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穿回去 朕想知道,这封建帝王,指的可……
云羡还未开口, 身后便“叮铃咣啷”的响起了盏碟摔碎的声音。
她一回头,只见嫔妃们已跪倒了一片,各个深埋着头,哆嗦得不成样子。
云羡叹了口气, 无奈的看着容洵, 道:“大过年的,你吓她们做什么呢?”
谁让她们这么没眼力见……大过年的, 她们霸在这里, 朕去哪守岁去?
容洵眉间隐隐有些愠怒, 只强压着性子,嫌弃道:“身为嫔妃,见了朕吓成这样, 成何体统!”
还不是你之前吓的……
云羡翻了个白眼, 别是嫔妃了,就是个彪形大汉,也得被你吓趴下。
果然,嫔妃们屏着呼吸, 没有一个敢回话的, 生怕容洵一动怒, 又要把她们拉下去砍了。
容洵扫视了一圈, 只觉越看越不顺眼, 他沉重一张脸,道:“畏畏缩缩……滚出去!”
嫔妃们如遇大赦,忙不迭的谢了恩, 你追我赶的跑了出去,连鞋子都跑丢了。
云羡眼睁睁的看着她们从大喜到大悲,不觉感慨, 道:“作孽啊!”
容洵蹙了蹙眉,道:“朕没杀她们,已是格外开恩了。”
云羡点点头,诚恳道:“陛下懂得积德,是好事。”
容洵没话,只径自进了屋子,可因着方才嫔妃们受了惊吓,如今这屋子里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到处是洒落的面粉和纸屑,间或混着瓷器的碎片,几乎没有一处能落脚的地方。
容洵抬了抬脚,又迟疑着将脚收了回来,他面色铁青,道:“她们把这里弄得这样乱,要不要朕派人把她们捉回来?”
云羡一愣,道:“捉回来做什么?”扫卫生?
“杀掉。”
容洵冷冷吐出两个字,不带一丝犹疑。
“那倒也不必。”云羡苦苦一笑,道:“暖阁里生了炭火,陛下去那里坐坐罢。”
容洵勉为其难的答应了,见她仍在原地,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便道:“那你呢?你是还在生朕的气,不肯与朕同去吗?”
“怎会?”云羡没好气道:“暖阁里什么都没有,我去里面拣些吃的、喝的出来,再去暖阁与陛下会和。”
容洵似是不信,道:“你不生朕的气了?”
云羡笑笑,道:“我这个人,不开心的事是不会带过年关的。”
*
容洵一路走到暖阁,他命宫人们在外面守着,只自己一人走了进去。
暖阁内不算大,布置得也极简单,不过一方罗汉床,上面摆着只案几,地上放着只燃好的碳炉,便别无他物了。
想来,这里是云羡私人的地方。
他走到罗汉床边,见案几上横七竖八的放着几本书和一个本子,他便伸出手来,细细将那些书码好,又取了那本子来,细细瞧着。
是本子,不过是个宣纸订成的册子,可因着厚,摸着倒是很有分量。
他随手翻了一页,只见上面的字他都认识,可连起来,却是他看不懂的样子。
“封建帝王……古人……”
他念着上面的字,眸色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
“我让厨房煮了点汤圆,你尝尝,都是嫔妃们亲自包的。晚上守岁,咱们吃火锅,火锅你吃过吧……”
云羡掀了帘子进来,只见容洵正侧坐的罗汉床上,手中捧着那本子瞧着,长长的睫羽遮住了眼底的神色,让人看不清他是喜是怒,可他眉头微微蹙着,在光影之下,便显得神色有些……凝重。
云羡瞧着他的模样,活像是她导师看到她论文时的样子,明明没眼看,又不得不耐着性子看下去似的。
容洵听到她进来,只微微颔首,眸光却未从她本子上移开,淡淡道:“火锅?也是你家乡的新奇玩意?”
云羡快步走进来,将手中的汤圆放在案几上,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本子,道:“这没什么可看的,还是吃汤圆吧。”
“朕倒觉得,这上面的东西有意思的紧。”
他抬起头来,静静望着她,眼底有些晦暗不明。
云羡有些心虚的避开了他的目光,语气生硬,道:“这不过是我闲来随手写的,没想到,陛下还有翻看别人东西的习惯。”
容洵抿了抿唇,似是不习惯与人解释,只生生的挤出几个字来,道:“朕并非有意为之。”
云羡叹了口气,刚想原谅他,便听得他理直气壮的声音。
“朕想知道,这封建帝王,指的可是朕?”
云羡一愣,木然的点了点头。
“你,朕是古人?”他眯着眼睛量着她,道:“朕还活着,并未作古,可见你用词不当。”
“呃……”
“还有,你这里有许多错处,有的字虽复杂,却也不能躲懒乱写的。”
“那个……”是简体字亲!
