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 59 这条路弟子走定了。
叶清衣幽幽清醒了过来。
“叶师弟?”苏梦笙抬手在叶清衣眼前晃了晃, “你怎么了?你和杜师弟到底怎么了?”
叶清衣看了眼杜仲,脑中猛地闪过一个想法——让苏梦笙快些杀了玄墨箫,快!然而下一秒,玄墨箫便推门走了进来。
想要得话统统堵在了喉中, 况且, 杜仲的丹元还在玄墨箫手里, 他若捅破了一切,只怕玄墨箫当真会要了杜仲的命。
“师父, 师叔。”玄墨箫没事人似的走到叶清衣身边, “杜师叔还昏迷着呢?”
叶清衣狠狠剜了玄墨箫一眼。
苏梦笙则道:“墨箫, 你杜师叔到底怎么了?”
“具体的弟子也不清楚, 只知道杜师叔莫名其妙病倒了, 神智也不大清醒。”玄墨箫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道。
原来这便是他做戏时的样子,别, 还真是有模有样。
那便苏梦笙仍没察觉到玄墨箫的异样,顺着他的话道:“莫名其妙病倒了?”他看向叶清衣,“叶师弟,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当着玄墨箫的面, 他能告诉苏梦笙什么?叶清衣摇摇头:“你们走吧,我想单独和杜仲待一会儿,放心, 我会照顾好他的。”
苏梦笙皱了皱眉:“墨箫, 这件事有些蹊跷,你定要调查清楚。”
“弟子明白。”
苏梦笙欣慰地看了眼飞快成长起来的玄墨箫, 语重心长地道:“你如今已是掌印了, 你义父清醒之前, 璃花宫乃至整个修真界都归你统管,你一定要好好表现,别让师父和你义父失望。”
叶清衣闻言一怔。
掌印?玄墨箫居然成了掌印了!
“师兄,你将璃花宫的掌门令牌给他了?”叶清衣道。
叶清衣直成玄墨箫为“他”这令苏梦笙很是意外,他看了看冷着一张脸的叶清衣,又瞧了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的玄墨箫,默然片刻道:“对啊,墨箫是我大哥的义子,璃花宫的少主,如今我大哥昏迷不起,璃花宫自然暂由墨箫掌管。”
叶清衣心中不住冷笑,如今,玄墨箫的手上已经拿到两块掌门印了。
再加上华子尘手中的和柳无恨的,他便成功的集齐了四块掌门印,可以释放其母了。
叶清衣心中好似有一把火在燃烧,奈何杜仲的性命被玄墨箫捏在手里,他只能按兵不动,“哦,是这样。”叶清衣淡淡地道,“倒也合情合理,好了,你们都去忙吧,我守着杜师弟便好。”
苏梦笙皱了皱眉,本想你还是一个病人呢如何照顾得了杜仲,但见叶清衣眉目间一片冷清,显然是不愿在搭理自己和玄墨箫,这才道:“那好,我和墨箫便先回璃花宫看望我大哥去,叶师弟,你有事千万派人到璃花宫找我。”
叶清衣点了点头。
走出房门的苏梦笙忍不住揪住玄墨箫的手:“墨箫,你和你师叔怎么了?”
玄墨箫一颗心显然还丢在叶清衣身上,他茫然地望着天边,言不由衷:“师叔应该是在担心义父。”继而苦涩一笑,“师父,咱们赶快将义父救醒吧。”
苏梦笙蹙眉望着仿佛变了个人一般的玄墨箫,瑟然道:“也好。”
苏梦泽依旧未醒,玄墨箫照理在苏梦泽床前尽过“孝”后,来到了金凤山。
他独自站在金凤山山头,想着即将到来的成功,却露不出一丝笑容。
他的叶师叔,与他越走越远了……
“你在这想什么呢?”身后冷不丁想起一道冰冷清澈的声音。
玄墨箫头也不回地道:“来了。”
肃音端着手走到玄墨箫身后,与他一道睨着不远处的璃花宫:“再拿到两块令牌,就可以让公主苏醒过来,替咱们开乾坤墙了,傻子,你可开心?”
