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聿年见他眼神闪烁，不由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那俩人里，只有柯家少爷我见过两面，但不熟。”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邵齐就是凑上前套近乎的，江临承听他这么之后，心里悬着的心就放下了，面上的表情也轻松起来，看得程聿年心里一阵好笑。

    “走吧，我们进去。”程聿年又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似乎对他细发的柔软手感爱不释手。

    “知道了。”江临承把他的手拂开，还在暗自懊恼，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在程聿年面前，他很难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仿佛潜意识里就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完整地展现给对方了。这种类似失控的感觉，让江临承觉得很不舒服。

    其实是贺生，也不过是几个家族之间明面上还得保持着友好的关系而已，像江临承和程聿年这样和老爷子差了俩辈分的，见了面也没多少话好，所以进去之后，把贺礼单独送上之后，两人没待多久就找了个借口出来了。

    “我还有几个人要见下，你和我一起还是？”出来之后，程聿年问道。

    “你去吧，我去找叶时声，不和你一起了。你们聊事情我又听不懂。”江临承自然是不愿意跟着他一起的。

    “好，那晚上一起回去。”

    告别了程聿年，江临承也不着急去找叶时声，而是慢悠悠地去了趟洗手间。

    江临承自己也没想到，会在洗手间单独碰见邵齐。江临承在水流慢慢地搓洗纤长的十指，脑子里乱乱地想着事情。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过神来，不经意地回头，却正好和刚走进来的邵齐正正对视。

    虽然刚刚已经远远地见了一面，但这时候两人相隔不过两米，江临承却恍惚地觉得，这个自己曾经爱了多年的男人，在这一刻，是那么陌生。

    他比以前更加瘦削，面上带了点疲惫，眼底似乎还有隐隐的血丝，一副倦怠的神态，但一身西装还是匀称妥帖，走路时身板挺直，昂首挺胸，一如从前骄傲的模样。

    飘忽的想法发生在一瞬之间，一瞬之后，江临承面色平静地转回头，继续洗手。

    邵齐也感到有些奇怪，他十分确信自己从没有见过那个男人，但刚刚猝不及防地对视，却让他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两人已经认识了多年。

    细细思索了一番，无果，只好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他走进来，经过江临承的时候瞥了他一眼，这一眼却让他想起了某些如梦魇的回忆。

    他盯着江临承水流下的十指，看他细心地从左手拇指根部揉到指尖，一根一根地将十根指头洗了一遍，才淡然地抽了一张擦拭的纸巾，将湿润的两手擦干。

    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却在邵齐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大浪，这个动作，他再熟悉不过，当初和江临承在一起的时候，还抱怨过他浪费时间，不过洗个手而已，何必那么费事，而且又不是有洁癖，但当时江临承怎么回复他的，他已经想不起来了。

    如今在另一个陌生人身上看到这样熟悉的特殊怪癖，加上刚刚这个人还给了他一种不上来的熟悉感，让他不由地盯着江临承多看了几眼。

    一旦回想起那段经历，清晰的心痛感就像暗黑的藤蔓一样缠绕上来，仿佛就在昨天，江临承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过分苍白的脸庞还依靠在自己的胸膛，怀里的身躯一点点失去温度，邵齐不敢去回想，他拼命地想将回忆赶出脑海，但却无济于事。

    他不上来当时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整个人恍恍惚惚，身体和思想似乎被撕裂开来，双臂紧紧环抱着怀里的人，力气大到似乎要将那人揉进自己的身躯。

    那不是他的本意，他惶然地、无措地想着，他不想江临承死。

    事情过了那么久，他才算勉强让自己从当日血色般的阴影里走出来，曾经他以为自己是爱江临承的，只是那种爱远远胜不过自己对声名利禄的渴望，所以权衡之下，他放弃了江临承。但他没想到，对方那样决然地选择了离开这个世界。

    想到这里，邵齐痛苦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挣扎痛苦之色已经全部消失殆尽，现在他要全心应付的人，是柯木。

    他早就听柯木过有柯源的存在，所以今天柯家令人意外的宣布，并没有令他太过惊讶。

    目前柯家只是承认了柯源的身份，却并没有在柯式给他安排任何职位，接下来他和柯木得想办法阻止柯源插手柯式的事情。

    将精力放在缅怀一个死人身上，太不明智，邵齐一向懂得取舍。

    刚刚邵齐盯着自己看了许久，江临承当然知道。他低低勾唇笑了笑，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刚才的动作应该也被对方看去了吧？

