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赏花
这场酒一直喝到晚上酉时过了,才终于宾主尽欢的散了席。
曾钰喝的醉眼朦胧,握着顾喜和和章池的手,含含煳煳,恋恋不舍的:“两位兄弟,一路过来辛苦了。晚上好好休息,明儿个哥哥带你们去赏花。”
章池虽然喝了很多酒,但是神智清醒,脸上的笑容不变,“曾哥的好意心领了,再过两天喜和就要考试了,我跟喜和还是不去了。”
“章老弟可不能不给我面子!”曾钰大着舌头道,“顾老弟的文采,我们都知道,根本就不用复习!就这么定了,我明天来接你们!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其他几个人里,陈春是酒量最大的,此时的脸色已经由红变白,没有多少醉意。
顾喜和把喝醉了的陆子修交给他,一再嘱咐,“陈兄一定要把子修安全送到客栈。”
陈春满口答应。
陆子修的酒量其实不,但他看着顾喜和和章池在一起郁闷,不知不觉就喝醉了。
王吉喝的最少,脸上红扑扑的,但是眼神清明,王喆脸上挂着迷之微笑,一双细长的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然后扑倒在他哥哥的身上,“哥,我们回家吧!我不想考试了!反正我也考不上。”
王吉头大,歉意的跟众人告辞,扶着他走了。
人都走了,章池牵着顾喜和的手,走着去暂住的客栈。
春风拂面,月光朦胧,章池侧头看着顾喜和柔和的面容,不由得攥紧了他的手。
他希望经过今晚之后,陆子修可以知难而退,不要再他家顾喜和的主意了。
两个人慢慢走着,没有交谈,只是几个对视,微微的笑容,就胜过了千言万语。
在路上奔波了十余日,终于可以躺在干净舒适的客栈里好好睡一觉了,章池和顾喜和难得睡了个懒觉。
等他们洗漱完毕,吃过早饭,差不多已是卯时过了。
“池哥,昨天子修和曾大哥今天去赏桃花,你去吗?”
章池故意以退为进,“你觉得我去合适吗?”
“为什么不合适?昨天晚上你的表现可比我还好。池哥,没想到你居然读过那么多诗文。”
章池笑着在他耳边道:“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只有看书消磨时间了。”
顾喜和微微红了脸,没有质疑他的话。他家里确实有很多诗集,章池识字,看过那些书,记住几句诗也不足为奇。
“池哥,陪我一起去吧?我想你陪我一起去。”
顾喜和放软了声音,章池很是受应,却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只要你不觉得为难,我当然愿意陪你去。”
顾喜和莞尔一笑,“当然不为难。”
章池立即高高兴兴的开行李包,给两个人找衣服换上。
天气已经回暖,章池给顾喜和穿了件白色的长袍,淡绿色的掐边背心,让他整个人显得清雅出尘。而章池自己穿了身淡青色的长袍,跟顾喜和站在一起,十分和谐。
当章池看到曾钰和陆子修等人看顾喜和的眼神时,他又后悔了,不想让他们看呢!
曾钰围着顾喜和绕了一个圈,前前后后量了个仔细,感叹道,“顾老弟,你成亲以后,伤了多少姑娘姐的心啊!瞧这模样。。。啧啧啧,我要是有闺女,一定让她嫁给你。”
章池不满起来,把顾喜和拉到身边,揽住他的肩膀,故意道:“你来晚了,喜和已经是我的了,我是决不允许他纳妾的。”
曾钰哈哈大笑起来,“顾老弟,你家章池实在是有趣的紧!”
“那当然,我自己挑的媳妇儿嘛!怎么会差?”
章池听了顾喜和的话,心花怒放,脸上笑的灿烂无比,拉着顾喜和走出门去。
陆子修看着在章池身边微微笑着的顾喜和,心里酸熘熘的。他没想到一向严肃内敛的顾喜和会这么话,整个人变得无比生动。他每每劝自己死心,可是,见到这么活色生香的顾喜和,他怎么舍得放手呢?
