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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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到了演唱会的入场时间。

    满怀期盼的粉丝们三三两两入场,成群而来的高中生在门口合照,只在上聊过天的粉丝们张望着在这场演唱会碰头。

    棠月也发来消息,询问温窈现在的位置。

    [窈:我问你一个问题哦]

    [棠棠:?]

    [窈:如果你喜欢的人在你最最需要的时候你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他都没有接,并且事后反应平淡过了好多天才问了一句打电话有什么事,你会怎么办?]

    [棠棠:你知道我们都是劝分的]

    [窈:]

    温窈站在体育馆外有点茫然。

    记忆是全都想起来了,可记起来的不只有开心的事情,就连难过的事情也恍若昨日般清晰。

    三年前,也是这样一场演唱会。

    那时的她已经与裴峋结婚,知道这是他出国前最后一场演唱会,她虽然没有明言,却暗自期盼了许久。

    可谁也没料到,刚好是演唱会的那一晚,昏迷两年的梁少柔病情突然急转直下,当晚送入急救室。

    温窈足无措,打遍了通讯录里能打的所有电话,求尽了所有可以求的人。

    当做完一切只剩下漫长无望的等待时,她唯一想做的,只是想听听那个人的声音,哪怕她知道他不能来,不能做些什么,只是一句安慰也好——

    但没有。

    从演唱会开始前两个时,一直到演唱会结束后两个时,四十多通电话,一个也没能拨通。

    当温窈再听到他的声音,是在回家的末班车地铁上。

    从体育馆散场而归的年轻女孩们还没从演唱会的高涨情绪中脱离,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看今晚演唱会的录像,里传来再熟悉不过的歌声,但坐在对面的温窈却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激动。

    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腿上。

    她想,她不能再这样沉沦下去了。

    因为她已经无法再和从前那样,只是远远的眺望月亮的光辉就心满意足,爱意将她变得贪婪,她想要触可及,她想要独自占有,她要摘下高悬天上的月,要将高不可攀的神拉下王座,沉沦在世间最低俗的欲海。

    可是——

    月亮从来都非一人私有。

    也照亮别人的梦。

    “你什么意思啊——为什么她们就能进去我们就不行啊!?”

    耳边传来的喧哗声打断了温窈的出神。

    体育馆外观众们几乎都已经入场,只剩下少数还在排队,其中有几个女孩站在验票处,似乎与工作人员起了争执。

    “妹妹,都跟你了,你这票是假的,有问题去找卖给你票的人,你跟我没用啊”

    “不可能!我花了两千块买的票怎么可能是假的,你再验一遍——”

    “这都验了十几遍了,就是假的。”

    “那怎么办?我坐了五六个时火车赶过来的,我不知道这票是假&p;p;#

    30340;啊,怎么办啊”

    温窈很快便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应该是在正规平台没抢到票,花钱找黄牛却被骗了,中间的那个女孩已经哭肿了眼睛,应该就是那个唯一买到假票的倒霉蛋。

    这几个女孩子看上去还是高中生的模样,千里迢迢赶到陌生的城市只为看爱豆的一场演唱会,却没想到遇上这样的事,尤其是这几个人里其他人买到的都是真票,只有她一个人是假的,意味着她要被独自留下来。

    “诶所以让你们都去正规平台买票,不要找黄牛买,你们这些孩子就是不听哭也没有用,去报警吧,后面还有很多人要入场呢。”

    人群熙攘,围着白书包女孩的同伴也到了必须入场的时间,可她哭得实在可怜,同伴们看演唱会的热情也被冲淡。

    正安慰她时,旁边忽然伸出了一只捏着演唱会门票的:

    “拿去吧,下次记得不要再买黄牛票了。”

    几人愕然回头看向温窈。

    她戴着渔夫帽和口罩,离得远其实并不容易被认出来,但几个女孩跟她近在咫尺,又是天天4g上冲浪,几乎第一眼就认出了温窈。

    “你是温”

    “嘘——”

    温窈比了个噤声的势,将门票塞到了那女孩里。

    “赶快去吧,再晚赶不上检票了。”

    “谢、谢谢温老师!”

