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意外(下)
“是你?”
方才隔着车窗还看不得这般真切,现在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了这个人是谁。念在对方曾经保护过羽桐,他眼中戒备消去半分:
“为什么跟踪我们?难道是想索要之前那件事的报酬?”
“你、你少看不起人!”
杨兴本还有一丝心虚,然而项元琦这话就像火星一样点燃了他心中酝酿已久的敌意,竟敢把他勇气的源头,那无上的爱情,成是俗气的金钱!
“谁稀罕你那点报酬,我是来找羽桐的,跟你没有关系!你让开,我要她下车来跟我话!”
“羽桐?你想跟羽桐什么?”
项元琦蹙眉,看着眼前人忽然躲闪的眼神,又联想到之前那件事中对方的表现,倏然他有了种猜测,“你……莫不是喜欢上了羽桐?因为弄不到她的联系方式,所以才来跟踪我们?”
“是又怎样!”
既然已被看穿,杨兴索性梗着脖子承认了。
“虽然我想对你,以你现在的情况,实在配不上羽桐。但……”
项元琦想到,虽自己相比这种混混之流还是要正经些,最初也不是没有因为一些现实条件的差距在陆晏贞面前感到怀疑和自卑,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终于还是跟陆晏贞成了如今的关系。
想着两个人在一起到底合不合适,总该由当事人自己决定,沉吟片刻他终于还是点点头:
“好,就让你自己跟羽桐去。”
杨兴却有些震惊了。
他以为这个护花使者似的白脸是贺羽桐的男友,此刻忽然意识到真相并非如此,他一时不知道是该为此庆幸还是更感到憋屈,他喜欢的女人,喜欢另一个男人,然后那个男人却根本不重视这份喜欢,竟愿意给他接触的机会……
然而这么些念头在脑海中只是一闪,他飞快地答道:“好!”
就好像生怕项元琦反悔一般。
毕竟他心底清楚,若真动手,他是一定不过对方的。
“那你把车门开!”
他从车的后方望过去,依稀可以看见女孩子正歪着头,从座椅椅背的凹处探出脸来观察着他们两人,她的头发高高扎起,露出了瘦削的肩颈线条。杨兴一瞬间在心间升起想要拥抱她的冲动,受这股冲动驱使,他再开口话时也变得气力更足。
项元琦思忖了一会儿,却并没有叫羽桐下车的意思。
“有什么话,你就隔着车窗吧。”
杨兴虽觉有种不被信任的难堪,可也实在不舍得放弃这个机会,谁知道下次再见又会是什么时候?
明明是十二月的初冬,他的汗水却在这短短几分钟浸湿了内衫和毛衣,也有些顺着额角滑落,他却顾不得狼狈,走到车窗前。而贺羽桐看到项元琦冲她微微点头示意,也将车窗摇下。
杨兴望着女孩子略带惊疑和戒备的眼睛,双拳不由得攥紧,“羽桐,我、我……”
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自己接下来的声音该如斩铁般坚定,洪亮到能震撼听者的心灵。
可真正出口时他在自己耳中听见,只觉卑微低怯得好似虫鸣,“…我…真的很喜欢你,请你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贺羽桐愣了愣,随即露出有些茫然的神情,“你是…哪位?”
这瞬间杨兴只觉寒风吹彻,身体流过一阵冰凉的颤栗。
虽是初冬,午后的阳光却仍带一丝暖意,然而洒在杨兴身上,反倒叫他颤抖得更加厉害。项元琦将他这模样收在眼底,想他毕竟是羽桐的恩人,心中升起一丝不忍。
他提醒着车内的女孩子,“他,就是那天在金悦救你的那个……”
贺羽桐这才想起了,一时便有些愧疚,“不好意思啊……那时你一直背对着我,我没怎么看见你的脸…”
“没、没,没什么。”
女孩子温柔的语气和她带着一丝羞赧的秀美的脸,让杨兴又从地狱重返人间,“那时候……我没能做更多…该道歉的是我才对——”
贺羽桐笑了笑,“你能那样已经很不容易了。起来那个人是你的老大吧,我记得从最开始你就在阻止他让他对我尊重一点,后来也是你在关键时候挡住了他,否则我真的不知道会遭遇什么…对了,他后来……你了吗?”
