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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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西门庆醒了,由迎春伺候着洗漱完毕,他回到前边,喊厮拿来几匹新布,送到迎春房里去,她自会和如意儿分的。又让玳安备马,用过饭他就要去庄子上。

    玳安应诺,一边喊人备马,一边进去后院问玉讨要准备给庄子上的东西。

    西门庆吩咐好事情,回了上房用早饭。

    吴月娘挺着肚子,正在逗弄官哥儿:“如意儿,把官哥儿放下来,看他能不能走两步。”

    一直抱着官哥儿的如意儿听了主母的话,赶紧将官哥儿放到地上。

    官哥儿的腿脚很软,刚放到地面又脱离了奶娘的扶持,一下子朝前扑去,整个人摔倒在地上,然后哇哇大哭起来。如意儿吓得赶紧伸手去扶,月娘止住她:“别扶,让他自己爬起来,得多多锻练才行。他都一岁多了,站都站不稳,这可怎么行?”

    如意儿神情紧张,摊着手站在一旁。

    西门庆正好这时候进来了,见状就没好气地:“这孩子……算了,慢慢教吧。如意儿,把官哥儿扶起来,衣服都弄脏了。”

    吴月娘喊如意儿:“把官哥儿扶起来吧,将来再慢慢教。”

    如意儿赶紧将官哥儿抱起来,一面替他拍衣服上的灰尘。

    吴月娘看着西门庆,问:“老爷,早饭可吃过了?我还没吃,一起吃一点?”

    西门庆在桌旁坐下来:“没吃呢,叫他们快点拿上来,吃完我还得去庄子上。”

    吴月娘冲玉使了个眼色,后者知机,赶紧去厨房安排。她坐到桌旁,笑着问:“老爷昨晚在哪歇的?怎么不安排早饭给您?三娘和五娘房里的丫头死了吗?大清早的,竟然不给老爷安排早饭。”

    西门庆道:“不怪她们。昨晚我在六娘房里歇了一夜,迎春要去安排,我看她忙乱乱的,那屋里又只有她一个人,就算了,还是来你这里吃。”

    吴月娘听了这话,笑容有些僵硬起来:“呵呵,是吗?”

    人都走了,还去她房里歇什么?她又不是死了,值得你这样缅怀?吴月娘心里很不舒服。

    灶上的孙雪娥一听是大娘房里要早饭,又听老爷也在,动作格外利落,装了两份粥,一碟包子、馒头,几样酱菜,并两大盘烧鸡烧鸭,整理得整整齐齐,由玉端着往上房而去。

    西门庆吃了饭,玳安在门外禀道:“马已备好了,带去庄子上的节礼也已经装好。”

    西门庆端着茶盏漱口,问他:“你吃了没?没吃就快去吃一点,等我喝完这盏茶就走。”

    玳安急忙退下,从厨房里拿了三个大包子,顺着墙根一边走一边猛往嘴里塞,差点噎住喉咙,吞得他杀鸡抹脖子似的。急步回到上房,路过茶房时,被玉一把拉进去,给他倒了一碗茶。

    玳安看看四处无人,摸了一把玉的脸,接过茶碗,喝了一口,感叹道:“幸亏你想着我,刚才吃包子差点噎死我。”

    玉捂着嘴笑:“谁让你早上不先吃了饭再来?这时候急忙忙的,不噎你噎谁?”

    玳安一口气将茶喝完,放下茶盏:“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有自己的时间?能吃上一口就不错了。谢谢你了,我出去门外候着,省得一会儿老爷出来看不到我,又大喊大叫的。”

    “快去吧。”玉笑道,把茶碗收起来,放到一边。

    上房里,西门庆一边喝茶,一边同月娘交待事情:“晚上我就回来了,你记得安排好明日的酒席,看看请哪几个唱的过来热闹一日。”

    吴月娘柔顺地应了:“我晓得了,老爷放心去吧,晚上早些回来,天黑路滑。”

    “嗯。”西门庆放下茶盏,走到屏风后解一回,这才整理好衣襟往外而去。

    西门庆刚走,玉进来收拾桌面,吴月娘轻皱着眉头,看着玉道:“也不知老爷会带谁去庄子上,我想让你也跟着跑一趟,亲自替我去看看。就……就我有几匹布送给六娘,再装几盒点心。”

    玉一听,欣喜不已,满口答应:“是该去看看,我替大娘去。先让玉箫喊老爷等一等?我得收拾一下。”

    “嗯,你去了好好看看,她是好了呢,还是……”

    “大娘放心,我懂的。”

    吴月娘喊玉箫先赶出去拦住老爷,玉手忙脚乱地找布装点心。

    西门庆刚跨上马背,正要出发,听了玉箫的话,笑了:“这也是大娘的心意。她轻易出不得门,让玉替她跑一趟也是好事。你回去,让她快些,我在这里等着。”