    几个女孩原本都已经放弃希望了,没想到峰回路转还有这种奇遇,感动得稀里哗啦,又硬拉着温窈合了好几张影,一叠声地夸她人美心善。

    温窈无奈地摆摆:“快走吧,再不走我就要后悔了。”

    女孩们这才破涕为笑,开开心心拉进去了。

    当然,她们都默认温窈里还有别的票,毕竟她如果只有一张票的话怎么会给见都没有见过的路人呢。

    但事实上温窈真的只有那一张票。

    安全围栏缓缓拉上,体育馆外重归寂静。

    馆内响起震耳欲聋的音乐,尖叫声仿佛要掀翻屋顶,即便是站在外面也能感受到里面的热闹气氛。

    而温窈坐在体育馆的花坛边,昂着头看夏日火烧云从天尽头一路烧至眼前,夜色从四面八方袭来,渐渐将最后一缕夕阳吞没。

    啊。

    有点后悔了。

    里面现在应该很热闹吧,有星河般明灭的荧光棒,有震破耳膜的热烈鼓点,台上的主唱全情投入,台下的观众齐声合唱。

    温窈抱膝坐在夏日微凉的夜风里,远处歌声从云后飘来,失忆后的一幕幕不停在她脑海中回放。

    他会因为她的一句谎话而给她带感冒药。

    会为了实现她写在剧本上的只言片语,而毫不犹豫的从高楼纵身而下。

    有人偷拍她照片时他为她出头,也敢冒着事业全毁的风险承认跟她的婚讯。

    如果不是因为这场意外失忆,或许她永远不会看到裴峋的这一面,或许就在裴峋回国的第一天,他们就已经签下了离婚协议,从此各奔东西。

    应该,这原本就是她的

    计划。

    但命运却偏偏让十六岁的她遇上了二十五岁的裴峋,阴差阳错地让她发现——

    或许。

    有那么一点可能。

    裴峋也是喜欢她的吧?

    那些快乐的回忆,与难过的回忆交织在一起,温窈逃避似地将头深深埋在膝上,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夜色已深,来看演唱会的观众们早已纷纷散场。

    掏出的时候温窈发现,有十几个未接来电。

    都是裴峋打来的。

    “——你还知道接电话。”

    电话刚一拨过去,就听到那头传来了略带怒气的声音,温窈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温窈,你可以啊,平时装成我粉丝,结果连我演唱会都敢爽约?你今天去哪儿了?别告诉我你和盛骁在一起”

    温窈默默听着,眼圈有点发红。

    仿佛从这无言的沉默中意识到了什么,裴峋带着怒意的语调顿了几秒,缓了些,但仍难掩不满:

    “话。”

    “”

    “我今天唱了一晚上,嗓子累得冒烟,你就连一个字都懒得跟我?”

    下唇被她咬得发白,紧抿的唇线松了松。

    温窈开口道:

    “裴峋”

    尾音在夏日夜风中被拉长,仿佛一声委屈的呜咽。

    裴峋蓦然怔住,问:

    “你在哪儿?”

    四周人烟寥寥,只有游荡巡逻的保安和打扫卫生的保洁,温窈孤零零地站在寂静无人的广场上,矫情的委屈感涌了上来。

    “裴峋我”

    她后悔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大度的把演唱会的门票给别人,她也是粉丝,她也想看演唱会啊。

    “叫你地方,没叫你喊我名字。”

    隔着听筒传来的声音微哑,仿佛有热息顺着微弱的电流声喷洒在耳廓。

    “温窈,你喊得我没办法了。”

    夏夜群星闪耀,晚风与树梢纠缠,站在人去楼空的体育馆外,温窈的耳边静得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我就在体育馆外面。”

    “好,我来接你。”

    温窈没想到裴峋也还没从体育馆离开。

    她只等了不到十分钟,就见一个带着鸭舌帽的身影从体育馆快步走出,男人身材颀长,步伐矫健,眨眼间就走到了温窈面前。

    他个子高,离得过近,温窈只能昂头看他。

    “哭什么?”