天公作美,万里无云,阳光清透,暖风微拂。一行人坐着马车,热热闹闹的去往赏花之地。
他们跟着曾钰到了聚会的地方,才知道今天来的学子很多,有昨天见过的陈春、王吉、王喆,还有章池最不喜欢见到的宋濂。
宋濂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手里摇着一把折扇,摇头晃脑的,正跟几个学子谈笑生风。
陆子修看到他,微微皱起眉头,悄声问曾钰,“他怎么也来了?”
实话,他对宋濂的印象也不好。
曾钰也看到了宋濂,有些歉意的:“抱歉,我不知道他也会来,可能是胡院外请他来的。”
顾喜和原本没看到宋濂,此时听了曾钰和陆子修的话,才注意到宋濂。
他见曾钰一脸歉意,连忙道:“曾哥,我哪里有那么气呢?一点儿事儿,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曾钰见章池和顾喜和面色正常,有有笑,不像作伪。见他们两个有如此大的胸怀,曾钰暗自佩服并决定,这两个朋友,他交定了!
所谓桃花源,是粟县里大户胡孝进家种的一大片桃树,此时正值桃花盛开,便邀请了众多学子前来喝酒赏花。当然胡孝进的本意是跟学子们搞好关系,拉拢几个出众之人,不定哪一个就会高中,到时候他也能跟着沾点儿光。
胡孝进四十多岁,中等身材,微微有些发福。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中透着精明的光,却很好的掩藏在爽朗的笑容里。
他身边站着一位纤细的年轻男子,容长的脸儿,白净的皮肤,眉眼间跟胡孝进有几分相像,却比他精致的多。
果然,胡孝进给众位学子介绍,这是他的儿子,胡佳。
章池看得出来,这个胡佳虽然笑得客气,其实骨子里带着几分高傲和不屑。
宋濂一看到胡佳,眼睛就直了,模样越发猥琐起来。凑到人家眼前儿,不知道些什么去了。
章池冷笑,扯着顾喜和走到了人后。
他把顾喜和的手攥的紧紧的,还声叮嘱:“喜和,你不要自己一个人走,一定要跟我一起。”
桃林很大,一眼望不到边儿,此时花开的正盛,像是一片粉红色的海洋。
更秒的是其中还有桥流水,亭台楼阁,虽是人工雕琢,却带着几分自然雅致。
章池喜欢水,牵着顾喜和的手,沿着水流往前走。抬眼望去,清澈见底的河面上,飘着朵朵桃花。
“有花,有水,有美人,”章池感叹了一句,“如此美景,真像是做梦一样。”
顾喜和看了他一眼,笑道:“池哥的美人是哪一位?”
“美人嘛!当然是…”
章池才要“是你”,一转眼看到了胡佳,白衣飘飘的站在河边的一块白色的大圆石上,他顺手一指,“是他。”
胡佳勐地瞪了章池一眼,眉毛都竖了起来,显然是生气了。
顾喜和捂着嘴笑起来,斜着眼睛看着他,看他怎么办。
章池却神色自若,冲着胡佳淡淡一笑,转头看着顾喜和,正色道:“喜和,美人者,常人只以为是比喻长相美丽的女子,其实错了,我的美人,是指品德美好的人。你读过那么多书,岂不闻孟子云,”充实善信,使之不虚,是为美人“?”
顾喜和抱拳笑道:“池哥,承教了。”
章池嘴角微微翘起,再看胡佳,脸色已经缓和下来,但是看向自己的目光依然不那么客气。
他双手抱拳,躬身行礼,“原来是胡公子,章池冒昧了。”
胡佳看了章池一样,又看向顾喜和,量了他一番之后,才道:“你错了,你家相公才是美人。”
他嘴角淡淡的笑意,带着几分嘲讽。
这家伙还是个记仇的人呢!
章池握了握顾喜和的手,点头道:“胡公子的审美没有问题,我家相公确是美人,不过,做人总要谦虚不是吗?您来这话,就再合适不过了。多谢夸奖。”
“…”
胡佳翻了个白眼,顾喜和确实长得好看,这个章池是来炫耀来了,还是跟他比美来了?
他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人。
顾喜和憋着笑,拉着章池急走了两步,声道:“你胡什么呀!”
