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李瓶儿被西门庆搂着往里间走, 她心里百般不情愿, 却忽然想起婚书一事。如果他肯把婚书交给她, 就算陪他睡一次又何尝?
想有所收获, 总得先付出才行, 更何况是西门庆这种人精。
她起精神,重扬笑脸, 也不挣扎了, 反手握着西门庆的手, 轻声笑着道:“老爷多日不来, 我也很想老爷。”
西门庆听了这话,心里无比舒坦,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我知道瓶儿一心为我,我心里也有瓶儿。”
李瓶儿:“老爷, 我进府这么久,还没曾见过我的婚书, 不知是什么样的?”
西门庆急性起来,一路走, 一路脱身上的道袍:“都交给月娘收着呢, 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做什么, 就是好奇,想看一看。老爷,下回你把婚书拿来,给我看一看, 好不好?”李瓶儿忍着心里的恶心,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即触即离,“老爷,给我看一看,好不好?等我看完就还给你。”
西门庆嫌她亲得太浅,把嘴凑上去,道:“一张纸而已,有什么看头?”
李瓶儿轻轻推开他的嘴,叹息道:“自从我认识了您,和您心心相印,却从未见过有你我名字的婚书,想想真是遗憾。”
这时,他俩已经到了床边,西门庆搂着她坐在床上,伸手脱她的外衣,道:“这个不要紧,回头我就拿给你看。”
李瓶儿整个人连同整副身家都是他的,官哥儿也是他的,就算把婚书交给她也没什么。在清河县这地界,即使没婚书,谅李瓶儿也跑不了。西门庆没当回事,色|欲上头,爽快地答应了。
他才刚把李瓶儿的外衣脱下,天王老子没等来,倒是把来安儿等来了。
来昭领着风尘仆仆的来安儿到了上房,在门外大声禀道:“老爷,东京翟爷那里派人送急信来了!”
西门庆手里一顿,扬声朝外喊:“信呢?进来回话!”
李瓶儿松了口气,心想自己的人品还是过硬的,顿时喜笑颜开,连忙穿回外衣,又帮着西门庆穿衣,一起走到外间。
来安儿进来,跪下给两人磕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过去。
西门庆接过来一看,顿时大乐,搂着身旁的李瓶儿道:“瓶儿果然是我的福星。官哥儿大好了,越来越机灵,现如今我又要升官了,哈哈!”
来安儿仍跪在地上,道:“来人名叫王玉,到了府里,老爷不在,大娘安排了酒席款待他,催逼着我来请老爷。他还急等着要见老爷,讨回话呢!”
西门庆收起书信,见他一脸风霜,问:“你怎么来的?”
来安儿道:“骑府里的黄马来的,这是大娘吩咐的。”
“嗯。”西门庆又对来昭,“让厨房赶紧上菜,我吃了就要走。你领来安儿下去用饭,等我这里一好,立马回府。”
来昭领着来安儿下去安排了。
李瓶儿神清气爽,一脸笑意,道:“翟爷可是东京蔡太师府上的管家?”
“正是他。”
李瓶儿用手帕捂着嘴娇笑:“那老爷赶紧吃了就走吧,让人等急了不好,多难得才搭上这条线啊!”
可不是难得吗?当初西门庆收了李瓶儿的私房,从中拿了金壶玉盏、锦绣蟒衣之类的精奇细巧之物做为给蔡太师的生辰礼物,不然他哪能入了太师的眼?
这些好东西,可都是李瓶儿过世的老公公送给她的。老公公在皇城当了一辈子的太监,手里全是内造稀罕之物,外边拿着钱都买不到。
西门庆笑眼弯弯:“这都是瓶儿带给我的福气,瓶儿果真是旺夫呢!”
李瓶儿掩嘴而笑。
西门庆又道:“快年底了,官员又要考察,我得回去见见他。今日不能陪你,你多体谅体谅。回头闲了,我就来看你们。”
李瓶儿很大度道:“我知道老爷事忙,来不来就罢了,只要心里有我们就行。对了,刚才您答应我的婚书……老爷可是做官的人,不许反口的。我知道您忙,还是让来宝跟着您跑一趟吧?”
西门庆觉得有点不对劲,讶然问:“这么急?”