    像是与回忆里的某一幕重合。

    他眼中已有动容神色,却只是绷着脸,缓缓擦掉她脸上的眼泪,问:

    “门票弄丢了?还是迟到了?”

    温窈摇摇头,垂眸的一瞬,眼泪大颗滴落在他掌心:

    “是我自己给了别人。”

    她把今天在体育馆外面发生的事情都了一遍。

    望着她的目光一寸一寸软化,他缓声道:

    “是你自己要给的,现在又后悔了?觉得自己反正天天都能见到我,但是那些姑娘千里迢迢追过来,就不

    忍心让他们失望?”

    温窈低着头没话。

    他叹了口气。

    “温窈,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人啊。”

    心软得愿意去怜惜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却没想过,谁来怜惜因为错过了演唱会而在风中委屈到十二点的她?

    “跟我走——”

    忽然,裴峋猝不及防地握住她的,拉着温窈朝体育馆的方向走去。

    温窈被吓了一跳,将口罩又往上拉了拉,做贼似的东张西望,担心被那些神出鬼没的娱记拍到。

    “等等我们去哪里啊?”

    裴峋不话。

    他拉着温窈从后门进去,供演职人员进出的通道昏暗逼仄,结束工作的后台人员一边闲聊着一边往外走,温窈就这样被裴峋明目张胆地牵着混入人群中。

    她惊得心惊肉跳,死死摁住帽子怕被挤掉,又压低声音: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啊?”

    裴峋没有回头,宽厚的掌将她柔软的五指握在掌中。

    “来都来了,至少要亲眼看看我的舞台,这里可比六年前的音乐节舞台要大得多。”

    周遭人影幢幢,温窈却蓦然被这句话拉回了六年前的那个夏末——

    蝉鸣不息的夏夜。

    无尽夏乐队正式成立后的在鹭洲市的最后一场演出。

    音乐节的拼盘演出,无尽夏乐队的压轴演出赢得了这个夏天最声势惊人的欢呼喝彩声,获得了参加某个乐队综艺名额的他们第二天一早就要启程,踏上一条未知的成名之路。

    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自己会在这个乐队综艺中一夜爆红,少年们踌躇满志,温窈也坚信他们一定会登上更大的舞台。

    但在临别之前,温窈想,至少让她把之前没能送出的那份礼物送到他的里。

    阿飞注意到追上来的女孩,转头揽过身旁少年的肩:

    “我赌二十块,一定是来找峋哥的。”

    背着吉他的少年没有话,中燃着火苗的打火在他指间翻出目不暇接的花样。

    他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身后。

    今夜的温窈打扮得用心,不像之前被英雄救美那次狼狈,裴峋很快认出那是几年前曾经在桥洞下见过的女孩,也就是梁阿姨的女儿。

    “我我有话想和裴峋”

    女孩气喘吁吁,里还捏着一个盒子。

    阿飞打量了一下她,眼里露出惊艳的神色,但还是摇了摇头:

    “妹妹,早点回家吧,峋哥不会给你联系方式的。”

    “不是——”温窈将盒子递到裴峋面前,“我只是想送你这个。”

    巴掌大的黑色盒子,丝带上标注着品牌名,背着黑色吉他的少年瞥了一眼,是价格不菲的设计师牌子。

    她打开给他看,里面装着一只六芒星的单边耳坠。

    迎上女孩的期待目光,少年只淡淡回答:

    “我没有耳洞

    。”

    温窈愕然怔住。

    大概是乐队的其他人都带着花里胡哨的饰品,所以她下意识地就以为搞乐队的一定会有耳洞。

    怎么能犯这种丢人的错

    “而且,我也不收粉丝的礼物。”

    温窈的无措地举在半空中,闻言沉重地、缓慢地放了下去。

    一旁的郭宁见温窈被冷言回绝实在可怜,忍不住开口:

    “耳坠选得挺有品味嘛,峋哥不解风情,妹妹要不要送我呀?”