杨兴摇着头,蓦地他意识到了什么——
[她在关心我……]
心脏好像被软绒绒的毯子包裹,酥酥的暖暖的。他脸颊忽然通红,“羽、羽桐,你真的不怪我么……你…你实在是太好了…我——”
然而女孩子下句话又使他的心脏重新沉入冰水,“虽然真的很感谢你,但你刚才的要求,我不能答应。我对你只有感激,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你若是要其他的报答我都可以给你,唯独我不想欺骗你,玩弄你的感情。”
杨兴尽管看清了女孩眼底的坚决,仍旧想挣扎一下:
“不要…别这样对我……羽桐,你现在也并没有男朋友吧?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一见你我就喜欢你,我可以把命给你啊……”
贺羽桐有些无措了,显然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此刻便把无助的目光投向了多次救自己于水火的学长。
“唉…”
项元琦忽然有些后悔给男人这个机会了,此刻看来,这个人显然并非那种被拒绝就会死心的类型,还真有些担心他今后纠缠羽桐。
心中有些烦躁,然而项元琦不得不为自己一时泛滥的同情心负责,“你别这样,羽桐已经得很明白了。”
杨兴却听不进,扒着车窗,“羽桐,你给我一个机会……你下来,我、我请你吃东西,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什么。我有钱,我管整个帮会的钱,你点大餐我也能请得起,求你陪我吃顿饭,我有很多话想对你啊……”
他这状似疯癫的模样叫贺羽桐愈发害怕,项元琦却忽然注意到男人缠满血丝的眼睛,和眼下的浓重的青黑。
隐约猜测这人是多日没睡导致了现在有些失常,然而正因如此,项元琦才更不放心羽桐真的跟他去吃饭,谁知道男人这种状态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扯住男人后领猛地一甩。而杨兴在这股力量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扒着车窗的手,退后两步,跌坐在地上。
“杂种,你做什么!你刚刚不是答应让我跟羽桐话——”
“可你现在不是话,你是在发疯。”
项元琦居高临下地冷视着杨兴,“我看你需要冷静一下了。羽桐今天是不可能跟你走的,即便她本人同意,我也不会放她跟着这种状态的人去吃饭。”
完项元琦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
是载着男人过来的那出租车,大概看见他们动手,此刻就飞快地倒出巷,片刻间已经看不见影子。
他转身准备上车,这时背后忽地传来一声低吼。是杨兴喘息着跳起来向着项元琦猛扑过去。
杨兴就要卡住项元琦脖子的瞬间,项元琦头也不回,反手一拳,准确地击在杨兴的额头。
杨兴被拳上强劲的力量所震,晃了晃身子跌坐在巷墙边缘。他只觉脑中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想再找麻烦也没有可能办到。
而项元琦看也不看他,拉开门坐入车中。然后轿车的发动声响起,车子载着几人从巷内绝尘而去。
……
“梁哥,我为帮会管账这七年,从没因为我自己的失误弄丢过一分钱,而且这七年间,我可曾对梁哥你过一句谎?”
“嗯…”
“梁哥,你要是不相信,大可以去我家里搜一下……还有你看看我脸上这伤,明显是被人出来的啊,我自己,能有这么大力气造成这样的伤吗?”
“可那个杂种为什么要这样做?”眼神阴冷的大汉瞟了一眼自己表弟的脸,那个伤口的样子,叫他心里不由得信了五分,“只抢走你的钱,却放过了你本人?”
“…他,是看在我当时没有帮着弄那个女人的份上……”
大汉忽而冷冷地一笑,“是啊,不我倒忘了。你可真是我的好表弟,当时竟为了那么个女人,跟你的表哥我叫板——”
“梁哥,我错了!我当时真是鬼迷心窍了、我……”
“你,其实是想借刀杀人吧?”
大汉猛地转头,目光射向杨兴的瞬间,叫杨兴错觉是看着一只凶狞的豺狗,“我的好表弟……你的真正目的,不过是想要我废了那子,你好把那女人弄上手——”
“不,不是!我……”
“我可以帮你这次。”大汉断了他,“但那个女孩…”到一半,大汉忽然蹙了蹙眉:
“虽然上个月,我们去金悦只带了十几个兄弟,但我看那杂种也还有余力……”
“我懂梁哥的意思。”
杨兴阴阴一笑,“我有个办法,不但能叫那个杂种跪地求饶,还能让他事后都不敢找警察报案给我们找麻烦……那个被我们拍了裸照的女人梁哥还记得吗?”
大汉略一思索便想起他的是谁,“怎么?跟那个女人又有什么关系?”
“呵呵,那个女人,她是杂种的姐姐!我隐约听见,杂种接那个女人的时候管她这么叫……起来那个女人似乎是精神出了问题,大概是被咱们吓破了胆子?我瞧见她是从第六医院出来……”
“这还真是很巧啊。”
大汉此时都不免惊讶,然而想到那天所见的金发青年俊秀的脸,忽然又觉得,对方有这样姿色的姐姐和女朋友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也笑了,“那事情就简单很多了……你要多少兄弟?我可以给你,但那女孩,我要先上手…”
杨兴闻言眸色骤沉。心念百转间,一时闪过女孩子柔美的笑靥,一时闪过金发青年冷厉的眼神,终于定格在自己挨之前,女孩从车窗中露出的惊恐中带着抗拒的脸。
他咬了咬牙,然后重重地点头。
“都听梁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