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大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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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殊的办法?”

    陆晏贞不解。

    白衣弟子心中暗叹。

    这位师兄相貌身段皆风流过人,然而气质太冷,与他交流两句便知是个毫不懂得卖弄优势的木头。

    若只是如此也罢,追人都轴得要命,一种方法不行,他也不会换别的。

    “之前看你跟我们陆师兄很熟的样子……你们是好朋友么?”

    陆晏贞摇头,“景斯是我的亲弟弟。”

    “那就更好办了呀!”

    白衣弟子一拍手掌,“你就跟陆师兄听听,师尊喜欢什么。陆师兄可是师尊最宠爱的弟子,师尊把神鸠甲都作为入门礼给了他……”

    “神鸠甲?入门礼?”

    “诶,你不是他哥…”

    白衣弟子愣了愣,忽而露出了然之色,“哦,可能你没跟陆师兄同一年入门。那我给你讲讲吧……这神鸠甲可是世间少有的防御宝器,元婴以下的修士操纵飞剑都不能破开它的防御,当初师尊从秘境中获得三件,我听一件给了掌门,那估计最后一件师尊自己留着了……”

    陆晏贞有些惊讶。不是为别的,只是因为听作为景斯入门礼的灵甲,对于掌门那般修为的人,都算得有用之物…

    他记得那时候项元琦找到他,的是——

    “这东西对像我这样强的合体期修士根本没用,倒挺适合你们兄弟俩。它们是同一个玩意儿身上羽毛做出来的,而认主以后,若主人间有血缘关系,则在一方的血流到甲上另一方会立刻感应,同时能准确得知受伤那方所处的位置…”

    听到这里,陆晏贞已经猜到了他的意思。

    虽然对于项元琦总会因为各种原因被自己亲弟弟吸引感到无奈,他还是很高兴此刻元琦对景斯的爱护之心。

    “师叔,是想把另一套送我?”

    项元琦点头:

    “近来妖修异动频繁,我不得以后要经常外出执行任务,无法时刻守护着全部弟子……你是金灵根,纯度又那么高,莫同等修为中,就算越一个阶层都难寻敌手。所以呢,你的弟弟,你自己看好……”

    项元琦刚解释完,还不待再次询问,他就直接答应收下——

    他早已将对方当作自己的人看待,不会为收个东西推脱。

    倒是项元琦见他爽快如此,眼神诧异了一瞬……

    陆晏贞心思回转,“谢了。”

    他递过一枚丹药——

    这是他从秘境得来。宗门规矩,修为到了金丹后期,就可以开始去各种秘境了。因为根据之前弟子的经验,在战斗中往往更容易突破修为瓶颈。

    陆晏贞在秘境之内历练多时,得到了许多灵物,也终于步入了元婴。

    三成上交宗门——这是规矩。剩下的便可以自己留着。

    白衣弟子心中高兴,服下混元静悟丹修炼一日,其进度可顶普通状态的十日。他不意自己轻微的不忍,竟换得如此报酬。

    “师兄看着不好接近,倒意外是个爽快利落的人啊。我也不跟师兄多客气了,就祝师兄早日抱得……咳咳,早日得偿所愿。”

    他冲陆晏贞眨了眨左眼,接过丹药便御剑离去。

    ……

    天和峰。

    “师尊,我看你平素经常画画,时而也弹奏乐器,你是喜欢这些么?”

    项元琦端详着琉璃盏内的花草,正准备加水时,听见弟子开口问话。

    他抬头,“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个?”

    “想问就问了呗…”

    [虽然哥哥没要瞒着,但还是不要告诉师尊了吧……都知道了,那还有什么惊喜感?]

    然而项元琦稍微一想,便猜到了大概。

    “是啊。”

    他心中暗笑,面上则一派自然,“比起自己来,其实我更喜欢欣赏别人的…对了,我最喜欢的呢,就是看别人画我——当然是指那种能画出我绝世风姿的……画得太丑的就算了。”

    “哦…”

    陆景斯点头,神情很随意,好像刚才真的就是顺口问的一样。他正准备离开,忽然有从未闻过的一股香气萦在鼻间。

    心中好奇,他不由得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对方手中,“师尊,那是什么?好香啊……”

    “灵茶。”

    “我知道是灵茶啊,只是为何那么香?比我在掌门那喝的还香很多。”

    “因为这又不仅仅是茶。”

    “啊?”

    “这是一个人对我的爱!然而从秘境中拔出的花草,根须不全,种进再好的土里,灵气也终会逸散,所以——”

    “…所以?”陆景斯迷惑地瞪大眼睛。

    “我算以我自己的身体,将它们永远保存。一会儿喝完茶,我会把它们通通吃掉的。”

    “……”

    沉默地看了片刻,项元琦已经开始认真低头品茶,再不搭理自己的弟子。

    陆景斯只好转身走出洞府,一边走一边琢磨——

    [的是什么意思啊?还是……师尊根本就又在胡言乱语?]

    道一宗灵泉,一般是提供给刚突破境界的弟子巩固修为。因为很少会有多人同时突破,所以没有给每位弟子设置单独的位置,也无需预约,随到随用即可。

    陆卓将身体缓缓沉入泉水中,只觉每处经络都舒缓不少——

    原本他灵气带着火属性的灼烫,突破时灵气拓宽经脉,在这个过程中他多多少少受了一点伤。

    上一次使用灵泉还是筑基的时候。

    [已经快十年了…]

    记得当年拜师大典,先是玄月峰峰主提出要收他为徒,而后就听静虚峰主感叹与他无缘,他当时还纳闷两人的是什么意思。

    之后成为息昭名下弟子,他才知道,原来当时他们是在一个赌局——

    [起来……这段时间,景斯倒还常常能在宗内遇见,只是不知道他哥哥去哪里了……]

    正这么想着,就见一道剑光倏然而至。

    陆卓没有用神识,在黑暗中,他也能清晰地辨认出那人的影子。

    “阿卓?”