    温窈感激她开口替自己解围,刚要一口应下,裴峋却忽然挡在两个人中间。

    “东西自己收好,我不收这个礼物,但你可以送别的。”

    温窈诧异地看向他。

    乐队的其他人也没料到裴峋会这么。

    随后,他们就目送着裴峋带着温窈走向路边一家亮着招牌的首饰店。

    首饰店老板笑着迎上来,刚要叫他们随便看,就见前头的少年随口问:

    “你们这里能打耳洞吗?”

    老板一愣,点点头:“能啊。”

    路边随处可见的廉价首饰店,打耳洞的设备也是最简单的穿耳器,老板拿来工具要给裴峋打耳洞时,他却偏头,示意身后一头雾水的温窈上前。

    “你来。”

    温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少年懒懒掀起眼帘,轻描淡写道:

    “不是要送我礼物吗?我不收贵重礼物,但我正好缺个耳洞,就当你送我的了。”

    温窈彻彻底底地呆在了原地。

    后来时隔多年,温窈才想明白,那时的裴峋孤身一人,一穷二白的少年骄傲而自矜,绝不伸要任何人的馈赠,哪怕是粉丝的礼物也不行。

    但他却不忍辜负这份心意。

    温窈闭着眼按下那一针时,少年神色如常,只在打好耳洞之后抬摸了摸,弯着唇角笑:

    “这个礼物,我收到了。”

    “只不过,不用抖得这样厉害——我也会记住你的,温窈。”

    视线中,那一枚黑色耳坠随他走动而摇晃。

    眼前的六芒星耳坠不是她当日选的那一个,但仍是同一个牌子,同一个款式。

    温窈被他牵着,逆着人群走向仿佛无止尽的前方。

    眼前的景色霍然明亮了起来。

    灯火明亮,场馆空空荡荡,连脚步也有回响。

    但台上的设备却不知为何没有收起来,裴峋松开她的走上聚光灯汇聚的舞台,摘下帽子,露出那一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英俊面庞。

    “找个地方坐下吧。”

    吉他拨片划过琴弦,音弦震动的一瞬,温窈觉得自己的血液好似也随之沸腾起来。

    站在舞台中央的男人扶着立麦,眉眼桀骜,锋芒毕露地扬唇笑着:

    “温窈的专属演唱会即将开始——”

    他的目光遥遥落在她身上。

    只落在她身上。

    那道身影稍稍和麦克风拉开了距离,但口型却依然清晰可辨,的是——

    “入座了,裴太太。”

    温窈仰望着那道身影,视线逐渐模糊。

    原来。

    不管重来多少次,爱上这个人,原来是如此轻易的事情。

    *

    裴峋出道七年,唱过麦迪逊广场花园,唱过北格林威治体育馆,也唱过寂静无名的音乐餐厅,和被人当做猴子围观的街头巷尾。

    不管是什么样的场地,台下是什么样的人,他从没有觉得有什么区别。

    舞台是他的舞台,底下都是看客,看客来来往往,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纵情宣泄自己的情感。

    但这一次却不同。

    裴峋垂眸沉思片刻,修长指拨动音弦,唱的却不是他以前唱过的任何一首曲子。

    “揉碎冬日的雪花/能融进你梦中吗/抛售积攒的星砂/能将月亮私有吗”

    台下安静坐着的温窈也有些意外。

    她听过这首歌,但不是从裴峋口中唱出来的。

    这首歌名为私有月亮的曲子,是几年前裴峋发布de之后,由粉丝和他共同完成的曲子。

    简单来,就是裴峋作曲,但歌词向所有粉丝征集,投票选出最高票本之后,再由裴峋编曲完毕,翻唱权开放给所有粉丝,当年还被业内人称之为最佳营销案例。

    由粉丝投票选出的歌词,是出自粉圈内一位有名气的大粉“窈窕一川”之,这位博主虽然被圈内称为大粉,但只默默无闻的产出各种为裴峋辟谣的视频、长微博,或者是安利视频,从不混什么圈子。

