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站起来，桌椅随他动作移动，发出刺耳声音，断了姜旖梦。

    姜旖梦看见他一脸震怒。

    游海亦：“你在唱什么东西？爷的歌不是这种没感情的东西！”

    “像个死人在唱歌。”游海亦冷下脸，转身离开，轻飘飘撂下一句话：“不合格。”

    游海亦像一阵极冷空气，随着他离开，会议室也冷了下来。

    人们陆续离开。

    林珞兰终于没再找姜旖梦麻烦，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一天的甄选就这样结束，姜旖梦本就空荡荡的左胸腔，好像更空荡荡了一些。

    走到门口，刚才一同参加甄选的练习生纷纷被家长接走。

    姜旖梦呆愣地站住，看了很久。

    她生前，做什么都很少得到赞美和认可，在父皇眼里，她生来就该是正确的，能干的。如果她有任何差错，就会被严厉地惩罚，让她在祠堂罚跪整晚，有时又会把她关进偏殿。

    母后并不会为她求情，而是一直在殿内吃斋念佛。

    倘若，他们知道她在现代的甄选会上失败，是不可能像这些女孩子的父母一样，温柔地摸摸她的头，让她上车带她回家。

    所以她没有时间细品失败的滋味，也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她得尽快变成人类。

    -

    此时，阳和娱乐高层办公室，工作人员们正在为这次甄选会的成绩激烈争执。

    由于游海亦最后一场面试开除的人太多，低于公司要求的练习生人数，经商议决定新增一场复活赛。

    郑司航：“你们应该看看44号初次表演，我从没见过那种类型的舞蹈，那么多面试者，只有她发现了歌曲中的古风元素，这种音乐敏感性是非常少见的！”

    游海亦抱臂靠在椅背上，似乎在听，又似乎没听。

    一名导师面露为难：“可是，44号在其他甄选上表现一般，第二场面试上，她的表情太少。”

    “这不是现在最流行的，那什么……表，表情管理吗！”郑司航捡起刚学的词语。

    游海亦开口：“死气沉沉，毫无活力。我不会接受那种女生的。”

    “她可以进公司后练习。44号气质独特，台风出众，我有感觉她会是会是次世代的ACE。”郑司航毫不退让。

    游海亦冷笑一声，站起身向外走去：“可惜，次世代ACE连合格都拿不到，她没希望了。”

    郑司航恼了：“游海亦，你不能因为发掘过你这个ACE的人，又找到了下一个ACE，就乱给评分。难道你害怕被人抢走位置？”

    游海亦没回答，背影看上去十分嚣张。

    眼看他就要走出门，郑司航急了：“满口死气沉沉，没有希望，你不要把自己的问题带到别人身上，到底谁没希望！”

    游海亦背影明显僵了一下，周身气氛冷得吓人，会议上其他老师不敢话了。

    郑司航才意识到自己错话：“对不起，我……”

    游海亦回过头，面无表情：“复活赛，你们安排吧，我不参与。”随后，拉开门，消失在走廊。

    大魔王走了，众人松了口气，快速定下复活赛人选。郑司航想给姜旖梦个电话，翻了报名表却发现她没留手机号。

    郑司航连忙追出去，还以为不可能再遇到她，却看见姜旖梦站在大厅门口。

    “44号！姜旖梦！”

    姜旖梦回头，看见郑司航跑过来。

    “你，愿意参加明天的复活赛吗？”

    姜旖梦有点迟疑：“复活……因为我像死人一样？”

    郑司航被她一句话问懵了，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游海亦那句话，心这姑娘还挺幽默，跟她解释了一番。

    姜旖梦很乖地点了下头：“嗯，我愿意参加复活赛。谢谢。”

    郑司航觉得这女孩真是太乖了，忍不住提点她几句：“2楼练习室晚上不锁，你可以在那边练习下。别紧张，明天大魔王不来。”

    -

    姜旖梦自然要留下练习，搜出准备过的nova出道舞台，跟着跳了起来。

    昏暗的练习室，她独自起舞的身影出现在全身镜里，姜旖梦看见自己惨白的脸，突然想起生前，被关在深宫的样子。她想去任何地方，都会被宫里人用她身体太弱阻止。

    那种被禁锢的窒息感，姜旖梦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所以，她一定要把握住机会，早点收集到足够的情感值，变成人后，彻底自由！