李瓶儿握着他的手,作出深情的模样:“您不在的时候,我看着有我俩名字的婚书,就像见到了老爷一般。”
西门庆点点头,心里烫烫的,亲了亲她的脸。
不一时,饭桌摆上来,羊肉炖得烂烂的,配着跟村里人买的刚出土的秋萝卜,别提多美味了。
西门庆一边吃了三碗,连酒都没喝,抹抹嘴就要走。
李瓶儿赶紧让绣春把准备好的几盒点心拿过来,递给来宝,让他回府亲手交到吴月娘手里:“就我身子不好,不能回去看她,让她千万保重身体。”
来宝接了盒子,慎重应了。
花童走过来,跪下给李瓶儿磕了个头,李瓶儿又赏了他五钱银子,他道了谢接到袖子里,爬起来跟着老爷走了。
妓|院里的粉头李桂姐,听到干娘吴月娘最近不太好,便约上吴银儿,各自买了两份礼,同来府里看视。
李桂姐一进上房,便叫道:“干娘,你今日感觉如何?可好些了?唉,您老人家身子不好,也没个人对我,我还被蒙在鼓里呢。若不然,我老早就来伺候您了。”完,又拉着玉问干娘喝了药不曾,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之类的话语。
吴月娘今日好了许多,从床上坐起来,对她道:“多谢你和银儿来看我,已经大好了,又让你们费心。快坐,快坐。玉箫,拿茶来!”
两人坐着喝茶,了一会儿话,李桂姐见月娘精神尚好,便趣吴银儿:“银儿,你来这一趟,怎么不去你干娘六娘屋里坐坐?”
吴银儿脸色讪讪,吴月娘道:“你别笑话她,六姐早就去了庄子上养病,你让她往哪里看去?”
“哎哟,您瞧我这记性!”李桂姐笑着了自己两下,“银儿,不是我你,你也该买些礼去庄子上看一看她,毕竟是你认的干娘。”
吴银儿讪笑道:“近日我妈妈身上不好,离不得人呢,要不然我怎么也得去看看。”
吴月娘接话道:“庄子偏远,路极难走,我们老爷去一趟也得一两个时辰,那还是骑着马呢!像你们这样娇滴滴的人儿,又是大冷的天,还是算了吧。”
李桂姐眼珠一转,看看四周,对玉道:“玉姐,官哥儿呢?我来了这么大会儿竟没见着他。”
玉掩口笑:“还官哥儿呢。自从大娘不好,官哥儿也被送到了庄子上,现在是六娘照顾着他呢!”
李桂姐吃惊不已,吴银儿笑了,道:“等我回去就和我妈妈,哪天去庄子上看看干娘。路远怕什么,再远也没远到天边去!”
吴月娘:“得也是,是这个理儿。”
三人又了一会儿闲话,忽然玳安走进来,对月娘道:“老爷回来了。”
两个粉头听了此言,并不避开,在凳子上坐得稳稳的。
吴月娘便问:“他可要进来?换了衣服没?用过饭没?”
玳安:“用过饭了,老爷在外面书房见王玉,等会儿再进来。庄子上的来宝也跟着过来了,正在门外等着。”
吴月娘惊讶地问:“可是有什么事?让他进来吧。”
不一时,来宝捧着点心盒进来,跪下磕头,道:“这是六娘送给大娘的点心。六娘她身子不好,不能回来看您,让您千万保重。”
吴月娘笑着,不咸不淡道:“她有心了,你回去替我谢谢她,也让她好生养着,一定要把官哥儿照顾好。庄子上若缺了什么,就派下人回来一声。”
吴月娘让玉接了点心盒子,又道:“玉,赏他一盒点心。这么冷的天,来回跑可辛苦了。”
玉脆生生地应了,顺手从自己捧着的两盒点心里,抽了一盒递给来宝,笑眯眯道:“拿着吧,这是大娘赏你的。”
来宝怔了怔,随即接过来,又给月娘磕了个头,这才退出去。
待来宝出去了,吴银儿凑趣笑道:“府里真是和睦友爱,不像别人家,妻妾斗得跟乌眼鸡似的,这也是大奶奶您心善。好人有好报,再过几个月,您一定能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公子!”
吴月娘喜欢听这话,顿时笑起来:“借你吉言。”
正着,西门庆发了王玉出去,从门外走进来,听见吴月娘在笑,便问:“什么呢?这么热闹。”
吴月娘笑道:“银儿正我要生个胖儿子呢!”