    但没有人知道——

    温窈就是这位“窈窕一川”。

    换言之,裴峋唱的这首歌的歌词,就是温窈亲写的。

    这首歌制作完成之后,裴峋表示这首歌属于粉丝不属于他,因此从未在公开场合唱过,他的嗓音本来也是公认的摇滚嗓,这种慢悠悠的抒情情歌和他一贯风格并不相符。

    然而温窈此刻坐在台下,听裴峋唱到最后一句“我看到你眼中有光/与我此生最美梦想”时,却在心中默默推翻了这种法。

    除非是铁石心肠。

    否则被裴峋注视着,听他专注唱完这一首饱含爱意的曲子的人,绝不会无动于衷。

    骨节分明的五指拨弄琴弦,响起流畅利落的收尾音。

    一曲结束。

    坐在高脚凳上的男人静静看了她一会儿,问:

    “还想哭吗?”

    一首歌的时间,足够她想明白很多事。

    那一天的那通电话没有拨通,或许是一件让她耿耿于怀很多年的心结。

    但人总要向前走,她不能为了那几十个没有拨通的电话,而掐灭掉为了无数个可能拨通的电话。

    打开这个心结吧。

    然后,再试着向他走近一次。

    “这场真的是只唱给我一个人听的吗?”

    坐在台下的女孩认真地近乎严肃地确认着。

    裴峋端详着她的神色,总觉得她好

    像又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嗯。”

    “我想听什么都可以?”

    他眉梢微扬:“我以为,你会怕被别人发现催我赶快走,我的辞都准备好了,怎么不问?”

    “什么辞?”

    裴峋漫不经心地解释:

    “让人跟场馆负责人打过招呼了,今晚可以延长一个时供我们使用,调控室的人也都是自己人,签过保密协议不会乱什么不过,话是这么,但风险依然有,我们只要待在一起,就会有被发现的可能。”

    温窈默默听着,半响,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她的态度令裴峋觉察到了什么,饶有兴致地问:

    “不阻止我?”

    温窈低下头:“让我翻一下我的歌单,我想听的歌可多了”

    裴峋又问:“不怕被狗仔拍到?”

    “确实听出来你嗓子累了,那我就挑几首不那么难唱的吧”

    “温窈。”裴峋唇角勾起,长眸泛起点点涟漪,“我怎么突然觉得,你不仅不怕,还挺期待的呢?”

    “”

    心思被察觉的温窈一顿,下一秒赌气似地抬头对裴峋道:

    “决定了,就把你会的歌都唱一遍吧!”

    “”

    结果到最后,只唱到第三首就被温窈叫停了。

    被温窈从舞台上推着往下走的时候,裴峋的嗓子已经哑得显而易见,还有余力调侃她:

    “不是要把会唱的都唱一遍吗?这才几首。”

    “下次!下次一定!我记着呢!”

    “会难得,就这次吧。”

    “别话了,你自己听听你这个破锣嗓子,话都跑调了!”

    裴峋当然没话跑调,但演唱会对体力和嗓子消耗巨大,歌的嗓子珍贵,她不想他再辛苦。

    但是温窈没想到就连回了家,裴峋还要问她“票送人了为什么不联络俞姐”“演唱会前后加起来五个时你一个人坐外面想什么呢”,一点没有累了不想话的意思。

    温窈忍无可忍,趁裴峋不注意偷偷扯了一块胶带一下贴在了他嘴上。

    巴掌宽的胶带。

    裴峋都被她吓了一跳。

    “真的别话了,算我求你,你该休息了。”

    裴峋用一种奇异的眼神打量着温窈,像是要从她今天与往常不同的行动中看出端倪。

    但最后他只是低头在上敲字:

    [只贴嘴就行了吗?]