    明天都是全新的评审老师，她要在别的老师面前，留下良好的表现，留在阳和娱乐！

    但是，她也发现了一个问题，和nova的表演比起来，她的动作缺乏了某种东西，她只是在照猫画虎，只模仿到外表，而没有精髓。

    姜旖梦不信邪，更加努力练习，猛一挥手，右手臂离开了她的身体，抛出优美的弧线，落在门口。

    ……对了，她的僵尸身体四肢不牢固，很容易脱落。

    姜旖梦捡起手臂，探出头看看走廊，现在已经夜深，公司里没有几个人。她趁着走廊上没人，赶紧溜进厕所缝手。

    -

    7楼，游海亦从他专属编曲室走出来。

    除了偶像的身份，他化名sea当编曲师，最初他只是用编曲来调节心情，却没想到写的歌都很受欢迎，sea也出了名。但是他更爱舞台，并不想转幕后，所以没几个人知道sea就是他。

    面试结束后，他心情一直很烦躁，在编曲室坐到深夜，却毫无灵感，心烦意乱地准备离开。

    他根本不想来当什么女团导师，昨晚，闻拾清给他了电话，这是两人出道后，第一次聊了很长时间。

    闻拾清：“海亦啊，如果你没剩多少时间了，不如做一些影响深远的工作。比如，带一带后辈。”

    游海亦挣扎了一晚上，虽然百般不情愿，他还是来了。

    本想按要求面试完，却在看到那个白得耀眼，但是毫无感情的女生唱他的solo，还模仿得惟妙惟肖时，他觉得，这像是暗示他的未来。

    “像个死人一样。”那句话，更像是在他自己。

    现在想起来，他确实过分。

    也不知道那个女生有没有哭？

    到了楼下，游海亦无意识仰头，看见二楼练习室还亮着灯。

    这么晚了，谁会在哪里？

    一种奇怪的感觉促使他回到公司。

    上了2楼，站在练习室门口，听到里面传来nova的出道曲，游海亦突然有一种错觉，仿佛回到5年前刚出道的时候，那会儿，他也经常独自在这间练习室练习到深夜。

    愣了一会儿，他轻轻把虚掩的门缝推开了一点儿。

    里面没人。

    本想看一下就走的，但他像被什么蛊惑了一样，走了进去。

    循着音乐，找到正在播放nova出道舞台的手机。

    游海亦席地而坐，托腮看起来。

    那时，高难度的舞蹈动作，对他而言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大家评价他是怪物新人。

    没人知道，他也练习过一遍又一遍。

    只是，能够练习，对现在的他也是一种奢望了。

    游海亦鼻头有些酸酸的，连带着眼角都有些湿润。

    夜晚，让人多愁善感。游海亦吸了口气，带出一丝哭腔。

    幸好现在没人，要被人看见可丢脸死了。

    游海亦一边庆幸，一边从地上起来，准备离开，一抬头，迎面撞上一个女生，仔细一看，就是白天被他骂过的44号。

    本来，游海亦觉得白天的自己很过分，对44号心怀愧疚，但他刚才感伤的样子不知道被这人看去了多少，同时也觉得十分丢脸，两种感觉一碰撞，他咆哮着：“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啊！”

    姜旖梦在洗手间缝了半天，单手缝纫很考验技术，僵尸身体太麻烦了。系统承诺，她只要升一级，身体就不会这么容易分开。

    为了不再四分五裂的身体，姜旖梦燃起斗志，回练习室的路上，她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收取情感值，等她走到放手机的位置，才看见前面地上坐了个人。

    那人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抽噎。

    姜旖梦：这是，不心撞见别人在哭吗？

    那人转过来，竟是白天那位狂妄得上天的大魔王游海亦。

    两人面面相觑。

    大魔王似乎很生气，眼里要瞪出火来，虽然眼角还是红的，看起来可怜，无助，但很凶。

    姜旖梦古怪地感到了一丝尴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偷偷哭，但姜旖梦觉得他一定不想被人发现。

    姜旖梦差点破罐破摔，想：干脆把眼珠子取下来，她看不见。

    系统：“宿主，劝你不要这么做，如果你不想明天就躺在实验台上的话。”

    姜旖梦：……她当然不会这么做。

    游海亦见姜旖梦半天没有反应，觉得尴尬，向前走了一步。

    吓得姜旖梦差点跳起来，她连忙捂住了脸：“我我我夜盲，什么都没看见，我耳朵刚才堵住了，什么也没听见！”

    两人再次僵在原地。

    游海亦愣了一秒，忍不住笑了起来。

    姜旖梦捂住脸，听见游海亦清朗的笑声。想起他白天把腿放桌上的山贼模样，有点担心他下一秒就会暴起揍人。

    然后，她听见游海亦低沉的嗓音：“练得怎么样了，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