汤圆倒头就迷迷瞪瞪睡着了,睡着之后好像格外冷,他止不住往被窝里缩,退到最后猛然触到了一片温暖,紧接着“咚”的一声从地板下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汤圆登时头皮发麻睡意全无,把眼闭得更死,缩回腿把自己抱成一团。

    “咚!”

    那声音好像缠住了他,在他耳边响个不停。汤圆谨记着妇人那句“有动静别出门”,全当自己是个死的,就是不睁眼。

    也不知道这样敲了多久,那阵声响才终于停了,汤圆伸了伸脚确定了被窝里那个东西也没了,才敢慢慢探出头,他又闭眼等了一会儿,那阵声音真的没了,才缓缓睁开眼。

    还好还好,天花板上还是一片黑,没有什么异样。

    汤圆长舒一口气,准备转身换个睡姿,这一转身,他舒的气又尽数憋了回去。

    一张带笑的脸面对面地瞧着他。

    还没来得及尖叫,他又把这口气吐了出去,懊恼道:“主人,你怎么在这?”

    “嘘!” 罗依依“嘿嘿”笑了两声,压低声音问,“你方才有没有听见什么怪声音?”

    汤圆点头如捣蒜,“听见了听见了,就是‘咚咚咚’的,可吓人了。”

    罗依依皱着眉点头,“有多吓人?”

    “有多吓人?”汤圆思索了一下,“就像是有人头落在了地上!”

    闻言罗依依突然笑了一下,露出了一口的牙,“是不是这样——”

    她歪了一下脖子,头咕噜噜滚了下来。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