    温窈:“?什么意思??”

    裴峋慢悠悠打:[腕不缠上?]

    温窈大惊失色,一连后退好几步,瞪着他:

    “我为什么要缠你、腕!?”

    打完字,裴峋将递到她眼皮底下,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我记得,你不是有这方面的爱好?]

    !!!

    她哪里有——

    蓦然回忆起了在飓风行动的片场,她认认真真地跟裴峋本人建议要给他加一个铁制的止吠器。

    并且类似情节不只出现在飓风行动的剧情里,十洲奇谭录中也有封口捆绑类似的囚禁py情节。

    失忆前&p;p;#303

    40;温窈完全是凭本能直觉设计的剧情,却从没想过这种情节可以是正经剧情,也可以不那么正经。

    想到这里,温窈抬立刻撕掉了裴峋脸上的胶带。

    胶带与皮肤粘连,即便贴得不紧也扯动了面上皮肤。

    裴峋微微偏头,略显苍白的脸浮现出一点红痕,尤其是当他平静淡漠的眸光扫过来时,那种锋利的破碎感疯狂刺激着温窈的专业触觉,恨不得抄起镜头就抵着这张脸拍个过瘾。

    救命她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特殊癖好啊。

    “好看吗?”

    被裴峋这样直白的问出来,温窈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不好看。”

    温窈硬邦邦答。

    “是吗?”男人俯身靠近了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眼底,“那你知不知道,你今天从见到我开始,眼睛就没从我身上挪开过了?”

    “”

    “没有。”温窈死鸭子嘴硬地昂着头,“而且你没看我又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裴峋懒懒地哦了一声,坦然得毫无负担:

    “我是在看你,那又怎样?”

    为了来看演唱会而特意打扮过的女孩有着与往常不同的漂亮。

    她那一头乌绸长发在头顶盘起,露出的肩颈线条显得整个人骨肉匀婷,纤秾合度,纯黑色的吊带裙清凉俏丽,贴身剪裁恰好掐出不盈一握的腰肢,似三月春风杨柳。

    没有人的目光会吝啬于欣赏这样的窈窕景致。

    温窈没料到他这样坦白,脸颊染上潮红,又不肯示弱地酝酿了一会儿,道:

    “哦,那就算扯平了吧。”

    明明害羞得恨不得逃跑,却不肯认输强撑淡定。

    裴峋指尖轻敲门框,仔细地捕捉她面上的每一个表情。

    “温窈,你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温窈故作淡定的从衣帽间里取出衣服,边收拾边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

    “比如?”

    “比如今天是盛骁送我去的体育馆。”

    敲着门框的指顿了顿。

    “还有呢?”

    “还有,我拒绝了他,叫他不要再在我的身上花心思了,我不喜欢他。”

    一贯冷冽的眉眼间漾出一抹笑意,他又问:

    “还有呢?”

    抱着衣服准备踏入浴室的温窈停下脚步,背对着裴峋道:

    “我决定原谅你了。”

    这话得没头没尾,即便是裴峋也没有听懂她指的是什么。

    温窈却自顾自地了下去。

    “在今晚你为我唱第三首歌的时候,我决定把以前那些难过的事,统统都忘掉。”

    “明天就当做一个新的开始吧。”

    在浴室门阖上的那一刻,裴峋有些愕然望着那道关上的门。

    这话的意思足够明显,他几乎能够确定,温窈已经恢复了记忆。

    但更重要的问题是——

    他似乎还不太明白。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需要她原谅的

    错事。

    *

    这一晚裴峋因为过分在意温窈的那句话而辗转反侧,但温窈却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好觉。

    早上早早醒来的温窈拉开窗帘,看着外面阳光洒满整个房间,繁华都市尽收眼底,神清气爽地想——

    所以。

    追人是个什么步骤来着?

