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红眼病(四)
因为某些特别的原因, 歌手下意识地坐的离她远了些。眼前是凶手和尸体, 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实属正常, 厄利也没想到自己的首杀会葬送在这样的地方。不过233与她提过,任务失败会有相应的代价和惩罚,但这惩罚永远不会是死亡, 所以医生应当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空间修养生息,她也不算是剥夺了他人的性命。
总之此事暂时按下不表,眼下显然有另一件更现实的事摆在眼前, 而浪费一个晚上的时间给这家伙用来冷静已经够久了。毕竟就目前而言,有件事比如何败红眼病人更要紧——当初要寻找最初的死者的关押地点的人是医生,而她会跟着这家伙是因为他的计划和老师的比起来现实太多,于是她选择了更靠谱的方向, 但现在医生已经死了, 提出这个方案的人已经不存在了,那么他们还要按照最初的想法那样继续探寻么?
要知道这船上的红眼人可是无处不在的。而且很显然的,她给医生留下的伤让歌手有了不的心里阴影。不定接下来的行程里他会拒绝同行。
没有挡在前面开路的人,她对于自己的战斗力可没什么信心。但她还没来得及什么,门外就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她听见了枪声和门被用力撞开的声音,此外还有肉体撞击墙壁的时候人所发出的疼痛哀嚎。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是他们的踪迹被那些家伙发现了, 但稍微想想就能知道,靠近这儿的都是人类。因为他们拥有着病人所无法表现的特质,那就是整齐。红眼人的思维只为攻击考虑, 所以他们没有理智和秩序,不可能进行如此有规律的“清扫”。
但问题是这些家伙是敌是友?得到的信息太少了,她无法进行立刻的判断,如果对方是来杀人的话,就他们两个人,很难在如此数量的对手中突围出去。
好在歌手并没有在这时候与她闹脾气,而是乖乖的同她躲到了隐蔽的地方,几分钟以后仓储室的大门被毫不留情的撞开,领头的正是当时的“法官”。
失策了,因为红眼病人的突然来袭,他们当时又未曾与他们一同跑出去,她竟是下意识地将这些人也视作了牺牲者。但作为这艘船的一份子,作为船长的日记里提到过的“主人”的仆从,他们或许有特殊的应对红眼病人的方法。
仓储室并没有什么能躲的地方,他们也只是藏在了货物的后面,而领头的人一眼就看到了躺倒在地上的医生,他朝着后方以眼神示意,很快便有了提着藏尸袋上前来将尸体装卸起来的人,但做完这件事以后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目光周转了几番,并在观察后开口道,“藏在房间里的人,我希望你们能老老实实地出来,而不要等到我们去找,毕竟我们的搜救员手上的枪是不认人的,也不要妄想着我没发现你们,红眼病人的规则我比你们更清楚,而且这房门是锁着的,倒刚刚的白大褂的一定是人类。所以如果你们执意不出来的话,我也只好采用暴力的手段了。”
真是有够糟糕的啊。
抹了抹脸,厄里希多换了一个表情。
拉着歌手从后头走出的时候她带着满脸的惊恐,让人完全看不出动手的人是她。而看他们这样乖巧的配合,法官没有过多的与他们什么,也没有对他们表示怀疑,只是派了两个人将他们带去下一个集合的地方。
【“主人”的游戏还没有结束。】
他是这么的。
当时用以比赛的大厅很显然已经被收拾过,而人数少了许多,不过也能够理解,毕竟红眼病人来的太过突然,能够从那样的袭击里活下来称得上是足够的幸运了。而大概半个多时以后,法官带着成堆的尸体袋回来了。他的脸色有些沉重,似乎碰上了非常严重的困难。
“让诸位有了这样糟糕的经历真是非常的抱歉,毕竟诸位一生也只有这样的一次机会能够登上这艘游轮。
我知道,每一次的客人的目的地都是三天后会停靠的岛屿,然而现在的困难是,我们的航海图被人偷走了,船长也失去了意识,自动航行会有很多的问题,所以各位的愿望可能没有办法被实现了,不过现在依然有机会放在大家的眼前。”法官拍了拍手,他身后的那些黑衣人便接连着将尸体的袋子放到了大家的眼前,“想必大家也看到了我们回收尸体的场景,看着身边认识的人永远的离开了一定是件非常不好受的事吧,不过不用担心,他们并没有死亡,红眼是透支生命的病症,是旧时候的细菌战争的遗留品。
诸位一定会它的来源很好奇,而简单地概括事情的起因就是,之前有人带着病毒想要经过这艘船上偷渡到其他的地方,但没想到的是,装有红眼病的罐子被人碰倒在地,于是病毒扩散了,因为传染条件的简单性,所以最后这艘船并没有留下幸存者,船也成了幽灵船。我知道有人肯定会问,这东西是通过什么传播的?”