“可剩下的两块令牌并不好拿,柳无恨尚能对付,华子尘……”玄墨箫目光微沉,“他一向防我防得紧。”
肃音轻哂,抖了抖衣袖,娓娓道:“听闻那位华掌门最近闭关了,不如我们带些礼物去看看他,顺便将玉穹山的掌门印偷出来。”
“什么礼物?”玄墨箫问。
肃音嘴角一扬:“你的渡灵珠。”
玄墨箫停顿片刻,召出渡灵珠,捧在了掌心上。
坐在杜仲身边的叶清衣清晰地看到了这一幕。
为他展示出一切的画布鸟缓缓收起翅膀,变成麻雀模样的鸟落在了叶清衣的肩膀上,叶清衣轻轻捋了捋画布鸟的鸟毛:“去吧,将这一切,告诉掌门。”
画布鸟“啾啾啾”地叫了几声,冲出窗子,朝玉穹山飞了过去。
叶清衣坐在榻上,久久回想着玄墨箫手捧渡灵珠,与狐妖见面的模样。
这是他头一次看到玄墨箫手握渡灵珠的样子,当真是……刺眼。
心绪烦乱间,身旁的杜仲动了动。
叶清衣久病成医,自然知道如何照顾被挖走了丹元的杜仲,况且玄墨箫到底没对杜仲下死手,否则的话,便是叶清衣再知道该如何给杜仲施药,也救不回杜仲的命。
“叶师兄……你别管我,你快设法逃出去。”才醒过来的杜仲下意识地道。
叶清衣紧紧握住杜仲的手:“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话音刚落,叶清衣隐隐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白袖轻拂令杜仲暂时昏睡了过去,眼观鼻鼻观心的盘膝而坐。
几乎在他垂下眼眸的一瞬,玄墨箫便走了进来。
一入房间,玄墨箫便被一股寒凉之气冲撞了心肺,然而这里是苏梦泽给叶清衣精心搭建的暖房,又如何会冷呢?
想来想去,都是身前之人散发出的寒气啊。
玄墨箫心头涩了涩,缓步走到叶清衣身旁,看了眼桌子上整整齐齐的美味佳肴,轻声道:“师叔,你怎么不吃东西呢?”
“不饿,所以没吃。”叶清衣没有什么表情地。
玄墨箫盯着面色苍白的叶清衣叹了口气,忽地半跪在他身前,像往日那般虔诚专注地望着他:“师叔,弟子求你,求你千万不要做出什么……弟子真的不愿意伤害你……”
叶清衣默然:“我若是做了呢?”
玄墨箫拉起叶清衣的一双手,捧在自己的心口:“师叔,命运待弟子何其不公。如今弟子不过是想将母亲救出来而已,师叔就不能成全弟子吗?”
隔着薄薄的衣衫,叶清衣的指尖清晰地触碰到了玄墨箫的心跳,他木然地由着玄墨箫攥着他的手,道:“你想救你母亲,势必要开乾坤墙,乾坤墙一破意味着什么,不用我来解释吧。”
“我会让他们安分守己,不与修真界对抗的。”玄墨箫连忙解释。
叶清衣轻哂:“是吗?那苏梦泽等人呢,你会留着他们,还是杀了?”
玄墨箫眼神一变,一股汹涌的怒气几乎是瞬间爬上了他的眉眼,让他的表情闪过一丝狰狞:“师叔不问还好,问了,弟子势必会拿走苏梦泽的性命……”
“你!”叶清衣惊得瞪大双眼。
“师叔。”玄墨箫手上的力量大了些,“那些人策划杀死我父亲的时候,可没有心软。”
叶清衣怔然。
玄墨箫继续:“若非他们非要杀死我父亲,乾坤墙不会破,我父亲不会坠魔,更不会枉杀无辜,如此我父亲便不会死,苍亓真人也不会死,更不会发生后面的事,罪魁祸首明明是他们,如今这些人的命都被我捏在了手里,你要弟子放过,是不是太残忍了……”
叶清衣感觉自己的眼底有什么东西一抓一抓的发冷,他低声地道:“旁人我不管,可华子尘……”
“华子尘是师叔的师兄,且并未直接伤害过我父亲,我自会放过他,但如果他主动来招惹我,我就顾不了那么多了。”玄墨箫带着几分威压道,“师叔,弟子千辛万苦才走到这一步,是绝不会收手的。”
叶清衣的眼里泛起一丝冷光,如尖刀一般插在了玄墨箫的心上。
玄墨箫似被深深地刺激到了一样,起身,猛地将叶清衣抱在了怀里。
“弟子好不容易才能将师叔抱在怀里,也不会收手的。”他的声音忽然无限温柔下来,甚至带着一丝祈求的味道。
“你别做梦了,我但求一死,也不会和你苟且在一处。”叶清衣靠在玄墨箫怀中,没有感情地。
玄墨箫闭起眼睛,不甘道:“为什么?师叔,难道你真的喜欢苏梦泽吗?”