    温窈追星追得很有经验,但是追男朋友倒是第一次,尤其是这个要追的人还是和自己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是她名义上的丈夫——简直步骤全乱,从电视剧里学的那一套经验毫无用武之地。

    但温窈想,从下厨入总是没有错的。

    老话得好,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

    “——早上好呀。”

    裴峋昨天几乎没怎么睡着,天亮之后在昏沉沉睡了一会儿,睁开眼就已经九点了。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只是比平时晚起两个时,温窈就能变出一大桌子的满汉全席一样的早餐。

    数了数,目测有七八道菜。

    围着围裙精神抖擞的女孩把最后一道笼包端上桌,见他醒了笑盈盈地道:

    “吃饭吧,你昨天不是你上午还要去一趟公司吗?”

    裴峋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确定现在只是早上九点,而不是中午十二点。

    “你什么时候会做饭的?”

    温窈正忙着摆盘,闻言头也不抬答:

    “早就会了啊,你又不是第一次吃我做的饭”

    话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不对。

    “哦。”裴峋唇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恢复记忆了是吧?这次又想起来了多少?”

    “差不多,全部?”

    温窈没太在意这个问题,只想着有时间了再去医院做个检查,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快点吃吧,我准备了好久呢,你看你喜欢吃哪一种?”

    桌上琳琅满目,从豆浆油条笼包,到蔬菜沙拉三明治一应俱全,裴峋都好奇她是怎么变出这么多早餐的。

    “先不吃的,温窈,你昨天原谅我,是什”

    话刚到一半,就被门外传来的门铃声打断,监控里映出了俞芳的脸,温窈给她开完门,又惊恐地回头看向裴峋。

    “该不会是已经东窗事发,俞芳姐上门来找我算账了吧。”

    “怕什么。”裴峋咬了一口三明治,平静得无所顾忌,“算账也算不到你身上去。”

    果然,俞芳上楼后的第一句话就是——

    “出事了。”

    裴峋还没开口,温窈第一个滑跪认错:

    “对不起俞芳姐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拦住裴老师不该跟他走这么近的”

    “你有什么错?”俞芳诧异地看了眼温窈,“你们俩现在要是真走得近倒还好了。”

    裴峋:“怎么回事?”

    “你自己看吧。”

    俞芳拿过来的平板上,赫然是某娱乐区一条热门帖子:

    [关于某顶流的另一半,我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光是这个帖子的标题,温窈看了就心头一惊。

    然而点进去一看,却发现内容和她的想象完全不同。

    [

    自从某顶流突然宣布婚讯之后,大家都在猜是什么样的天仙才能收服这位放荡不羁的顶流,但是我阴谋论一下啊,大家有没有觉得这个婚讯来得就很蹊跷,要顶流是为了破除绯闻才公开的,以前他真真假假的绯闻那么多,也没见他当真过啊]

    [所以,我大胆假设一下,有没有一种可能,顶流是在用结婚的消息在掩盖什么呢?]

    除了这段话以外,主楼还附带了不少张偷拍视角的配图。

    原本看到主楼的内容,温窈还以为这人是要往什么吃喝嫖赌的方向造谣,但是当她看到配图居然是裴峋和各种不同男人的偷拍照之中,温窈叹为观止:

    “这些狗仔,连造谣也开始卷起来了?”

    裴峋出道以来,被造谣过吸毒、斗殴、耍大牌、脚踩多条船等等等等。

    但被造谣成gy,这还是头一次。

    评论区里许多人纷纷附和:

    [卧槽!你这么有点道理哈!这么一想确实很合理!]

    [这么年轻的当红艺人正常情况下谁那么蠢跑去结婚啊,想靠结婚掩盖什么确实有可能]

    [而且这些图,该不,颜值太高看起来真的很有强攻那味儿了]

    [最关键的是裴峋在粉圈里是出了名的男粉多!这还不能明什么吗朋友们!]

