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千秋节 既是皇后想看,便看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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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是云羡乘了马车, 可回到椒房殿的时候,裙摆还是湿透了。

    她懊恼的掀起裙摆,踮着脚一路走回正殿里,猛地跳到贵妃榻上跪着, 一边甩了鞋子, 一边冲外面喊道:“紫苏!帮我拿双鞋袜来……”

    只听身后有人轻咳了一声,云羡心头一跳, 后面的话便被咽回了肚子里。

    她缓缓转过头来, 只见容洵正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 紫苏在一边奉着茶,满脸无奈的看着她。

    “陛下?”云羡艰难的转过身来,光着脚踩在地上, 赔笑道:“你怎么在这儿?”

    容洵扫视了她一眼, 目光在她的脚上停留了一瞬间,很快又抬起头来,道:“给她瞧瞧。”

    福瑞道了声“是”,忙躬身走到云羡面前, 将手中的圣旨递给她, 道:“娘娘, 下个月初九就是陛下的千秋节了, 陛下的意思, 是要您来操办。”

    “我?”云羡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道:“此事往常不是都由内侍省去做吗?”

    福瑞怔了怔,道:“原是内侍省筹备的, 可如今您是皇后,依着规矩,便由您来操办更为合适。”

    云羡抿了抿唇, 看向容洵,道:“陛下明鉴,臣妾自在凉州长大,并不懂这些,千秋节是大事,只怕要闹出笑话来。不若臣妾向陛下举荐一人,叶良娣出身书香门第,颇精通这些礼教之事,做事也很得体,不若由她……”

    “你今日见到你弟弟了?”容洵淡淡开口,一双眸子沉沉的望着她,辨不清其中神色。

    “是……”云羡不明白他怎会突然问起这个,不觉有些困惑。

    “坐下。”容洵垂了眸子,端起面前的茶盏,浅浅的啜了一口。

    云羡不明就里,只得先乖乖坐了下来,脚离开冰凉的地面,瞬间便觉得全身舒畅了许多。她把脚缩回裙裾里,双脚交叠,悄悄的取着暖。

    “刘君泽年纪便能把铺子经营的有声有色,倒算是个人才。”容洵看向她,仿佛故意挑动着她的情绪似的,可云羡望去,他的眼底却分明只有一片寒凉。

    可无论如何,她要为刘君泽争一把。

    她迎上他的目光,道:“臣妾有一不情之请。”

    容洵不易察觉的舒了口气,道:“来听听。”

    云羡道:“臣妾想求陛下开恩,让君泽去国子监读书。”

    她怕容洵不肯,忙解释道:“君泽那孩子极有天分,只是从没有机会读书,这才耽误了。若是他能去国子监,臣妾相信,不久的将来,他一定会成为大楚的栋梁。”

    “如此……”容洵沉吟一声,道:“也未为不可。只是……”

    他站起身来,走近了她,双手撑在她两侧,身子微微向前倾着,明明气势迫人,可不知为何,云羡并不觉得害怕,大约是因为他身上隐隐约约带着的寒梅香气。

    她身子略略朝后,避开他的鼻息,道:“只是什么?陛下不妨直言。”

    容洵的眼中透出些微笑意,像是漫天星子,很快又沉寂下去,他玩味着,道:“朕帮了皇后这样一个大忙,皇后是不是也该为朕做些什么?”

    云羡一愣,旋即笑开了,道:“这千秋节的差事,臣妾应下了。”

    *

    翌日一早,容洵便下旨,让刘君泽入国子监读书,并可以随侍左右,听从议事。

    这旨意一下,便是摆明了要提拔刘君泽了。

    云羡只觉得自己像被吊了胡萝卜的驴,而容洵就是那个给她吊了胡萝卜的人。

    她虽是学考古的,可论到操办千秋节的仪制规矩,她还是两眼一抹黑,不过好在具体的事情都有内侍省承办,她只要盯着些,大体不出纰漏便是了。

    很快便到了千秋节当日。

    虽是晚宴,从下午时候起,便有大臣携着夫人、子女入宫了。

    宴会的地点便定在花萼楼前,临近傍晚,赴宴的群臣已各自落座,云羡独自一人坐在高台之上,百无聊赖的等待着容洵的到来。

    他是皇帝,自然要摆足了架子,姗姗来迟也是应该的。

    只是旁人看着,便觉得云羡格外寂寥些。

    萧叙白坐在徐思温身侧,两人都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耳畔传来妇人们的絮语,“我听陛下是个不近女色的,这么些日子,便连后宫都不曾去过呢!”

    “怎么可能?皇后娘娘那样的美人,陛下得多有定力才能……”

    “你瞧瞧,皇后娘娘是不是清瘦了许多?我听啊,她日日独守空闺,可怜的紧呢!”