尸体的袋子被拉开了,穿着防护服的男人为看起来血淋淋的病人穿上了透明的,全隔离的“真空包装·抽空气用·款式普通·衣服”。
而几分钟后,被封闭在透明隔离罩里的男人露出了十分痛苦的神色,他睁开了眼睛,那眼里已不再是红色,但变回了人类以后的他无法承受过于严重的伤口,他痛苦的捂住了流血的地方,像是随时要死亡。
好在防护服们及时地拉开了拉链,让他恢复了犯病的状态,但同时他那严重的伤势让他失去了动弹的能力,只维持着微弱的呼吸。
“空气与伤口,这就是犯病的条件,当你们上船的那一刻开始,你们就已经是隐藏性的病人。不过幸运的是,只要你们离开船只踏上陆地,这病变不会再犯,”着这么耸人听闻的话,“法官”的脸上却是平静的表情,“而且,我们不会完全不给诸位机会,现在机会就摆在你们的眼前,你们可以选择帮助病人们恢复,也可以尝试尝试找到我们的主人,拜托他给予你们帮助,从现在开始,这艘船属于诸位了,要如何达成目的,皆看诸位的想法,当然,如果能做的比我所的更为夸张的话,我会按照约定,达成诸位的愿望。”
船长?是当时死在船长室的那个还是日记里提到的和现实中死去的那个不是同一个人?此外,按照这家伙所,红眼是细菌战争人体实验的遗留物么?而且每个人只有一次上船的机会,这根本是一步都错不得的生存游戏。
也怪不得233会,这是最难通过的一场了。
其他的人基本已经行动了起来,毕竟时间不等人,三天的机会转瞬即逝。但厄利却什么都没有做,她稍稍靠后了些,从角落里观察着所有的玩家。
她想要找到那个,被船长所恐惧着的恶魔。
现在整理一下已知的讯息。
【卡夫卡在犯病之前喊了主人。】
【船长在最后的日记中写道,红眼的病是恶魔,但对于恶魔是什么却没有解释】
【虽然看起来非常凶狠,但是红眼的病人却非常轻易的被倒了,也就是,它们并没有得到超越人类的力量。】
【所谓的主人一直未曾出现。】
以及最后的,法官所的,【红眼的病是所谓的战争遗留品】,而人类当时做这些研究是为了什么?多数的目的,是为了再次用于战争。
所以某个事实已经很显然了。这不是什么诅咒,也不是什么恐怖故事,所谓的红眼病,其实不过是另一种层次的“精神疾病”。而主人或许是经由“幻想”所见到的产物。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法官也着主人,为什么卡夫卡犯病之前能够喊出这个词汇?
主人是谁呢?
或者,主人是作为什么而存在着的呢?
厄里希多突然想起了自己经历过的杜松子树的世界设定。233让她经历过的世界一定不会是毫无意义的,如果从现实世界无法想到,那么考虑非科学呢?
当然,这种想法不太靠谱,毕竟鬼怪不是什么现实。但是一切的问题只要找到解释,无论多不靠谱,那就是答案。
如果所谓的主人真的存在,那么它所产生的原因应当是病毒所产生的“杀意”以及人的内心对于眼前的场景所产生的,无法抑制的“恐惧”。
厄里希多掐了掐指尖。
她决定试试看,但是在那之前,她会等到第三天。
*
尝试复活尸体的人大部分都失败了,毕竟他们不是什么专业的医学工作者。就算知道了诱因和线索,也无法解决如此专业性的难题。部分人占据了船长室,他们很快就发现了自动航行的按钮,而且目的地与法官所的相同,但还来不及惊喜,船身便是一个震颤。很显然,没有专业的人士把控着方向,航行途中所遇到的突然出现的礁石便成了难以解决的疑难杂症。
再这样放任下去,沉没只是时间问题。
有不少人与她一样的在等,但也有人只是不知道应该去做什么,就这样荒废了一个白天之后,他们到了夜晚。
等到再一次的天明,便是第三天了。
厄里希多将自己关进了卫生间里,她的指尖是从房间宣传册里撕下来的白纸。然后她普通的,用纸在手上划开了的口子。
一段时间以后,像她猜测的那样,她感觉到了脑海中突然而来的排山倒海般的情绪。
无数的往事如走马灯一般在她脑海里加深着印象,好像想用这样的方式让她沉湎于过去,但对于可怜的病症而言,非常糟糕的是,厄里希多并没有“过去”。
无论是值得纪念的,还是感到恐惧的,人类该有的情绪,对她而言都只是外在的演技,而且,她会做“清道夫”单纯只是想这样做。所以即便遭遇了这样诡异的事,她依然维持着内心的平静,她就这样看着镜子,凝视着镜子的自己,等待着自己的双眼变为深红。
虽然猜到了一些重点,但可能是因为划开的伤口流了血,再加上已经是第三天的时间,是以发作的时间比她想的短的多,大概十几分钟以后,她就感觉到脑海中有了幻觉。那声音在催促着她,轻声在她耳畔灌输着周围所有人都是敌人的观念,甚至连她所记得的往事里的人都开始被戴上面具,篡改情节。
原来如此。
这就是为什么红眼的病人会开始攻击他人。
所谓的【恶魔】,大概指的正是这耳畔的低语,首先是记忆,然后是情绪,在错乱的情况下,大家会互相攻击也是能够理解的事。
而主人是谁呢?