“是吗?”西门庆看了一眼扮得花枝招展的吴银儿,“银儿嘴甜。”
李桂姐不甘落后,殷勤地拿茶拿水伺候西门庆。
西门庆坐下来喝茶,李桂姐娇笑道:“我们正在过几日去庄子上看望六娘呢!都怪我们消息闭塞,昨日才知干娘身上不好,刚一来,又听官哥儿也去了庄子上。”
西门庆笑道:“你们有心了,不必亲自去,天马上要落雪,省得冻着你们。再她们母子俩是去养病的,人多了反倒不好。等她们大好些,回了府,你们再来看望,也是一样的。”
吴银儿乖巧道:“我们都听您的。”
又了一会儿话,吴月娘见老爷只顾坐着,不肯出去,便猜他有事要对自己讲。
于是,她对着玉使了个眼色,玉笑着去拉李桂姐和吴银儿,道:“两位姑娘,我们去那边屋里坐坐,那里摆着点心呢!”
两个粉头从在人堆里长大,机灵非常,顺势起身,跟着玉出去了。
等那两人一走,西门庆便歪到炕上,沉声道:“最近觉得身体乏得很,总是不起精神来。”
吴月娘一脸心疼地看着他:“老爷这是累着了,年前的事情是必较多。我让雪娥过来给您捏捏肩?”
西门庆闭着眼,摆手道:“不用了,等晚上我去她那里歇,让她好好捏捏。下午我还有事,翟管家送来的信还没回,等下出去找温秀才商量下,看怎么回信。”
吴月娘替他盖上被子,道:“那您躺着,要不要上点饭菜给您吃?”
“不用。”西门庆睁开眼,看着她,“你把瓶儿的婚书找出来给我。”
吴月娘奇怪地看着他:“无缘无故的,你要这个做什么?”
西门庆:“不做什么,你拿给我就是了。”
吴月娘不肯听他的,道:“不出个理由来,我偏不拿给你。”
在这个年代,正妻的婚书做得规整大气,但抬进府的妾也是有一纸简约婚书,经官府报备,出具的上面标明女方何人,身家可清白,男方何人等等的文书。
正妻手里握着妾的婚书,想要卖妾时凭这张纸就能把人卖掉,再转手给其他人。
西门庆不想失信于李瓶儿,强硬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叫你拿,你拿就是了。”
吴月娘绷着脸:“是六姐问你要的?她倒是奇怪,养病养得人像变了样儿似的。无缘无故的拿着自己的婚书做什么?谁家妾是这样行事的?”
西门庆顿时笑了:“进了我的家门,有没有那纸婚书,谁还敢她不是我的人不成?瓶儿没见过,想看个稀奇。你拿给我,回头等她看了,我再拿回来还给你。”
吴月娘不话。
西门庆不耐烦起来:“你若不肯给我婚书,那就把之前你收着的她的东西,还给她。她进府快两年,官哥儿都大了,也该还给她了。”
吴月娘抿着嘴,犹豫半天才道:“你等着,我去找给你,记得等她看完了就拿来还我。”
吴月娘下了床,进去里边开箱子,翻出李瓶儿的婚书,拿出来交给西门庆,西门庆装进袖子里,起身到外边去找来宝。
西门庆见了来宝,把婚书递给他,又叮嘱他心伺候她母子二人,这才放他出府。
玳安找了温秀才过来,两人正在商量如何写回信,应伯爵来了,一把将信抢过来看了一遍。
西门庆也由着他看。
翟管家在信中明明写了“不可使闻之于渠,谨密,谨密。”,西门庆却没放在心上,不仅让温秀才看了原信,就连应伯爵也看了。
那两人看了这封信件,都将西门庆夸了又夸,应伯爵更是两片嘴皮子翻飞,捧得西门庆快要上天。
来宝捧着吴月娘赏他的点心,怀里揣着文书,骑着驴儿赶回庄子上。他先回自己屋里,略洗了把脸才进去见李瓶儿回话。
来宝一进去就跪下,先把婚书递上去,再捧着点心,道:“奴才把话带到了,大娘很开心,赏了奴才这盒点心。”
绣春眼尖,一眼就认出这不是她早上装的点心么?连盒子都没换一个。
绣春撇嘴道:“六娘,这是原封不动地拿回来了呢。”
“是吗?”李瓶儿没去在意这种事,“她不好着,我本来就不知道该送什么好。这个送过去也是着她若不爱吃就赏人的念头,赏给来宝也是一样的。来宝,外面冷吧?骑着驴儿吹风一定更冷。绣春,赏他一两银子。来宝,你下去歇着,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姜汤,讨一碗来喝,心着凉。你起来吧,别跪了。”
来宝一骨碌爬起来,憨厚地笑着:“谢谢六娘的赏,奴才知道了。”然后退了出去。
李瓶儿看着自己的婚书,心底里笑了出来。
这可真是一件好事啊,没了这纸婚书,等西门庆一嗝屁,吴月娘能不能卖她还两呢!人走茶凉,到时谁还会给她情面?想无证卖人,也得看你的后台够不够硬。
李瓶儿开心了,吩咐绣秋去对厨房,她中午要吃鱼,吃肉!把从杨娘子家买来的肉羊杀一整只,全做出来,多做些,庄子上上下下的人一起加餐!