    “我猜啊,陛下是看不上娘娘的出身,毕竟是凉州来的,就算给她穿上凤袍,她也不像皇后。”

    “我也听闻,陛下原本要选的,是刘念姐。”

    ……

    “够了!”徐思温猛地站起身来,他出身极好,又鲜少疾言吝啬,如今甫一发怒,那些妇人便齐齐噤了声,只瞪了眼睛惊恐万分的看着他。

    徐思温没话,只一推案几,大步走了出去。

    徐少康看了徐夫人一眼,低声道:“你去唤他回来,马上就开宴了,若是得罪了陛下,可不是玩的。”

    徐夫人忙不迭的应了,正要起身,便见萧叙白站起身来,道:“夫人稍安,我去寻思温兄回来。”

    他着,便朝着徐思温离开的方向追去。

    云羡早已察觉到徐思温的异样,她趁着旁人不留神,悄悄的跟在徐思温身后追了出去。

    云羡没算避着人,就在宫墙之外将他唤住了,她走到他近前,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徐思温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里面太吵,我出来透透气。”

    他略略避开云羡的目光,像是羞于见她似的,迟疑着道:“你在宫中……过得可还顺意?”

    云羡不明就里,笑着道:“衣食倒是不缺,只是太闷了些,比不得宫外自在逍遥。”

    “我……”徐思温咬了咬牙,黯然道:“对不住你。”

    云羡犹自不解,便见萧叙白走了过来。

    今日是容洵的生辰,他自不敢再穿白色的衣衫,只着了朝服,瞧着倒也是极挺拔英俊的。

    他拱了拱手,微微垂眸,道:“皇后娘娘。”

    云羡缓缓回身,眯了眼睛,道:“萧大人来做什么?”

    萧叙白不疾不徐,道:“臣来找思温兄。”

    云羡看了徐思温一眼,见他微微颔首,便坦然道:“如此,那你们细谈便是。”

    她着便要离开,一转身,她腰间坠着的扇坠便撞在了萧叙白眼里。

    他瞳孔一紧,只觉一阵寒意自他背脊上蹿了上来,直撞得耳朵“嗡嗡”作响,连手脚都是冰凉的。

    这扇坠他是见过的,容洵从不离身的东西,竟给了她,而她,便这样坦然的坠在腰间……

    这算什么?

    他的付出与真心,又算什么?

    他强自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使他听上去如往常一般冷漠淡薄,道:“娘娘与陛下,当真是感情甚笃,臣羡艳不已。”

    云羡脚下顿了顿,道:“萧大人与未来的夫人也应如是。”

    她言罢,也不理萧叙白作何反应,便大步离开了。

    徐思温不解的看着萧叙白,道:“萧兄……你这是?”

    萧叙白没话,只望着云羡离去的背影,攥紧了衣袖,指尖都捏得发白。

    刘云羡,你我没有真心,那你,江山和美人,陛下又会选哪个呢?

    半晌,他重重的闭了闭眼睛,道:“思温兄,我们回去罢。”

    徐思温紧蹙了眉,不安的看了他一眼,道:“好。”

    *

    云羡落座不久,便见容洵姗姗而来。他脸色晦暗,一双剑眉微微蹙着,薄唇紧抿,显得意味不明。

    福瑞跟在他身后,意味深长的朝着宾客们看了一眼,便又匆匆低下头去。

    众人齐齐站起身来,躬身道:“陛下康乐宜年,福寿绵长!”

    容洵极轻的“嗯”了一声,在云羡身侧坐了下来,他端起酒盏,玩味似的扫视着眼前的宾客,许久,唇角浮上一抹阴鸷的笑意,道:“都坐下,开宴罢。”

    乐声随之而起,舞姬们随着音乐徐徐入殿,翩若惊鸿。

    酒过三巡,刘行止站起身来,朝着容洵举起酒盏,堆了一脸的笑意,道:“陛下,臣女阿念为了今日,特向胡姬学了霓裳羽衣舞,她苦练多日,盼着能呈给陛下、娘娘一观。”

    容洵疏离的笑笑,亦举起酒盏与刘行止对饮了,看向刘念,道:“妻妹有心了。”

    刘念此时已有些薄醉,眼眸更胜秋水,两颊红红的,双唇像是擦了胭脂,艳丽得惊心。

    她站起身来,柔若无骨的盈盈一拜,道:“多谢陛下。”

    她刚想走出位置去献舞,便见容洵幽幽望向云羡,道:“只是朕素来不喜歌舞,不知皇后意下如何?”

    云羡似是未曾想到容洵会突然点到自己,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又很快恢复如初,道:“臣妾未曾见过霓裳羽衣舞,倒是很愿意看看的。”

    这霓裳羽衣舞被史学家吹的神乎其神,可到底未亲眼见过,没想到在这里竟有了机会,云羡自是不想放过。

    至于是谁跳,她倒并不在乎。

    容洵眸子暗了暗,连唇角的笑意都冷了几分,他手指攥紧了酒盏,道:“既是皇后想看,便看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