“还有,你从未去过田野,这本子的封页却是’田野调查记录’……”他瞥了她一眼,道:“言过其实。”
“田野调查是个泛指,大概意思是……”
“你若当真想去田野上调查一番,朕春耕时陪你去瞧瞧便是了。”
“也行。”云羡毫不脸红的应了,只要能出宫去走走,别是被容洵误解,就是被容洵训斥几句也不是不行。
她看着容洵一脸凝肃的模样,不觉好笑,看向他的目光也从警惕探究变成了好奇。
她是真的想知道,容洵还能提出多少稀奇古怪的问题。
她挂着一脸姨母笑,不住的问道“还有呢?还有呢?”
而容洵也总不会让她失望,她不由得想,若是在现代,容洵去做个导师也是很好的。
半晌,容洵抬起头来,匀称修长的指节轻轻叩在案几上,道:“最后,穿回去是什么意思?”
他嗓音微沉,眼眸也一寸寸的沉下去,停在她的脸上。
云羡心头一滞,手指有些微凉,她紧绷着唇,一时有些不出话来。
可容洵并没有强迫她,只是移开了目光,极清浅的勾了勾唇,不屑道:“那个破盒子,真有那么大的用处?那它怎么没有把那个老东西带走?”
空气骤然一松,像是寒冰初融,让云羡的心也放松下来。
容洵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的瞥过她的脸颊,落在那碗汤圆上,因着时间太长,那汤圆已有些肿胀了,不似方才软糯可爱。
他端起那汤圆,仔细看了看,坦诚道:“朕还未吃过这么不讲究的东西。”
云羡知道,他是不算追究了。
她感谢他的体谅,笑着道:“你若不喜欢便别吃了,待会有火锅,底料是我亲自调的,包管你吃了还想吃。”
“这么自信?”容洵似是不信。
云羡微微躬身,将手肘支在案几上,道:“这可是我的看家本事。”
从上大学到去地里刨坟,这个技艺早已被她拿捏的炉火纯青。
阵阵寒梅香气袭来,云羡一侧脸,才发现她离容洵那样近,近得她几乎可以看到他眼中的自己。
她脸色微红,猛地站起身来,道:“只是……”
“只是什么?”容洵神色如常,仿佛全然没看见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惶之色。
可惜了你这身味道。
“没什么。”云羡笑笑,道:“只怕我菜备的不够多。”
*
夜幕降临,外面很快响起鞭炮声,一阵一阵的,带着要把天都炸下来的决心,响彻云霄。
云羡望着窗外,感慨道:“这样的热闹,在我们那边可鲜少见到。”
容洵也不多问,只将温好的酒递给她,道:“你若是喜欢,朕命人在窗外放给你看。”
云羡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道:“倒也没那么喜欢。”
“京中百姓却是极喜欢的,好像只要炮仗够响,明年便可丰衣足食。”
他不屑的笑笑,垂眸啜了口酒,道:“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云羡握着酒盏的手顿了顿,不由望向他。
他今日似乎话多了些,而看向她的目光,也格外的温和,连带着笑容也多了许多。
“怎么这样看着朕?”
容洵把酒拿下来,只在鼻尖微微一晃,带着几分慵懒和漫不经心,明明是最简单的动作,他做起来却洒脱优雅至极。
云羡托着腮,若有所思道:“我只是觉得我看到的陛下和世间的传闻并不相同。”
容洵神色淡漠,只抬眸望向她,眼中隐隐的有些玩味之意。
云羡斟酌着用词,道:“我看到的陛下每每忙于政务,对于天下大事、百姓民生都了然于心,虽不比之秦皇汉武,可也算得上勤政爱民,可世间却传闻陛下是个……”
“暴君。”
容洵似乎全然不在意,极轻巧的就出了这两个字。
“是。”云羡不得不认同:“陛下既知道,为何不想法子改变呢?”
“不过是个名声,明君也好,暴君也罢,都没什么要紧。”
“话虽如此,可……”云羡住了口,她没办法,暴君的名声是会亡国的。
按照书里的法,容洵最终亡国被杀,很大一个原因是失了民心,若非如此,萧叙白也不能顺利起兵,坐稳天下的。
她正想着,容洵的气息突然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他的眼眸离她不到一寸的距离,她几乎可以听得到他的心跳声。
他捧起她的脸,伸手抚了抚她皱着的眉,黑瞳幽幽的望着她,嗓音哑然:“史书里记了朕什么?”
云羡一怔,道:“什么?”
“你是从未来来的,对不对?”
他的眸色是那样深,宛如秋日里最沉静的湖水,将她拖拽在里面,沉溺其中而不自知。
他见云羡目光闪烁,只轻轻的抵着她的额头,缓缓闭上了眼睛:“两年后,朕会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