绣秋高兴地去了,绣夏嘴角含笑领着官哥儿去院子里玩。
绣春守在李瓶儿身边,看着她开了箱子,捧出最宝贵的那个首饰匣,把婚书放进去,再锁好。等她从里间出来,摸着荷包里的箱子钥匙,仍然一脸笑意。
绣春凑上去问:“六娘,您怎么这么开心?”
李瓶儿坐回到榻上,捧着热热的茶碗:“当然开心了,有了婚书,吴月娘就不能随便卖我了。”
绣春满脸不相信:“好好的,她干嘛要卖您?就是老爷也不会同意的。”
“傻姑娘,要是老爷不在了呢?”
绣春仍然一脸迷糊:“老爷多年轻呀,怎么会不在了?他天天吃得好,睡得好,养得又好,像他这样的要是都能……那穷苦人家该怎么办?活不到成年么?”
李瓶儿看着她,含笑道:“怕就怕吃得太好,养得太好了呢!你没听过有句话叫虚不受补?”
绣春摇摇头:“老爷看起来可不虚,那么胖大的一个身子。不过,他倒是挺辛苦的,不衙门的事,光是那些女人就够他应付的。”然后,她开始扳着手指头数,到底有多少个女人和老爷有一腿。
才数到一半,恍然记起这是在六娘跟前,这样到底不好,于是松开手指,讪讪地笑了笑。
李瓶儿装作没看到她的样子,问道:“绣春,你快16了吧?想过将来嫁个什么样的人没?”
绣春很高兴六娘没发现她刚才的失礼,笑道:“没想过,长什么样、家里有多少财产,这些我都没想过。不过,有一条是必须的,他只能有我一个,不能出去喝花酒,也不能和别的女人调笑。”
李瓶儿讶然地看着她,真没想到,这姑娘很有想法啊。
想起原书中的绣春最后跟着姑子出了家,她还那么年轻,怎么就突然间看破红尘了呢?
不过,想让自己的男人不喝花酒这一条,绝大多数的男人都做不到,除非是家穷得裹不了腹。
西门庆那么有钱,自从每月花30两银子包下李桂姐后,也没见他找李桂姐几回,不过是占着这个坑罢了。
李桂姐见他当了官,骗了自己的姐妹吴银儿,独个儿买礼来府里认吴月娘做干娘。有了这层关系,即使西门庆已经腻了她,彼此间的情谊也不至于断掉,更得了好大一柄保|护|伞。
吴银儿气不愤,被应伯爵指了一条道:“她能认吴月娘当干娘,你不如去认了六娘做干娘。”
吴银儿这才成了李瓶儿的干女儿,名为干女儿,实为西门庆的粉头。
干爹干女儿的故事,真是在哪个朝代都有啊!想原书中李瓶儿死的时候,吴银儿过了许多天才来,还自己没得到消息。
真是笑话,妓|院里迎来送往,消息最是灵便,这种借口也亏她得出来。
这个年代的人对妓|女很推祟,特别貌美又有才艺的,简直就像后世的大明星一样,受人人吹捧,不然吴月娘一个官夫人,怎么会认粉头做干女儿呢?
李瓶儿想着事情,发神起来,直到手里的茶盏凉下来才回过神。
她朝绣春笑了笑:“这个可不好办,老爷就不用提了,光玳安吧,他跟着老爷去妓|院的时候,也能溜出去找两个粉头陪一陪他呢!”
绣春朝天翻了个白眼,不屑道:“所以我不喜欢玳安。”
“那我提前祝你美梦成真?”李瓶儿轻笑一下,“你的想法是每个女人都想要的,连我也不例外呢!”然后幽幽叹了口气。
绣春为难地看着她,心想,这可难办了,想让老爷只有六娘一个,除非他被雷劈过。
作者有话要: 万圣节啊!
祝大家胆子壮壮的,敢来吓唬的,全部反弹回去!
谢谢【里海】投的地雷~
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