    陆晏贞收起飞剑。这时候云雾飘过月亮,借着月光,陆卓看见对方脸上浅浅的笑意。

    他心中泛起一点熟悉。

    记得拜师大典之后十天,就是上元花灯节。他和陆景斯两个毛孩子一拍即合,用双方师傅赐他们的灵宝偷跑下山——

    道一宗不禁止弟子下山,但是不经上报就跑是绝对不行的,而他们当时才入宗不到一月,尚且没有下山的资格,就是上报也不会被批准。

    后来玩饿了在一家店里,两人连吃了两碗羊羹捞面,才想起跑下山时太过匆忙,竟是连一个铜板都忘了带。

    他跟陆景斯在店门口被老板抓住不让走,两个人都窘得满脸通红。他甚至掏出了息昭送他作为护身灵宝的翠玉环,算用作抵押——

    他怕老板急了动手人,他都算了…

    看着身边陆景斯宛若脂玉的脸颊,他心中叫苦,要是陆景斯挨了,他该怎么跟景斯的哥哥解释。

    其实他也知道陆晏贞未必会怪他。可他自觉比景斯大两岁,下山也是他提出来的,他就应该负起责任。

    更重要的,他很不愿意看到陆晏贞朝他露出失望或是生气的神情。

    “这个给你,快放开他——”

    他心中万般不舍,可还是将玉环递向掌柜。

    “我你们两个…”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偷跑出来玩也就罢了,钱都不带……莫非是算到我会找来?”

    他怔了一下,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是下一刻景斯大哭出声喊着“哥哥”,他转身,就见陆晏贞站在门口,他身后是游人如织灯火流溢的街道,脸上带着一点无奈的笑容。

    当时他还是孩子,还不懂什么喜欢之类的情绪。只是那个很浅的笑容映在他的眼中,他觉得心里面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啄了他一下,像是雏鸟啄了一下蛋壳。

    “你此次是突破到金丹了吧?”

    陆晏贞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看着月光下对方的脸,倒觉得比白日里少了艳丽,却多出几分清俊之色。

    “是,你呢?元婴期?”

    陆晏贞点头。

    沉默了一会,他观察着陆晏贞脸上神情,忍不住问道:

    “你…今天去找项师叔了?”

    “是啊。”

    陆晏贞没有隐瞒,“然后就又被赶出来了,我送的那些东西他已经有很多,还我直接问他喜欢什么,这样的做法一点心意也没有……所以我刚才就拜托景斯去问他了。”

    “这样吗……你还真是不容易……”

    陆晏贞无奈地笑了一下,却没有再接他的话。

    又是沉默。

    陆卓转而望着水里自己的影子——十年前那个有些莽撞有些稚嫩的孩子,如今已是风度翩翩的青年修士,因为尚算优秀的资质和俊秀不凡的长相,宗里倾慕他的人同样不在少数。

    然而……

    [尺水之隔,却终不可越。]

    他心中低低地叹息。

    “晏贞,你头上——”他指了指陆晏贞头顶的玉冠,“是什么?之前没见你戴过,秘境里得到的吗?”

    “是今天去找元…去拜访师叔的时候,师叔我原本戴的那个太丑,看着碍了他的眼睛,要我换这个。否则下次他就不让我进他洞府……”

    “灵气倒是很足的样子,应该也是件宝物——”

    “你感兴趣吗?”

    见陆晏贞伸手要去摘下那个巧的玉冠,他连忙阻止,“不必了,你在这儿拆下来,一会梳理起来不方便的…”

    他犹豫片刻,有些心翼翼地问道:

    “我可以凑近点看看它吗?”

    “这有什么问题?”陆晏贞失笑,“我们自一起长大,阿卓你为何总对我如此客气?我看你对景斯可没有这样啊。”

    他靠近了对方一点,轻轻地抬起手触上了那枚玉冠。

    在这个距离,对方脸上的每一处细节都清晰得过分,那双玫瑰色的眼睛映着月光,像是一片深邃安静的湖水。而他根本感觉不到那东西摸在手里是什么触感,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轻轻地颤抖。

    他曾用这只手握着息昭赠他的炽凰,杀死过无数凶名赫赫的妖修,可是这时候这只手好像根本不属于他了一样。

    而直到许多年以后,在踏上最终战场的前一刻钟,已是玄月峰峰主的陆卓回想他一生里最缱绻的时光,是在道一宗的灵泉里,他和他暗中倾慕过的人一起泡在泉水中,有时候对方也会看着他,跟他上几句话,而更多的时候,对方静静看着夜空,眼中的神情他并非看不懂,但他宁愿自己不懂。

    他也曾猜测,是否有那么一刻,对方的心中对他有过那么一丝异样的情怀。

    可是他不能知道。

    于是他仅仅能一再地回忆他的手指离开玉冠,顺势滑过对方长发的那一刻,他很想要停留却被什么东西了一下。手心传来剧痛,他为了不失态,只能极快地将手滑到蕴含灵气的泉水中,然后那一点纤细如丝的触感,在他心中藏了三十年的春夏秋冬。

    [好你个陆晏贞!白天一副对我用情至深,非我不可的样子,晚上就在这里跟别的美人泡灵泉?!]

    紫袍金发的人藏在暗处,忿忿地咬紧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