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春风得意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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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揭清洋点点头,搓搓手,伸出,“是啊,又遇见了。我叫揭清洋,你呢?”

    那人盯着眼前动作熟练的手,稍稍愣了会儿,然后毫不犹豫地握住,“贺,”想起早上的遭遇,贺知修又有点犹豫。

    “不想也不勉强你,”揭清洋大方地抽回手,反正见一面就能让他心情好的人不多,保持这份隐秘的快乐。

    “揭清洋,南高学神,早就有所耳闻,今日竟见两次了,”“所有辉煌与荣耀皆成过往,不值一提,现在的我,出来你可能不信,”贺知修笃定道:“我信。”

    “宛如初生。”

    “……”

    贺知修笑笑,“你是南高的学生,这都下午五点了,怎么还不回家。”

    “家搬了,我妈没通知我。”话一出口,揭清洋自己都有点忍俊不禁,但眼前人却未有一点笑的苗头,反而眉宇间流露出担忧,这令他诧异之外有些感动。

    “手机没电了,又记不得父母的手机号码,如今只剩报警这一条路了,但警察也不一定知道我现在家里的住址,因为我家老搬地方,真是头大,我这脑子,光……学习去了。”

    他一副可怜到极致的模样。

    贺知修摸摸他的头,“没事,别难过,问题,我帮你。”

    天很热,但触摸过后,有一丝丝凉意,这是除了他爸第二个敢摸他头的异性,那不是有一句老话,女人腰男人头,只许看不许摸。

    揭清洋像一头被捋顺毛的狮子,略带期待地,“你,愿意帮我?怎么帮?”

    贺知修开微信,翻出一个文件,“我这有南高全部教职工联系方式,我给你班主任电话,他知道你家长的电话。”

    “这……可是真个好办法,我怎么没想到呢,”“你是哪个班?”

    “以前是高一理科创新班的,马上高二了,又转到文科创新班。”

    贺知修滑动屏幕,听到这句,目光下沉,再次确定,“高二文科创新班?”

    “嗯,不过我们马上要换班主任了,要不你联系我以前班主任,赵主任,他肯定有我妈电话。”

    “好。”

    揭清洋后知后觉,“你是南高新来的老师?”

    “不算吧,被老师带过来实习的,过两月就走。”

    “就只待两个月呀,”不知怎么,揭清洋营生出转瞬即逝的失落,“你是大学生?”

    “嗯,大四,是这个名字吗?”贺知修将手机递到他面前。

    揭清洋瞟了一眼屏幕,点头,“你是在哪个学校读大学?”

    贺知修按住这个号码拨了出去,“这么好奇啊,朋友,你现在不难过了?”

    三十一岁被人称做朋友,揭清洋浑身一激灵,怪怪的感觉,“那个,电话拨出去了吗,我来接听。”

    “老赵,赵主任,我是揭清洋,”赵德友:“哟,揭清洋,怎么,想回理科班了?”

    “不是,就想你了,赵主任,没有你的日子很不习惯啊,”赵德友:“不管你这句话是真是假我都当真了。”

    “……”

    赵德友:“这都快六点了,电话有事?”

    “是这样的,赵主任,我手机关机了,我又记不住家里电话,你看能不能把我妈电话给我,”“你记不住自家电话?”

    揭清洋不好意思地瞄了一眼贺知修,“最近脑子不太行,”电话里传来那一串熟悉数字,是伴随他走过学到十八岁的青春。

    怎么就忘记了呢。

    揭清洋喉结滚动,指尖发烫。

    “你怎么了?”贺知修捕捉到十六岁少年的脸上流露出万事沧桑东流水的孤独。

    两次了。

    揭清洋握住手机,滑开屏幕,竟然没有锁,这是对世间怀有绝对的信任呀,他边拨号码边不忘回话,“没怎,就想妈妈了,”“哦,”贺知书将他行李拖着,将两人带到商店门口,不在路口挡人去路。

    揭清洋接通了周傲清的电话,抑制不住如泉涌的思念,“妈——”周傲清在电话里哈哈大笑。

    “谁的电话,你笑得这么开心?”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这是他爸,揭清洋心又雀跃几分,“爸——”周傲清:“你自己听听,现在骗子都这么豁得出去,见人就喊爸喊妈。”

    揭爸:“挂了吧!”

    揭清洋:“……”

    电话被挂断,他爸妈安全防范意识够可以的,生意人精明他明白,但至于连儿子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嘛,关键今天他放假啊,没有回家这两口子不清楚吗。

    贺知修从店里买来两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送到揭清洋跟前,动作一气呵成,仿佛自然而然就该这样。

    “好了吗?”

    “我妈以为是骚扰电话,挂了。”

    “噢,可能是我电话显示是北京,我帮你再过去吧。”

    贺知修再次尝试,拨了过去。

    周傲清接得很快,“我们家不需要保险,最近也没到处刷卡,更不需要……”

    “您好,我是图南高中的老师,姓贺,您是揭清洋同学的家长吗?”