厄里希多抬头看镜子。
镜子里的她通红着双眼,笑出了奇怪的弧度。
果然,所谓的主人,正是【附身】于病人身上的【鬼】啊。
的整理了情绪之后,厄利走出了房门,甲板上还有着其他人在休息,但在她的视野里,那些家伙却变成了对她虎视眈眈的恶鬼,有人在她耳畔低语着,告诉她如果不反击就会死。
厄利拿手挡了挡眼睛,然后靠近了正靠在甲板上休息的法官。
“我找到他了。”她道,“那么我该如何提出要求呢?”
漆黑的深夜里,她双眼反烁着微弱的月光,是幽鬼般的深红。
“恭喜你,你什么都不需要在做,发现他的存在这件事本身便是您的要求,所以您只要等到下船就可以,现在请与我一起欣赏这美妙的月色吧,天明的时候我会亲自送您下船,而那些没有勇气获得伤口的人,亦或是无法与心灵抗争的人,是无法到达普罗岛的,红眼的病毒的潜伏期,仅仅只有两天两夜。”
“他们会成为你的实验材料?”
“谁知道呢?”法官道,“您的眼睛真是漂亮呢。那些残次品的眼中只有暴虐。不瞒您,一般而言的参与者大部分会没有勇气去伤害自己,剩下些聪明的却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过去而沉湎到无法自拔,但您却毫无动摇,仿佛您所经历的都是别人的事。坦白,您真是无情的人,但正是这样的您才通过了主人的考验。”
“如此长时间的在这艘船上徘徊,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复活,续命,还是证明?”厄利如此问道,“不用回答我了,你自欺欺人的表情很明显,也很方便理解,你的主人早就在很久之前就获得了死亡吧?你无数次重启这个游戏,是想将他从这个轮回中解脱。但是没有人做到这件事,因为大部分人甚至不知道主人是谁。
可当我尝试这红眼的病症以后,我稍微有了些头绪。
为什么在船上的时候就会被病症所困扰,为什么我无论在哪里都能听到那幻觉,因为所谓的【主人】已经与这船融为了一体。而结合我们于你的目的,既要到达岛屿,又得毁掉这艘船,这是没办法成立的事——除非搭乘船去岛屿的我是红眼的病人,这样我便不会被徘徊于船只周围的鱼类们攻击。”
对方不会拒绝她的。
因为这就是“船只的主人”的愿望。
想要死。
它对着每一个人如是道。
*
漂流的浪将她送上了岛屿,在她迈开步伐的同时,233也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你竟然完成了任务,真是令人吃惊。”
“毕竟这并不是真正的最终任务不是么?”厄利躺在沙滩上发呆,“只有绝对冷情的人才可以通过,对于在你眼中是由于威胁才开始了任务的我来,这是你特地为我所找的盼望着我失败的任务世界吧?”
“糟糕的被发现了呢?”233扇了扇翅膀,“但我并没有骗你,最终的目的地【普罗岛】,就是最终的任务世界。而大部分的人连开启它的资格都没有。所以恭喜你,你触碰到了关键的【秘密】,也握着破解它的机会。”
好像稍微有点,捉摸到这些任务的乐趣了。
厄利如是想着。
而她的双瞳里,是在光下盈透着的,红色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