叶清衣顿了顿,吐出一口凉气:“与苏梦泽无关,我只是单纯的厌恶你罢了。”
紧抱着叶清衣的双手一僵。
“为什么呢?因为弟子要报仇,因为弟子不愿受命运的摆布吗?”
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布满了猩红,以及显而易见的欲念。
“我是你师叔!”叶清衣大声道,试图唤醒鬼迷心窍的玄墨箫,“而你,要毁掉整个修真界,令修真界血流成河!你我该不该厌恶你!”
“当初他们也让幽冥河畔血流成河了,师叔不也好好地与他们做朋友,做师兄弟,结道侣。至于你我的关系……”玄墨箫厉声反驳,见叶清衣面白如雪,忽又软下声音,“师叔,我可以不做玉穹山的弟子,如此,你便不是我的师叔,我也不是你的师侄,没有了这层关系,师叔会不会好受些?”
叶清衣浑身都在发颤:“悖逆乱|伦,我岂能容你!”
“容不容弟子,弟子也要定师叔了。”玄墨箫强势道,“师叔,你别挣扎了,待自己得偿所愿,弟子的后半生便都是师叔的,师叔不要也得要。”
叶清衣怛然失色。
这些悖逆狂妄的恶语,居然被他如此堂而皇之的了出来!
“你……你!!!”叶清衣痛苦地皱紧眉毛,躬身,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鲜红的血液尽数落在了玄墨箫的玄袍上,他火热的胸膛因那些血水瞬间变得冰凉,颤抖地扶起叶清衣:“师叔!!”
叶清衣紧闭着眼睛,看也不看玄墨箫。
“师叔对不起!弟子不是故意的!师叔,你别生气,弟子……弟子只是怕师叔不要我……”玄墨箫手忙脚乱地擦去叶清衣嘴角的血,掌心对准叶清衣的后脊,将灵力源源不断的渡给了叶清衣。
“你……滚!”
“滚……我不用你救。”
“孽障……”
叶清衣断断续续地骂着。
玄墨箫一口气渡给叶清衣大半灵力,待见叶清衣神色缓和了些,也没有再吐血的迹象,这才横将叶清衣抱起,放在了床榻上。
“师叔安生睡吧,弟子不再话了,只好好的守着师叔……”
叶清衣别着脸,好一会儿才道:“把内丹还给杜仲。”
玄墨箫微微凝眉。
叶清衣明明闭着眼,却像能看到玄墨箫表情一般地道:“你如今已是渡劫修为,大可以布下一道九火结界困住我,我……需要杜仲……”
玄墨箫微怔:“师叔就不需要弟子吗?”
叶清衣沉默不语。
玄墨箫凸出而性感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好声好气地妥协道:“罢了,我将杜师叔救回来,也不会困着师叔,师叔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罢,放下杜仲的丹元,起身走向房门。
他要走了。
叶清衣缓缓睁开眼睛,眯着眼看向那长身玉立的少年:“玄墨箫。”
玄墨箫立刻停下了脚步。
他的叶师叔再也不会叫他箫儿了……
悲伤凝成寒冰,将他冻在原地,令他一动也不能动。
叶清衣亦为这冷冰冰的三个字心口一撞,他按下汹涌而上的绝望之意,尽量平和地:“虽然已经晚了,但我还是想一句,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他虚弱地狠,但还是清楚地看到那抹颀长的身影一晃。
“谢谢师叔,但这条路,弟子走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