    揭清洋本在举瓶大口喝着水,听到这标准播音柔腔,不禁浑身了个寒战,水从嘴角流了出来。

    贺知修边接电话边从口袋里抽出纸伸到离揭清洋的嘴还有五厘米,骤然向下塞进他手里。

    “嗯,在红厦大贸路口,好,那我们就在这等您。”

    揭清洋一张老脸已经无处可搁,五官跟着一起失控。

    “好了,我们就在这里等你妈妈来,你怎么了?”

    揭清洋脑袋靠墙,撞得哐哐响,“我我没事,我就是太想我妈了。”艹,丢死人了,都三十来岁了,当着别人面流一嘴的口水,而且仅仅是因为听到一位不太熟的男人的声音。

    “你家搬的离这不太远,十分钟就到了。”

    “嗯,嗯,谢谢你,”揭清洋偏头,露出侧颜,“这十分钟你自己估算的?驾车十分钟,还是步行十分钟。”

    贺知修收起手机,“车的话十分钟。”

    “哦,”揭清洋走出来一点,望望左右,“我觉得我们可以边吃边等,我请你。”

    “十分钟很快。”

    “我妈不会车,”但也不会步行,她会挨过十分钟,再车到附近下来,然后假装步行。

    贺知修嘴边漫笑,“我生平第一次被这么多的朋友请客,”“你也才大四,顶多比我大,大五六岁吧,什么朋友,”揭清洋极力反驳,意识到自己过激了,又软回十六岁模样,“我饿了,贺老师,从放假到现在我就喝几口水,好饿~”贺知修主动拿起他的行李,“不早,一直在这傻站着。想吃什么?”

    揭清洋安心跟在他左右,“都可以,就近原则吧。”

    “贺老师,你不怕晒吗?”他突然想起李卓中午的那番话,想来白白的陈君赫肯定不会晒,而眼前这位更是白得出尘,陪自己晒了有大半个时辰。

    两个人没走两步进入一家餐厅,快速点好餐,就坐靠窗的位置,以方便揭清洋妈妈来了好看见。

    “还好,”“你好白,贺老师。”揭清洋完,老脸不知怎么,有点热。

    赤/裸/裸的赞美,贺知修放下茶杯,抬眸,眸子仿佛都在笑,“不要叫我老师,我有点不习惯。”

    “那叫什么?”

    “洋!儿子!”

    这么快!这才几分钟!亲妈啊!

    玻璃外,周傲清气喘吁吁对两人招手。

    “我妈来了。你别动,我去接她。”

    “好。”贺知修坐下。

    揭清洋着实觉得这人太绅士,有礼貌,处处有细节但相处起来丝毫不累。

    哪个学校的大学生,他也考,他也要这么有风度。

    “妈,我们先进去吃饭。”

    周傲清甩开他的手,“洋,你怎么在这种高档的地方吃饭,妈妈没有钱,请不起。我们走。”

    “……”

    入戏太深,揭清洋苦口婆心,“妈,是老师饿了,让我陪他吃饭,然后我就在一旁等你。”

    “刚坐你对面那个是老师?”周傲清夸张地捂嘴,“儿子,你看我发型有没有乱,衣服领子平了没,好紧张,要不我们先走吧。”

    “妈,好歹你也是阅人无数的,干嘛?”夸张过头了。

    周傲清嘴和手各是各的,已经主动推开门,“文科班的老师都这高颜值?以后家长会我去!”

    “妈,你不怕我去告诉我爸?”

    “要是我情人有这么帅,他脸上都有光。”

    “……”

    “贺老师好,我是揭清洋的妈妈,谢谢你对我家孩子的照顾,”贺知修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揭妈妈,请坐,我已经叫服务员加碗筷了。”

    “谢谢,谢谢啊。”周傲清稳稳当当地坐下。

    “贺老师是教哪一科啊?”

    “语文,”“语文好,我儿子特别擅长语文,初中,高中作文还在区里拿过奖,”贺知修瞥一眼揭清洋,“很优秀您的孩子,”“对啊,我们家孩子从来都是靠自己,别家孩子一到暑假上这补习班哪竞赛班,但洋就不一样,即使他哭得昏天暗地,我也坚决不会让他上,平时不努力,暑假靠补习,没用,我儿子就聪明,跟我一样,”第一次把穷得那么清新脱俗,揭清洋已经尴尬得脚趾抓地,他为什么要带周傲清进来,魔鬼,她是魔鬼!

    “扰一下,你们的菜上齐了。”

    终于,终于可以用饭堵住这张嘴了。

    “贺老师,你要多吃点,你有点瘦啊,看起来还没我儿子壮实,我儿子胃口跟个牛一样,”“贺老师……”

    揭清洋猛扒两口饭,起身,“我去一下厕所。”

    如果他有罪,天来罚,而不是待在这里受磨,他一定要回去在爸面前揭露他女人的嘴脸,管管自己的女人吧!不要放出来害他!

    在厕所深呼吸十八次后,调整好心态,才有勇气慢慢走回座位。

    “贺老师,你有女朋友吗?”

    “还没有,您可以不用叫我老师,抱歉,有点不习惯。”

    “没事,那你全名是什么呢?我换个称呼。”

    “贺知修。”

    脚步停在离饭桌一米的地方,没敢再往前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