章池故意装做不解,“我哪里有胡,我就是了实话而已,在我眼里,你是最美的。”
“你…”
顾喜和的脸又红了。
章池突然心血来潮,唱了起来,“你在我心里是最美,每一个微笑都让我沉醉…”
胡佳看着章池和顾喜和的背影,看着两个人紧握的双手,突然有那么一点点儿羡慕。什么时候也会有这么个人,会牵着自己的手,拐着弯的夸自己长的美。
章池和顾喜和路过河边的一座座亭子,只见里面都摆着笔墨纸砚,茶水点心,有专人伺候着。
章池不解,又走过一座竹亭时,上前询问亭中的仆人,这是做什么。仆人告诉他,来这里的每一位学子都要留下一首关于桃花的诗。章池看到亭中的石桌旁确实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人正在低头挥毫泼墨。
亭中站着的几个人章池和顾喜和都不认识,便没有扰他们。顾喜和想要看看写了什么诗,只和章池轻轻的走了进去。
凉亭的四周已经挂了几副字,有规规矩矩的楷,有挥毫潇洒的草书,都是以桃花为名写的诗。章池看不太明白,只能由着顾喜和慢慢看。
只听几声叫好声,顾喜和和章池转头看去,写诗的人正好抬起头来,居然是宋濂。
他的诗写完,站直了身体,得意的放下笔,冲着四周抱了抱拳,“宋某献丑了。”
一个学子拿起桌上的那副字,大声念道:“春天桃花开,夏日花已衰。看花莫蹉跎,蹉跎无花摘。好诗,好诗!”
章池听了,“噗嗤”笑出声来。
宋濂冲他怒目相向,章池连忙道:“在下不是笑您的诗,只是刚才想起一个笑话而已。”
宋濂冷哼了一声,“哼!一个双儿,怕是连字都认不全吧?居然跑到文人雅士聚会的地方,实在是有辱斯文!”
听了宋濂的话,几个男人齐齐看向章池,心中又齐齐疑惑,这个人是双儿,不像啊!双儿哪有长得这么高,这么挺拔的?
他们再看向顾喜和,哇!好纤细精致的人儿,这才是个双儿吧?有两个男人的眼里已经冒出了猥琐的光。
真是人以类聚,宋濂的朋友也不是什么好人!章池恨不得挖掉他们的眼睛!可他还记得今天是来赏花的,不想坏了顾喜和的兴质,一拉顾喜和的手,转身就走。
宋濂却往前一步,叫道:“顾喜和,听你才思敏捷,七步成诗,今天也让我们见识见识如何?”
其他几个人听了顾喜和的名字,倒吸了口气,原来他就是顾喜和,顾家的二公子,云山书院陆先生的得意弟子。没想到居然是个如此漂亮的人!
章池听着他们的声议论,怒火压都压不住,冷笑道:“我家喜和凭什么要给你们见识?你可知道他写一幅字要十两银子,写一首诗要五十两银子?你们出得起钱,我立马让喜和写给你们。”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什么?居然这么贵?”
章池一抬下巴,“当然。我家喜和字画双绝,岂是随便能写的?”
宋濂冷哼一声,“切!谁信?一幅字十两银子,傻子才会买吧?”
“喜和,你的一副字什么时候才值十两银子了?那我三十两买的,岂不亏了?”
是谁叫喜和叫的这么熟稔?
章池看向来人,只见来人不过二十多岁,一身青色长袍,头戴纶巾,腰悬玉佩,眼中带笑,一副惊喜的样子。
顾喜和眼睛一亮,上前躬身施礼,“杨师兄,您也来了?您不是外放去了通州?”
他回头跟章池介绍:“池哥,这是我师兄,杨书悠,上届恩科的进士,是通州的县令。”
又跟杨书悠介绍,“师兄,这是我的内人,章池。”
章池心中竖起警戒,一个陆子修还不算,这又来了一个师兄?我倒要看看,他对我家喜和是不是有意思。
杨书悠感受到了章池的警惕,再看他握着顾喜和的手,心中了然,这家伙对喜和倒是紧张的很。之前他听顾喜和成了亲,心里就好奇,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他呢?此时见了章池,突然觉得,就应该是个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