    其实刚刚江临承完全可以掩饰掉那个动作，不引起邵齐的注意，但他没有，他甚至就是要刻意做给邵齐看。

    他在赌邵齐对自己还有爱情抑或者愧疚，哪怕只有一点点，他刚才的动作就可以让对方回忆起江临承，那点爱或愧疚就会重新泛上来，折磨着邵齐。

    如果赌对了，那么正得他的心意，如果赌错了，邵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即便是江临承的死亡，也不能在他心里留下半点痕迹，那么这一出江临承也没有其他损失，以后再找机会报复便是，如此稳赚不赔的生意，江临承自然乐意。

    想到这里，江临承突然开心起来，步履轻快地去找叶时声了。

    叶时声此时正站在一群人中间，和他们交谈，他目光瞥到江临承的身影，于是对身边的了几句话，便走到江临承身边：“你刚刚去哪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去了趟洗手间……”又放低声音补充道，“还有刚刚和程聿年去给柯家老爷子送贺礼了。”

    “啧啧……”叶时声啧了两声，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语气上扬：“话，我刚刚可看见你那个「老公」了，那长相，放到娱乐圈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吧，还多金，啧。”

    江临承斜睨他一眼：“你看上了？”

    “哈哈别，我强top的好吧？那种，一看就不是我能驾驭的，还是你慢慢消受吧。”叶时声笑道。

    “你想看到明天头条变成「知名演员叶时声自爆是gay」吗？”江临承凉凉地威胁他。

    “行了不开玩笑了，陶导今天也来了，我刚刚还给她引荐你呢。”

    叶时声习惯性伸手想揽住江临承的肩膀，又想到今天毕竟是正式的场合，两个人穿着西装勾肩搭背未免太引人注目，于是改为在他肩上拍了拍。

    “陶导？陶乐玫导演吗？”江临承露出点惊讶的神色，“她最近有新的剧吗？”

    “暂时没公开，但根据我听的消息，是在筹备一部新的剧本，不久之后就要选角。”

    叶时声理了理西装的下摆，“不管是不是真的，先去混个脸熟，总没坏处。”

    “嗯。”江临承点了点头。

    陶乐玫导演和李敬不一样，李敬是导演圈鬼才，挑选剧本的眼光狠辣，不管是什么类型的剧本，电视剧还是电影，都能精准地抓住观众的兴趣点，总是票房赢家。

    而陶乐玫则主要专注于文艺片，几乎不拍摄电视剧和太商业化的剧，每部电影的制作都耗时颇长，但最后出来的结果也和付出成正比，电影的票房虽然没有大型商业科幻那么爆炸，但基本都是从上映到下架这段时期内稳步上涨，最后票房也不差，并且凭借深邃的思想和精美的配乐和制作，捧回了诸多奖项。

    陶乐玫是个干练的导演，脾气和李敬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待人温和，对拍摄的要求很高，也会动辄一个镜头拍上上百遍，但是就是能做到让演员心甘情愿地一遍遍重来，并且跟她的剧组，最后能从她身上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

    江临承跟着叶时声走到穿越人群，在另一边发现了陶乐玫导演，她坐在角落，身边还坐了俩人。

    江临承眼神一暗，还真是巧啊，冤家路窄，这宴会场绝对算不上，怎么他就走哪都遇到那俩人呢？

    叶时声这时候也声道：“怎么又是他俩？”即使不想面对那俩人，但他还是带着江临承走了过去。

    陶乐玫远远就看到叶时声走了过来，她和叶时声有过几次合作，对方的演技和领悟能力都令她非常满意，交流久了，变处成了朋友。

    “叶！你一去这么久，可让我好等。”她似真似假地抱怨了一句。

    “哈哈是我的错，但您也没闲着呀，这不有人陪着吗？”

    他目光投向邵齐和柯木两人，“好久不见了，邵齐。还有这位，是柯家少爷吧？我是叶时声，幸会。”

    邵齐看到叶时声的时候，面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平静下来，这个江临承的挚友，他自然也是见过的，自从江临承去世之后，他没少给自己明里暗里使绊子，有些暗亏只能默默吞了，所以看到他心里就有些憋气。

    但随后看到他身后的江临承，又有些惊讶，他怎么会和叶时声在一起？他们认识？