    俞芳觉得很头疼:

    “这肯定是有人想在背后搞你,现在那个人是谁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一直都是尽可能的对你和别的女星的绯闻严防死守,但还从来没考虑过要防着你和别的男明星传绯闻”

    以前那些人给裴峋编和女艺人之间绯闻,最多不过是拿一张同框合照来编。

    但和男人传绯闻就不同了。

    比如刚刚热播完的十洲奇谭录,温窈和裴峋都跟导演组打过招呼,不会拍他们在片场的任何互动花絮,但是裴峋和柯磊的互动拍得明明白白。

    什么把教挽剑花,面对面挥剑切磋,天气太热借个风扇吹吹,对台词柯磊嘴瓢把自己逗笑等等都是证据。

    甚至于拍飓风行动和游止的一些公事公办的对戏花絮,也被人翻出来嗑生嗑死。

    也有一些人持反对意见:

    [人家裴峋已经结婚了有老婆的好吧,嗑p没什么但是你们这直接盖章成gy是不是有点不太尊重人啊?]

    [裴峋是gy也太离谱了,他一看就笔直笔直怎么可能喜欢男的,他乐队的键盘平时跟他勾肩搭背他都巨嫌弃好吗?]

    如今裴峋和温窈的p热度居高不下,因此替裴峋解释的人当中有不少都是两人的p粉。

    结果开麦还没有半天时间,直接就被各家刚冒出头的**向p粉冲了。

    [你们能嗑bgp我们为啥不能嗑?笑死了管天管地还管得着别家嗑什么?]

    [十洲剧粉居然还真磕得下官配p吗?神女都直接挖心挖肺了,纯纯把魔尊当工具人而已,哪里有裴峋和柯磊的相爱相杀p好嗑]

    [不就是酸我们产粮比你们bg质量高数量多?哦我忘了,你们家p也就那点正片素材,也剪不出什么花了,不像我们幕后花絮互动一大堆,一

    天时间剪出来的p视频就顶你们好几个月的产量了吧?]

    俞芳还在往下划拉:

    “这些**向p原本只是少数,但是从那一条帖子冒出来之后,就被人刻意的往首页推,好几个视频质量还不错,被人买了推荐,现在热度还在往上爬本来这些也没什么,但是和那条帖子放在一起,很难不加深人的刻板印象。”

    再没有人比裴峋的团队更明白刻板印象的威力。

    裴峋本就是一举一动随时都会腥风血雨的体质,那帖子里拍得似是而非的合照,再加上各种p视频的刻意引导,一旦被扣上gy、假结婚、找同妻的帽子,裴峋刚刚在公众心目中好转的形象,恐怕又会再度崩塌。

    就连阿飞看到热搜之后,也立刻给裴峋打电话——

    “哥,我错了,我下次喝多了以后再也不扒拉你了,这些狗仔也太他妈缺德了,造谣你就算了,我可是有真老婆的人啊!!”

    “滚。”

    裴峋对于他是gy的造谣并没有放在心上。

    俞芳还要联系公关公司,裴峋却道:

    “这种事情着急没用,越是着急撇清越是引人猜忌,不要试图去控制公众的言论。”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你也好好想想,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着,正好公关公司的电话打了进来。

    等俞芳去阳台接电话后,裴峋又随口对温窈道:

    “其实这样也挺好,你不是一直担心我跟你被拍到影响我事业吗?我觉得相较之下,我是gy和你是我太太,她们还是很愿意见到后者的。”

    温窈的目光还定在平板上。

    不得不,这些嗑**p的粉丝们确实战斗力惊人,不仅骂架水平超高,而且产粮也巨快无比,温窈翻着翻着,都觉得这些视频、这些嗑糖的点真的好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于是在谴责之前,温窈先抬眸心翼翼地看了裴峋一眼:

    “那个我先问问啊,就是你应该不是”

    应该两个字咬得极重,裴峋额头青筋跳了跳。

    “温窈,你觉得我是不是?”

    温窈谨慎回答:“应该不是吧”

    默然片刻,裴峋没什么表情道:

    “激将法?逼我证明给你看?温窈,你这人,心挺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