    吴月娘指挥着玉包了一匹烟灰色、一匹藏青色的细棉布,又装了两大盒点心,这才催着玉快去。

    玉跑到大门外,上了后面那辆装着节礼的驴车,玳安和来安紧紧跟随在西门庆身边,一行人迎着朝阳往庄子上去了……

    西门庆马一鞭,马跑起来,哒哒作声,踩着朝阳映在地面上的碎玉,径往城门外冲去。

    早空气新鲜,朝阳万丈,西门庆心情格外好,马跑得急,只可怜了用腿跟着的玳安和来安。等一路跑到庄子上时,他俩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只剩下最后吊着命的一口气。

    西门庆停在庄子前,眺望着远处的农田、远山,情不自禁道:“这地方不错!”

    “是……是很不错。”玳安提着酸软的双腿跟上来,牵住马的缰绳。

    西门庆从马上跳下来,把马鞭扔给后面的来安:“把马牵进去,好好照料。”然后亲自走上前,叩响大门。

    看守大门的张老头开了门,见是自家老爷,连忙见礼,毕恭毕敬地把他迎进来。一个新带来的厮赶紧跑进去通知来昭。

    李瓶儿正躺在床上,昨日老医官来了一趟,给她换第二次药。

    此时,她脚上裹得厚厚的,不仅里面有一层厚厚的草药,外面又缠了好几圈纱布。绣春新做的绣鞋没有这么肥,根本套不进去。没办法,她只好把自己的一双新鞋贡献出来,暂时给李瓶儿用。

    来昭急忙忙地跑出来,接着西门庆。西门庆边往里走,边对他:“后边车上有节礼,你带上几个人去卸下来。不用管我,我去看看六娘。”

    来昭应了,转身往外去。

    玉抱着包裹紧紧跟在西门庆身边,这是她头一次来庄子,好奇地左看右看。

    穿过长长的走廊,又跨过雕花镂空月亮门,正在院里玩耍的喜儿见了,笑嘻嘻地上前见礼:“老爷来了。”

    “嗯,六娘在做什么呢?”西门庆随口问。

    “六娘在床上躺着呢。”

    西门庆脚步一顿,抬头看看天上的好日头:“这时候还躺着?是没睡好还是又不舒服了?”

    喜儿:“昨天老医官来过,留下了好些药。”

    玉听了,心想:这个病秧子还没好呢。

    “我去看看。”西门庆的脚步急起来,几个大步进了房间。

    绣春、绣夏、绣秋赶紧上来见礼,西门庆不理会她们,直奔到床前。

    李瓶儿听见声音,正要起身,被他一把拦住。西门庆一掀袍角,坐到床边,关切地问道:“六娘,可是还不舒服?药可有按时吃?”

    李瓶儿:“在吃,好了一些了。你怎么来了?”

    隔日就是中秋,按理这时候西门庆应该忙得飞起才对。那么多酒席,那么多需要应酬的官家及朋友,他怎么闲的又往庄子上来了?

    这时,落在后边的玉走进来,笑盈盈地向李瓶儿行礼,并道:“这是大娘的心意,里面有几匹好布及几样点心。大娘了,她不好出门,托我来看看六娘如何了。”

    “啊,替我谢谢大娘,好意我领了。绣春,赏玉三钱银子,再带她下去喝茶!”李瓶儿道。

    绣春笑嘻嘻走上来,接过玉手里的包裹,拉着她去茶房坐。

    倚翠穿戴一新,描眉敷粉,嘴唇抹得红艳艳的,上着白绫薄袄,下穿鹅黄挑线裙儿,头上插着西门庆送她的金簪,耳边戴着银耳钉,手里端着茶托,进来后先在窗前的炕桌上放下茶托,笑盈盈地冲西门庆行礼。

    西门庆笑得眉眼弯弯,伸手去扶她:“不要多礼。”

    倚翠笑着起身,西门庆的手在离开她胳膊前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

    李瓶儿冷眼看着,不言不语。

    “老爷,来喝茶。”倚翠退回到窗前,笑得特别甜。

    西门庆“嗯”了一声,像牵线的木偶一般就站了起来,刚走了一步,忽然想起身后的李瓶儿,回头对她:“六娘,我扶你起来,一起到窗前坐坐。成日躺着,骨头都躺散了。”

    起来坐坐也好,李瓶儿自从昨天下午换了药,一直躺到现在。虽然看着西门庆很烦,但以他的尿性,应该坐不了多久就会和倚翠缠成一团。为了不碍她的眼,他们必定会换个地方苟合的。

    “好,我也起来坐坐。”李瓶儿答应了。

    “我来扶六娘。”倚翠从窗前走过来,想表现自己的衷心,谁知西门庆离得更近,一伸手搂住李瓶儿的腰,又替她掀开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